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線城市並不在海邊,應該說離海邊還遠著呢,足足有五六百公裏,可是仍然避免不了被海水淹沒的悲劇。幸好這裏離得比較遠,海水到達這裏的時候已經不是以海嘯的形勢,但至少是洪水一樣的衝過來。隨著海水到來的還有大量的雜物,樹枝樹葉、塑料桶、塑料袋,當然還有僥幸死命拉著一塊漂浮物的幸存者。
安岩被驚天的慘叫聲和冰涼的海水給驚醒了,他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被一陣水流給衝的暈頭轉向,人已經隨著水流翻翻滾滾身不由己了。他一個不小心喝了兩口水,腦袋掙紮著冒出水麵,才吸了一口氣又沉了下去,主要是水流湍急,裏麵雜物不少,可是能夠讓他抓住不下沉的東西卻一個都沒有夠到。在大水裏麵他就像是徒勞掙紮的螞蟻,那麽微不足道,雙手雙腿不住撲騰、舞動,哪怕是讓抓住一點東西也好。
沒有經過洪水的人不會想到那種場麵,洶湧的水流會讓人昏天黑地,根本不知道應該幹什麽,除了本能的掙紮。這個時候就是遊泳健將也隻能說多了那麽一點生存的幾率,沒有人敢保證自己可以安然無恙。眼睛無法睜開,水裏有太多的雜物,胸口越來越憋悶,翻滾之中磕磕碰碰難免,這對於安岩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似乎抓住了什麽東西,他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想,手裏的這個東西似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於是用力地抓住了。手上傳來震動的感覺,在水裏他已經昏頭昏腦了,哪裏肯放手,況且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任何想法,更不會去考慮那是不是其他人。
這其實就是溺水的人本能的自救了,沒有任何預定的目的,隻是為了活命。如果因此而連累的其他人,那麽也隻能說運氣不好,對於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溺水者,我們又怎麽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批評他們呢?
沒錯,安岩抓住的是一個人的腿,而且是一個女人,那女人本來抱著一個桌子,但是被安岩這麽一拉就再也保持不住,連人帶著桌子被拉下了水。她奮力掙紮著,用力的踢打著,可是安岩的手這個時候是那麽的有力,這當然得益於他剛剛繼承的野蠻人體質,若非如此安岩哪裏能夠堅持到抓住這個女人呢?被害慘了的女人腦子也是一片混亂,隻知道用力踢抓住她的東西,並且一邊死也不放手地抓著那桌子。
也許是那女人命不該絕,不,應該說是那女人和安岩都命不該絕,“砰”的一聲,安岩腦袋撞上了什麽東西,一陣劇痛傳來,他手一鬆,再要抓緊的時候手裏就隻剩下一隻高跟鞋了。翻翻滾滾的安岩被那一撞竟然恢複了一點清明,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在水裏翻滾了兩分多鍾,在急劇掙紮的運動之下,按說他早該氧氣耗盡支撐不住了,但是現在他卻仍然像是不死小強一樣揮動著胳膊腿,本能地伸手亂抓,卻剛好抓住了一件物事。這一下子算是有了救命的稻草,他這個時候潛力無窮,已經憋到了極限的他居然在水流中將腦袋浮出了水麵,緊緊抓住手裏的沙發。現在他已經看見了,天色已經微亮,那東西就是一個沙發,這就是剛剛撞上他的罪魁禍首,現在麽當然是救命稻草了。也就是這種木製的沙發剛好給他提供了抓取的地方,如果是那種真皮沙發恐怕他還不容易抓住。
另一隻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放到眼前才看出來那是一隻女人的皮鞋。女人的皮鞋?他想到剛剛在水裏抓住的東西,難不成那是一個女人的腿?罪過啊,罪過,抓女人的腿倒沒什麽,可是因此而讓人喪命的話,那他的罪過就真的大了!轉目四望,入眼的情景讓他驚駭欲絕,一片汪洋,湍急的水流載著他向著行進,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已經分不清楚了。大樹隻露出一點樹梢,高樓還好,二層小樓隻剩下最上麵的房頂了,許多樓頂上站著一些人,或者大聲哭叫或者迷惘呆愣,當然也有許多人在試圖營救落水者。旁邊根本沒有什麽女人,難道她落水了,還是剛才根本就是錯覺,抓住的其實是其他東西,那個鞋是最後不知道怎麽抓住的?這個問題是在是太沉重,他也很難得到答案,還是先自救的好。
“老天啊,哪裏來的洪水?快救救我...我,我給錢,五萬,誰來救我我出五萬!”一個中年男人趴在一塊木頭上,由於脂肪比較多,明顯缺少鍛煉,這個時候已經癱軟在那裏了,隻能高呼救命。
“老婆...兒子...你們不能丟下我啊,嗚嗚...”
