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曾經在杏子林中經曆過一次,所以段譽絕對不想再經曆第二次,所以段譽才會放下了自己喜歡的佛經道藏,經史典籍,去改學自己最討厭的殺人武功,每日裏將白大哥傳下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勤練不綴……
而這一切的改變,一切的努力,一切的一切,在‘劍魔-葉孤城’輕描淡寫的一劍之下,盡數灰飛煙滅!
“好難受……難道我就要這麽死了?祖宗的宗廟社稷還等著我來繼承,娘親還要我來照顧,還有王姑娘,還有白大哥……”
一股深沉,死寂,灰暗,絕望的深深無力感覺,驀地攫住了段譽,自己的一切不懈努力,在‘劍魔-葉孤城’的無敵神功之前,不過是一個可悲可笑的大笑話。
段譽隻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隻妄圖對抗天威的螻蟻一樣,是那麽的不自量力,對方隻是動動尾指,便可將自己碾成齏粉,生殺予奪,盡在‘劍魔’的一念之間!
恍恍惚惚之中,好似又回到了在杏子林中挨了‘劍魔’那狠辣一拳之時一樣,段譽眼前諸般幻象一一浮現,一生之中的所有畫麵宛若幻燈片一般,一張張的極速掠過,似乎將段譽的一生,都盡數濃縮在了這片刻時光之中……
“不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不能死,我不會死!白大哥說過,我是九五真龍命格,定然會成就一番王朝霸業,我不會死,我再也不要被別人踩在腳下,如同螻蟻一般生死隨人,我要力量啊……”
段譽耳中似乎冥冥之中聽到了什麽東西崩碎的聲音,隨著這冥冥之中的聲音響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所以的感覺漸漸從段譽心中升騰起來,緩慢卻堅定無比的彌散開來。
段譽隻覺得在這一瞬間,自家的內心仿佛忽然之間裂開了一道缺口,又似乎打開了一道閘門,那後麵,是決堤的洪水,滔天的烈焰,掙脫了枷鎖的野獸,在奔騰,在咆哮,無時無刻,無止無竭!
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此時此刻,段譽心中奔騰咆哮的情緒,就好似無數的疾風迅雷相互激蕩湮滅,震天的悶雷一個接一個炸響……
段譽亦是莫名所以,他隻是隱隱約約的感到,自家心中仿佛少了一些什麽,又多了一些什麽。
隻有一件事段譽確定無疑,在這一瞬間之後,世界不同了,因為他段譽不同了!
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是在緬懷著那個隨風逝去的自己。不過,這種軟弱的心緒一閃而逝,很快便被如今的段譽清掃一空!
身體被氣勁對轟的反震之力給砸進了堅硬的岩石看台之中,渾身筋骨欲裂,絲毫動彈不得,五內如焚胸中劇痛,內傷嘔血不止……
這一切都被段譽拋諸腦後,渾然不顧,雙目死死的盯住了西首看台那巨大幽沉的深坑之上,悠然隨意的禦風而立,宛若天上神祗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劍魔-葉孤城’。
因為段譽就能夠清晰無比的感到,‘劍魔-葉孤城’也正自透過黃金麵具之上的豎瞳鷹眼看著自己。
‘劍魔’的目光淡漠無情,沒有殺意,沒有憐憫,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夾雜其中,純粹到了僅剩下無情和蔑視眾生的淡漠,宛如九天之上的昊天上帝,在俯視著這紅塵俗世之中的芸芸眾生一般。
不過此時此刻,段譽的目光之中,已經再沒有了以往的輕浮,閃避,怯懦。段譽的一雙眸子璀璨明亮,宛若天上的兩顆寒星,又似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分毫不讓的迎上了‘劍魔’那視萬物如芻狗的淡漠眼神,目光之中堅定無比,戰役熊熊,幾能灼人生煙!
“很不錯的眼神,有這樣野心眼神的家夥,才配做我白起的代理人!”
看著段譽寒光殺意,熾烈爆射的眼神,恁誰也想象不到,黃金麵具覆蓋之下,看不見表情的‘劍魔-葉孤城’,嘴角竟然扯出了一個滿意無比的弧度,笑容滿麵。
段譽今日一到這封禪台上,白起便始終暗中關注著他,而且很快的,白起就有些失望的發現,段譽這廝的心性意誌,未能達到自己的預計目標,對力量的渴望有了,野心也有了,但卻都不夠強烈。
而且,段譽這廝的心性不但未能達至令得白大爺滿意的程度,反而整個人比之以往,還多了幾分輕浮驕狂。
白起隻是略一思索,便明白段譽的心性為何如此了!大難不死,名揚天下,抱得美人歸,功力大進,年紀輕輕的便登基為帝……
這一切,普通人一輩子遇上一件,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更何況段譽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經曆了這一切,心性有些個輕狂浮躁也是可以理解。
白起在想明白這一切因由之後,瞬間便製定出了補充計劃……
因為白起知道段譽看似樂觀和善,與世無爭,但他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而且段譽的這種驕傲,與慕容複的那種宛若最後一層遮羞布一般,外強中幹的驕傲不同,段譽的驕傲是來自於骨子裏,溶於血脈之中的,他甚至驕傲到了幾乎從不在人前顯露自己的這種驕傲!
