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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歎歸讚歎,李閑現在還真有些頭疼怎麽處置獨孤真和薛萬徹,說卸磨殺驢也好,說兔死狗烹也好,這兩個人注定是不能留下太久的。薛萬徹雖然看起來像是個單純的武夫,心機不深沉,但李閑絕對不會低估自己的任何一個對手。而獨孤真,相對於薛萬徹來說要複雜的多了。
李閑甚至可以確定,整個隊伍中第一個從剛才他殺人講話中看出一點端倪的必然就是獨孤真。沒錯,上午李閑講那樣的話就是在扭轉大隋府兵們的思想。給他們灌輸大隋已經拋棄了他們,大業皇帝楊廣已經拋棄了他們的意識,歸程路上,李閑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帶著人馬回去,還要給他們洗腦。
從目前來看,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前提條件是,如果獨孤真和薛萬徹不搗亂的話。
這兩個人在軍中還有一定影響力的,尤其是薛萬徹,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對於李閑來說是個很頭疼的事。如果李閑再心狠手辣一點,他完全可以做一個局,讓薛萬徹和獨孤真看起來很逼真的戰死。但在這個時候李閑不想這樣做,畢竟現在還在高句麗的疆域內,這樣殺人,李閑做不出來。
殺人容易,但李閑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之前和獨孤真的談話看起來很簡單,簡單的有些無聊。但李閑知道自己已經把意思清楚的透露給獨孤真了,而獨孤真也清楚的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但獨孤真的選擇無疑是最聰明的,這讓李閑不得不佩服。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根本無需將話說的太明了。李閑說前麵二百裏之內沒有水源,所以水也要省著喝。意思是你應該離開了,一路保重。所以獨孤真的回答是,我還不想死。
是啊,離開了大隊人馬,就算李閑不派人在半路截殺他們,說不定也會被高句麗人困死,畢竟他手裏可沒有一份能順利回到遼水河畔的地圖。就算高句麗人都在圍追大隋的潰兵,但沒有糧食,獨孤真可不想做餓死鬼。
所以他透露出來的意思是,我才不走。
不走就不走吧,隻要你不給我搗亂。如果獨孤真足夠聰明的話,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和自己作對。如果獨孤真不夠聰明的話,那就當是第二個燕山寨的紀皓天罷了。
李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正人君子,因為這這個時代正人君子其實不會活得太好。
緩步走到一個高坡上,順著坡李閑仰躺著休息。閉上眼睛陷入沉思,漸漸的疲勞開始湧上來,迷迷糊糊的,李閑竟然睡著了。
在李閑身邊五十米之內,至少有二十名親兵持刀守護。
而在李閑十米之內,五個飛虎軍的密諜藏得極好。
這是洛傅和鐵獠狼他們的安排,在這個時候,李閑的安全是最最重要的,大隋遠征軍敗了,但他們勝利的路才剛剛開始。不知不覺間,鐵獠狼等人已經忘記了李閑還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郎,在他們心裏,經過遼東這一趟,李閑已經是一個真正令他們尊敬的首領。無論是個人武力還是頭腦,李閑的表現無疑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他們都漸漸的淡忘了,那個在草原上還略顯青澀的少年。
而心中記住的,是這一趟遼東之行李閑從一年前就開始布局的睿智和深沉。為了這次高句麗之行,李閑的布局甚至可以往前推到去巨野澤之前。之後除掉紀皓天,建立飛虎軍,等等等等,都是為了這次來遼東所作的鋪墊。看起來一步一步很簡單,但鐵獠狼等人都知道,若是換做自己來做的話肯定不會如此完美。
少年郎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一個值得他們尊敬和信賴的人。
鐵獠狼就坐在李閑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李閑的安全他和洛傅等人商議過,幾個人輪流帶著親兵護衛守在他身邊,不能出現一點差池。
他也很疲勞,但這對於經曆過更嚴酷往事的鐵獠狼來說,現在的局麵根本就不算什麽。這些年,血騎什麽苦沒有吃過?同樣的,鐵浮屠的馬賊們,這些年什麽樣的苦沒吃過?
……
……
大業皇帝楊廣有午睡的習慣,但是不知道怎麽了,今天他躺在宇文愷設計的那座龐大而華麗舒適的移動宮殿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卻難以入眠。煩躁的楊廣命人將禦醫召來,熬了一碗安神的藥喝下去才漸漸睡著。
睡夢中,他發現自己回到了二十歲的時候,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正是意氣風發的歲月。他夢見自己穿著金甲,站在船頭看著大隋的軍隊渡過了長江天塹,然後將南岸的陳國軍隊打的潰不成軍。威武的大隋府兵一路追殺,攻破了一座又一座高大的城池。江南繁華之地,瞬間就被自己緊緊的抓在了手裏。
他看到,跳入後花園枯井中躲避的南陳皇帝陳叔寶,與他一起跳下去的還有那個豔名遠播的張麗華。雖然已經徐娘半老,但看起來確實很有韻味。他看到了大隋的士兵們衝進南陳皇宮,搜索中找到了那口枯井然後將陳叔寶抓了起來。
楊廣在夢中哈哈大笑!