各種哭叫的聲音縱然在嘩嘩的水流中仍然清晰可聞,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海水衝擊中妻離子散的慘劇到處都在發生。
“媽,你在哪兒?兒子不孝啊,沒能將你救出來,我活著還有什麽用?”蔣少南抓著自己的頭發,他盯著渾濁的水流,雖然知道媽媽活著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心裏總有那麽一絲期望,希望媽媽能夠突然出來,活著在什麽地方安然無恙...
蔣少南憑著年輕在大水中掙紮著爬到了一棵樹上,然後輾轉到了這個三層樓的二樓陽台,可是正在睡覺的媽媽不見了,他爸爸去出差,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兄弟,救命,救救我,我給你五萬,哦不,十萬!”
蔣少南正在自責自己竟然丟下了媽媽獨自逃了出來,這個時候聽到了中年男人的求救,他木然地抬頭,看了看離他有十來米的男人,隻是搖了搖頭又重新低下頭。
“十萬不夠嗎,那就十五萬,二十萬...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那人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樓頂上不止蔣少南一個人,還有四個男女,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像是民工的中年男子,還有兩個明顯是一對情侶,他們都一臉沉痛和驚駭,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她頭發有些打卷,麵容並不漂亮,隻能說是一般人吧。那個女孩有些不忍,但是她不會遊泳,她其實是被那個民工大哥給拉上來的。
“你往這裏遊過來,再靠近一點,我們就能夠抓住你了。”
趴在木頭上的男人大叫,“救命,我,我沒有力氣了,遊不過去,救我!”他說著那木頭帶著他沒有停留,仍然向著前方漂去。
愣愣地拿著手裏的樹枝,趙小苗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已經有好幾次這樣的情況了,眼看著幸存者在前麵漂走她卻不能提供什麽幫助,這讓她很難受。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她也失去了親人,但是她堅強地挺著,哭過之後就想要救起其他落難者,但是隻成功了一次。主要是手裏的樹枝長度不夠,隻有短短的三米多,而水流湍急,沒有人敢下去到水裏救人。
中年民工無奈地搖頭,他雖然憨厚卻知道自己的能力,沒有逞能跳下水去救人。而那一對拉著手的情侶更是沒有任何表示,他們互相安慰著,那女人其實很年輕,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左右,或許還正在上學,那個男人卻有五十左右。不過對於這樣的事情,不管是蔣少南還是中年民工都已經在電視上、網絡上看到聽到了太多了,不就是包養麽,地球人都知道,沒什麽需要大驚小怪的。
昏頭昏腦的安岩正好到了這裏,由於水裏雜物較多,樓上的人一時沒有發現他。他卻看到了樓上的人,並且恰好經過趙小苗伸出的樹枝,這簡直就是上帝派出的使者,他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沙發抓住了那樹枝。
“哎呀”一聲,趙小苗被手裏樹枝的突然大力給帶的差點掉到水裏,幸虧樹枝的一端是係在鐵柵欄上的,她立刻大聲說,“有人!大家幫忙拉一把!”
蔣少南和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合力將樹枝拖住,趙小苗則解開了柵欄上的繩子,他們一起用力將安岩拖了過來。安岩被七手八腳地拉到了安全地帶,他狼狽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在水裏漂流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噩夢一樣,不停地掙紮,冷冷的海水,恐慌絕望,直到到了這裏他才放鬆了下來。
“呀,你受傷了!”趙小苗看到安岩的左腿上流著血,傷口大約有十厘米,創口不是很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劃傷的。她看到這個落難者容貌一般,有點鷹鉤鼻,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身材瘦弱,左胸的襯衫上有一個雞蛋大小的洞,不知道是怎麽搞的。
到現在安岩才感覺到腿上的疼痛,這麽大的傷口他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之前居然沒有感覺到異常,這當然是由於他被恐懼、慌亂占據了腦海,身體自動屏蔽了這種感覺。可是危機過去他感到傷口火辣辣的疼,褲子被撕了一個大口子,基本上是不能穿了。這下好了,不管是上麵還是下麵都報廢了,如果是在正常的時候,安岩一定會被別人大大恥笑,但是現在麽,大家都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