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替死鬼
或許是長生天真的遺棄了突厥人,才到十一月中旬竟然飄起了的大雪,對於中原人馬來說這大雪是個好消息,但對於突厥人來說這可是致命的,阿史那咄吉世的突厥大軍在已經在太原受阻了一個多月,本來草原上連續兩年的天災人禍就已經讓很多牧民吃不飽肚子,這次阿史那咄吉世傾巢南下,草原上能調集起來的的牛羊輜重差不多全都帶了過來,對於他來說,這是背水一戰。
阿史那咄吉世發動這次戰爭也是無奈之舉,如果想要讓草原上的牧民們安然度過這個冬天,就必須靠掠奪大量的物資運回去解燃眉之急,李淵起兵反隋,一口氣打到了長安,這讓阿史那咄吉世看到了機會,他認為如今的大隋看起來雖然依然像是一頭巨象,但這頭巨象已經病入膏肓了。
南下之前,他派人認真仔細的打探了如今大隋的局勢,曾經讓他畏懼的大隋皇帝楊廣被困在江都,帝命甚至不出百裏,皇帝已經成了一個在一城之地中幻想著清平盛世的可憐人,在草原人眼中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可汗變成了一個懦夫小醜,他們也就失去了曾經深深的敬畏。
越王楊侗以監國的身份留守東都,可東都已經被瓦崗寨的義軍圍了個水泄不通,自封大司馬的王世充把持朝政,監國形同虛設,楊侗在王世充麵前隻能唯唯諾諾,楊家天子的威儀早就被踐踏的體無完膚。而王世充忙著應付瓦崗寨,剛剛把東都中反對他的大臣殺幹淨,內亂還沒有徹底平息,應付起瓦崗寨來也是力不從心,屢戰屢敗,兵力越來越少,隻能龜縮在東都城內,仗著東都城牆高大堅固勉強抵抗。
在長安,李淵擁立代王楊侑為帝,改年號為義寧,尊在江都的楊廣為太上皇。李淵自封大丞相,唐王,總領全國軍馬事,大權獨攬。在東都的楊侗和在長安的楊侑都成了傀儡,日子過的一般的艱辛苦楚。這兩個少年其實都是極聰慧英明之人,奈何生不逢時,若是換了太平天下,無論他們兩個誰繼承了楊廣的帝位說不得都是一代明君。可惜,長安有李淵,東都有王世充,他們兄弟都成了時代的配角。
幽州羅藝的觸角不斷的擴充,整個涿郡,漁陽,博陵這大片的疆土都成了他的私產,此時的羅藝早已經不是原本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隋長城,這樣的亂世中他已經從大隋的守護者變成了大隋的掘墓人。竇建德雖然在黃河南邊和燕雲寨的交戰中處處落了下風,如今正和徐世績在纏鬥,但河北洺州的根基尚在,不容小覷。
薛舉起兵十萬,時刻危機著李淵的身後,李淵抽調了大量人馬北上抵禦突厥人南下,剩下的兵力隻能保證暫且固守,無力再向外擴充領地。
大隋已經糜爛成了這樣,阿史那咄吉世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他本以為憑借著狼騎的戰力,再加上大隋孱弱,此次南下縱然不能飲馬長江,打下大隋半壁江山也不會有太大的阻礙。可在太原被阻擋了一個多月之後,阿史那咄吉世在愁苦煩惱中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這讓他更加的痛苦。
他想明白了為什麽會在這樣,答案讓他似乎掉進了一個冰窟窿中幾乎窒息。
大隋確實糜爛了,各地都是義軍在互相征伐。
看起來是可乘之機,可阿史那咄吉世南下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錯了,錯的離譜。那些他原本認為隻會自相殘殺的孱弱漢人,互相敵對,恨不得將彼此碎屍萬段,可當突厥人南下的時候,這些敵對的勢力竟然表現出了讓人震驚的團結,可怕的團結。
斥候探聽回來的消息讓阿史那咄吉世恨不得指天大罵,奈何雖然他越來越覺得長生天遺棄了他們突厥人,可他依然不敢指責長生天什麽。
進了十一月之後,從各地趕來支援李淵軍守太原的人馬越來越多。突厥人的斥候發現打著各色旗號的人馬陸續到來,其中除了北方各路義軍派來的援兵之外,甚至遠在黃河南邊的燕雲寨,更遠的杜伏威都派了人馬趕來。最讓阿史那咄吉世感到絕望的是,幽州羅藝的精騎出燕山進入草原,然後繞了一個圈子入關,堵住了他的退路。
阿史那咄吉世驟然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口深井中。而那些該死的中原人手持著弓箭站在井沿上,已經將冷幽幽的箭簇瞄準了他。
……
……
雪從昨天傍晚的時候下起來,一開始隻是能輕易鑽進人衣領子裏的雪沫子,到了掌燈的時候雪花越來越大,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到了第二天早晨李閑走出軍帳的時候,大雪已經有一尺厚了。
披了一件珍貴的純黑色貂絨大氅,李閑順直的黑發隨意的束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極爽朗俊逸,還帶著些讓人看起來很舒服的隨和。
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李閑看著那漂亮的雪花在手心中慢慢融化。
不知不覺間,他嘴角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怎麽,大清早的就想到了什麽開心事。”
很悅耳的女聲在李閑對麵響起,這聲音並不是小女生的那種清脆的悅耳,稍微有一點沙啞,可聽在耳朵裏卻帶著別有風味的成熟味道。
李閑抬起頭,看著已經走到自己身前的倩麗身影笑了笑。
“怎麽起的這麽早?”
