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誅仙

165.論策(下)將這天,捅個通透!

何旭說了一大串,隻是讓他內心有些失望的是,道玄……從始至終,沒有露出過一絲驚訝,亦或動容。

他仍是那樣從容淡定的笑著,似乎何旭所說的,他早已都料到了;又似乎何旭所說的,他其實完全不關心……

何旭禁不住有些氣餒。但他涵養功夫也是極深厚的,因此麵上依舊平靜如初。

兩人沉默片刻,終於,道玄開口道:“大智,你可知道我最近一些年最大的心病是什麽?”他說著話,慢慢踱步走向門外,直到走至門檻處才停下。陽光照射在他如冠玉似的臉龐,竟顯出幾分散逸著仙氣的耀眼。

何旭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望著他,追逐著他的背影,半響,才道:“願聞其詳。”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沉默……隻是這一刻的沉默,幾讓何旭有股透不過的沉重。他心底有些駭然:師伯的修為,竟然未曾因為當年的受傷而減退,反而愈發的深湛了!

僅此一手“應景化神”的神通,一不做式、二不念法,不露聲色、自然而然的將自身融入天地,又以天地反照心情,形成一種類似與“勢”,亦或曰“領域”的東西!這等高深道行,自己雖能隱約揣測,卻是決計無法做到的。至少做不到像他那樣的舉重若輕。

終於,道玄開口了。

他沒有說很多話,隻是簡單的提了一個名字……蒼鬆!

而當他提及此人時,竟驀的轉身,眼中神光電閃,那以往似乎是刻在他臉上的“春風和諧”,在這一刻卻變得好似“雷霆萬鈞”!若非何旭心智堅定,本身又有劍魂護體外邪不侵、片塵不染,換作尋常人,隻肖被他瞪這一眼,十之有九會神為之奪,再無半分鬥誌。

道玄凝聲道:“你所說諸般種種,我又如何不知?你其餘那些師叔師伯,又如何不曉?隻是你可見他們可有過半句勸解?沒有!都沒有!包括你師父,不也一樣的二話不說就是一句‘謹遵法旨’嗎?可你道他們是因為敬畏我這個當掌門的,所以才如此聽令行事?錯了,錯了!當年每一位師尊傳授我們道法時,都曾讓我們立下重誓——‘若無師門許可,決計不能透露半句本門法訣’,而他蒼鬆一個連師門也可以背叛的人,誰能保證我青雲正道之法不會外傳?我道玄今天在此鄭重相告,但肖一個外人學去我青雲道法,有一個殺一個、有一千殺一千!隻殺錯、不放過!”

何旭大駭,“隻殺錯、不放過”,曾幾何時,這句被道玄嗤之為“入邪”的言論,此刻竟被他帶著十二分的殺氣吐露出來,戾氣之盛,連何旭都為之膽寒。

不過何旭也不敢怠慢,道玄真人如此不加掩飾的表白心跡,他現在若不能同樣的鄭重表態,後果當真要不堪設想。

“大竹峰弟子何旭、何大智,謹在列祖列宗前立誓!”何旭麵向祖師牌位,跪倒在蒲團上,肅容道:“他日定要手刃蒼鬆,取其首級。從旁若有別派弟子學得本門道法,一並有殺無赦。三清神尊在上,若違此誓,叫吾修為終生不得寸進!”言罷,鄭重叩首。

隻是當他起身後再看向道玄時,卻發現道玄先前滿臉的戾色,此刻竟化為深深的複雜,甚至……還帶著些懊悔、帶著些駭然?

何旭一驚,一時間,顯得不知所措。

表錯態了?

不對啊,之前的誓言應和之前的情勢,再配套也不過了。照理來說,道玄應該“親撫其背”,甚感滿意才對。怎麽現在,卻是這副表情?

另一邊,麵對何旭愕然的神色,道玄也很快的收攏了表情,淡淡道:“好了,既然我的本意你已知曉,那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想和我說?還想勸我收回成命嗎?”

何旭垂首,思量片刻,搖頭道:“既然知道了師伯本意,弟子如何還敢再行勸解。隻是?”他抬頭看了道玄一眼,咬牙道:“師伯能否暫緩大隊人馬的出行?”

“嗯?”道玄一愣,“為什麽?”

“理由很簡單。”何旭沉著道,“師伯明鑒。一次三百人的行動,也許在凡人間算不得什麽。但對於我們修真者來說,卻已經是一股絕大的力量。甚至已不亞於一場軍事行動。那麽既然是軍事行動,兵馬錢糧、排兵布陣,那就一樣也不能少。誠然,我等修真之士一日一夜馭劍千裏之外,等閑事也。尋常補給,也隻需一些‘辟穀丹’、‘止血散’之類。隻是毒蛇穀地形極其複雜,本門弟子幾乎從未有人去過,而且那裏隨處可見毒蟲瘴氣,我等是否有足夠的、有效的解毒之物?如果沒有,弟子可以斷言:此戰必敗。因為太倉促了!”

道玄終於動容,“可有良策?”

何旭見狀,這才心中一喜,拱手道:“良策不敢說,隻是弟子鬥膽,懇請師伯配於弟子十位精幹弟子為前驅,弟子原效先鋒之職,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沿途注下記號。後續大隊,則延期三日,備足補給緩緩前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句話可謂誅心至極。因為焚香穀和天音寺在前麵拚命,身為正道第一大派的青雲門卻在後麵磨洋工。這事情如果傳了出去,對於青雲門的聲望勢必影響極大。

道玄皺眉,剛想開口否決。何旭卻插言道:“弟子願獻蒼鬆首級,還望師伯恩準!”

這等若是下了軍令狀!

道玄神色一變,終於沉聲道:“可有把握?”

“十足把握!”

“好。我準了!”

“多謝師伯!”何旭大喜,同時心底一鬆。

但說實話,他其實對於能否遇到蒼鬆都沒什麽把握,更何況是砍下他的腦袋。隻是他若不這麽說,道玄又哪裏肯冒著“消極怠工”的名聲,放任他去做什麽“先鋒”。

說到底,何旭不惜立軍令狀也要放緩青雲大部隊的腳步,實是因為心深處那股莫名的忌憚……隻是他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在忌憚些什麽。

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隻要是小部隊行動,或打或逃,都方便的緊。即便是全軍覆沒,死也死不掉幾個人。但如果大軍開拔,又是在這種倉促下行動,一旦失敗,後果決計不堪設想。

他冒不起這種風險,他也不願自己已經視為“家”的青雲門,遭這種大難。

相比之下,他寧願自己孤軍深入,即便是遇到天塌地陷,隻要手中南明尚利,卻好歹也要將這天,捅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