朕是古往今來當屬第一的皇帝!哪一個,能在二十歲的年紀平定江南一統天下?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大隋的軍隊一鼓作氣滅掉吐穀渾,還有在塞北將突厥狼騎擊敗的畫麵,都是那麽令人熱血澎湃!
他夢見自己站在長城上指點江山,指著遼東的方向大聲問,那裏是什麽地方?!
百萬大軍齊聲高呼,遼東!
朕想再為大隋增加一塊疆域,你們能不能將遼東給朕打下來?
戰!戰!戰!
一切都那麽熟悉,隻是站在長城上的自己忽然一下子又到了遼水河畔,還是那麽年輕英俊,還是一身金甲,還是那麽銳不可當!他在夢中狂笑,南陳無數個高牆壁壘的大城,還有長江天塹都擋不住朕一統天下的決心,小小一條遼水,小小一座遼東城,怎麽能擋得住朕的千軍萬馬?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被血染紅了的遼水,看到了帶著一千餘左屯衛勇士對高句麗人悍不畏死的發動進攻的麥鐵杖,看著麥鐵杖被無數條長矛戳死。看著那千餘人的大隋府兵一個接著一個被高句麗人砍翻在地。他慌了,真的慌了,為什麽在夢裏這場麵還會重演?
緊接著,他驚慌失措的發現,遼水中倒影出來自己的模樣,竟然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頭發白了,胡須白了,臉上的皺紋就好像被遼東冷冽的北風割出來似的,那麽深,而且還在往外滲透著血珠。他猛的抬起頭,不敢再去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可是,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竟然看到數以萬計的無頭野鬼飄飄蕩蕩從從遼水東岸飄了過來!那些飄蕩著無頭野鬼啊,密密麻麻的排列在遼水的水麵上隨著風來回搖擺。
雖然數不清的野鬼都沒有腦袋,可不知道為什麽,楊廣竟然發現,那些令人害怕的家夥都在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啊!”
楊廣猛的驚醒,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被。
“陛下,發夢了?”
蕭怡甄起身,拉過楊廣的手輕聲溫柔問道。
楊廣的眼睛赤紅赤紅的,渾身的汗水把衣服和被子都浸濕了。他的臉色極為難看,白的好像窗戶紙一樣不見一絲血色。聽到皇後的關心話語,他的腦子昏昏沉沉中才有了那麽一丁點的清明。蕭怡甄握著楊廣的手,挪到他麵前用自己的臉頰貼了貼楊廣的臉,感覺到皇帝身上竟然那麽冰冷。
“陛下,你看你,睡覺怎麽還和孩子似的?”
蕭怡甄指了指楊廣枕頭上被口水浸濕的地方溫柔的笑道:“是不是夢中夢到什麽好吃的,又被妾身給搶走了?”
雖然她的眼角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但毫無疑問,她的臉依然精致美麗,微笑的時候微微眯起的眼角促狹的看著皇帝,竟然還有著孩子般的可愛。
“朕有那麽不堪嗎?”
楊廣苦笑著說道。
他知道是皇後在緩解自己的情緒,所以感激的看了一眼蕭怡甄道:“真要是你來搶朕的東西,朕怎麽會和你搶?都給你就是了。”
“什麽都給妾身?”
蕭怡甄眨了眨眼睛問道。
“這天下都是朕的,你要什麽朕不能給你?”
楊廣揉了揉蕭怡甄的臉頰說道。
蕭怡甄將頭貼在楊廣的胸口輕聲道:“妾身有陛下,還需要什麽呢?”
楊廣微微愕然,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隻是,心中的一絲陰霾,卻依然還在那個角落中揮之不去。
……
……
半年了,一座小小的遼東城居然還沒有攻下來,楊廣心裏很憤悶。但是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宇文述帶著三十萬精銳的大隋府兵已經偷偷打到了平壤城下,此時說不定已經活捉了高元小醜,他心中就稍稍的釋懷了一些。仔細的想了想下午睡覺時候做的噩夢,楊廣自嘲的笑了笑。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對了,一定是宇文述已經帶著大軍勝利回師了。聽自己講了那個噩夢之後,皇後不是說了嗎,夢境都是相反的。夢中一切東西,都要反著想。好像民間確實有這麽個說法,所以楊廣也就緩緩的平整下來了心緒。吃過晚飯後,他坐在桌案後麵再次陷入沉思,總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夢都是反的嗎?
他忽然想到,那夢境最初的那些事呢?自己帶著五十一萬大軍平定南陳,滅吐穀渾,擊敗突厥狼騎硬生生將強大的草原霸主打成了兩半,自己被天下百姓稱為聖可汗,這些也是反的?
對了!
楊廣猛的想到了一件事,忽然醒悟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一個噩夢了。
遠征軍,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送回來戰報了。剛開始的時候,宇文述每日都會派人將捷報送回遼東大營。楊廣記得,大軍進展的極為順利,連戰連捷,高句麗人根本擋不住大隋的威武之師。那些捷報都在朝會的時候給眾大臣的傳閱過,那個時候好像每個人都覺得用不了一個月大軍就能拿下平壤。
有多久沒有收到宇文述的捷報了?不隻是捷報,有多久沒有遠征軍的消息了?
楊廣心中忽然生出濃濃的不安,猛的高聲喊道:“來人,傳駙馬都尉宇文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