這就好似一個暴發戶,平日裏總是喜歡處處彰顯自己的財力,一身的奢侈品名牌,穿金掛銀,錦衣玉食,到飯店叫魚翅漱口,恨不能讓所有人都認識自己。
而一個真正有積澱的財富擁有者,平日裏卻是低調內斂,穿著也是以舒服隨意,大方簡樸為主,粗茶淡飯,健康飲食,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就是自己,無須在意別人的眼光。
慕容複在人前總是風度翩翩,舉止合度的大家風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他的驕傲,脆弱不堪,一擊即碎!
而段譽則甘願在王語嫣麵前出乖露醜,那是因為段譽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他不關心的兩旁世人,究竟是如何看待於他的,兩人一相比較,高下立判。
正是因為白起明白段譽內心的驕傲,才製定出了如此計劃,將段譽的輕狂浮躁,一劍碾碎,令其宛若鳳凰涅槃一般,浴火重生。
於是乎,好好的一個悲春傷秋的文藝青年,就那麽的隨風而逝,被基情無限的白大爺給生生的掰彎了……
群雄隻見得‘劍魔-葉孤城’與大理段公子的這一番交手,快絕無倫猶如浮光掠影一般,幾乎是電光石火之間,勝負已見分曉!
被段譽以柔和罡力逼退送出的段正明等人,此時雙腳甫自剛剛落地,由此可知白起二人交手之快。
待見得段譽被‘劍魔-葉孤城’一劍擊敗,整個人都被轟進了看台的岩石地麵之中,段家一門諸人均是大吃一驚,段正明等人此時也不顧得一旁尚有‘劍魔’虎視眈眈,急忙縱身回掠,施展輕功快速回到了段譽身邊。
“嗆啷、嗆啷……”的刀劍出鞘之聲不絕於耳,褚萬裏、傅思歸、古篤誠、朱丹臣,這大理段家四大侍衛各執兵器在手,對著白起當先而立,其後是大理國的一眾皇家侍衛,組成了一道血肉長城,將段譽環繞其中。
段正明,段正淳兄弟二人,急忙查看段譽的傷勢,並各自以‘一陽指’的法門,將自家一股陽和醇厚的內力真氣,輸入段譽體內,為其梳理淤塞的經脈、氣血,治療傷勢。
王語嫣、阿朱、阿碧三女,此時亦是緊張無比的站在一旁,她們功力淺薄,麵對這等級數的爭鬥,根本就是束手無策,起不到任何幫助,隻能站在一旁幹著急,哭得跟個淚人也似。
段譽見得段正明二人不惜耗費功力為自己療傷,緩緩說道,段譽因為適才的劇烈震蕩,傷了肺經,氣管亦有些破損,是以聲音很是嘶啞:
“伯父,父親,你們二位不要損耗功力為我療傷,我隻是被反震之力,震傷了肺腑、筋骨,並無大礙。隻不過我現在被石壁卡住了,你們先將我挖出來,我便可自行運功療傷!”
段正明、段正淳、王語嫣等人被段譽清明燦然的目光一掃,心中均是微微一動,總覺得眼前的段譽比之原來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兒不一樣了。
不過,聽得段譽如此說,段正明等人又是心中稍定,幾人連忙七手八腳,小心翼翼的將段譽從人形碎石凹麵之中挖了出來。
段譽被挖出來之後,便即盤膝而坐,五心朝天,默默的運轉真氣,平複體內的傷勢,雙目卻是依舊一瞬不瞬的盯著白起,目光之中戰役熊熊,更無一絲一毫的頹唐絕望之情。
隻見得那道絢爛劍虹,在被段譽擊退之後,宛若一條靈動長蛇一般,在半空之中夭夭矯矯的盤旋飛舞了一陣之後,便又化為一道流光飛回了‘劍魔-葉孤城’身側,現出了其中的魔劍真身,載沉載浮的於‘劍魔’身邊遊走不定,猶如隱藏於黑暗之中,窺視著人間的九幽妖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