李閑問。
“昨夜喝多了酒反而睡不著了,你那酒頭真的很不錯有些力度,我也是第一次喝這麽有勁兒的就,燒了整整一夜,天將明的時候才緩和下去,用冷水洗了臉,喝了杯暖茶,這會兒倒是精神的很。”
她微笑著說道,隻是從眉宇間淡淡的疲倦還是看得出來她昨晚確實沒睡好。
李閑想起她昨日傍晚風雪中帶著幾十個女兵馳騁而來的時候,自己真是吃了一驚。雖然在見李建成的時候他便聽李建成說過,李慧寧知道李閑要來所以從關口連夜趕了過來,可李閑並沒有在意,他以為那不過是李建成的客氣話罷了。畢竟他和李慧寧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在鄱陽湖邊,一次是在鄆城,他可不覺得世家大戶出身的人會真心交朋友。
可李慧寧顯然和她的家人不一樣,這個女子性格上的豪爽比起李建成李世民都要濃。
昨夜到了燕雲寨大營之後李閑設宴款待,那一壺最烈的酒頭竟然被她自己喝了個幹幹淨淨,最後似乎還意猶未盡,臉色酡紅略帶慵懶的說李閑小氣,有如此好酒當初在鄱陽湖的時候怎麽不拿出來,那日的烤魚若是配了這烈酒才是真的完美。
明明昨夜喝了那麽多酒,換做李閑的話估計也起不來,可她雍容緩步走到李閑麵前的時候,臉上的疲倦淡的幾乎看不出來。
“你應該叫我姐姐。”
李慧寧沒回答李閑的話,也沒介意李閑沒回答她的話。
她微笑著說道:“咱們同出李家都是飛將軍的後人,我比你還大兩歲,無論如何你叫我一聲姐姐也不吃虧。況且,昨夜你可是叫過了的。”
“昨夜我叫你姐姐?”
李閑微微皺眉,卻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回事。
“你忘了?”
李慧寧笑得讓人迷醉:“看來昨夜你比我醉的還厲害,做過什麽說過什麽竟然都忘了。不過我可沒忘,既然昨夜你叫了我一聲姐姐,那麽從昨夜開始算起你就是我弟弟,這誰也改變不了了。”
李閑苦笑問道:“你確定不是你喝多了?”
李慧寧搖了搖頭道:“自從從長安逃出來到現在,我一次都沒有醉過,說來也怪了,無論喝多少酒就是醉不了,身子麻木不聽使喚可心裏依然明白的很。我是斷然不會記錯的,你也不用考慮是我在做夢,因為我根本就沒睡著哪裏來的夢?”
她歪頭看了李閑一眼問道:“怎麽,有我這樣一個姐姐你覺得虧了?”
“不是虧了!”
李閑搖頭道:“是虧大了。”
李慧寧笑了出來問道:“給我個你虧大了的理由。”
李閑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我暫時可不想和你們李家扯上什麽關係,你們李家的水深的能淹死人,我這樣的小人物如果掉進去連個水花都蕩不起來,困在水裏想投胎轉世都不能,還得等著下一個溺水下來的人做替死鬼。”
“沒你想那麽深,再說你不是來了?”
李慧寧問。
李閑道:“我來了,卻不是因為你們李家,雖然我答應了和你們李家聯盟,但我也不想被你父親一口吞進去渣滓都不剩。不過是互相利用,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我這麽說可能有點傷人,但毫無疑問沒有說錯。如果我是不燕雲寨之主,唐王也不會認我這個族侄。換句話說,如果他不是唐王,難道我會讓他認我做侄子?”
“很功利直接!”
李慧寧點了點頭道:“但是實話,而且我不生氣。”
她看著李閑說道:“無論如何,昨夜你叫了我一聲姐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陷進李家的水坑裏掙紮不出來的時候,我也跳進去做你的替死鬼好了。”
這話出口的自然而然絲毫不做作,所以李閑很震撼。
可就在他詫異震驚甚至不知所措的時候,李慧寧卻主動終止了這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大清早的就笑的這麽得意?”
她比劃了一下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陰險?”
“呃……”
李閑笑了笑道:“下雪了。”
他轉頭看向北方,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下雪了,阿史那咄吉世在哭,我自然要笑,說句不做作不虛偽的話,這次我來太原支援你們李家倒是其次,我更想看到的是阿史那咄吉世死。”
李慧寧走到李閑身邊也看向北方,透過漫天飄灑的雪花輕聲道:“你會看到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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