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的雙手在劇烈顫抖。
死在他手中的人絕對不少。但他一直以來,始終恪守著殺神門徒的信仰與作風,手中屠刀,專誅無道之士,不殺有道之人。而今,自己不僅錯殺一個好人,且此老對自己還頗有恩情。雖然他是受到水皇的誘騙,但本身是無辜的。
深深的悔恨和自責滿滿充斥於心頭。雖然是在仙靈虛空,但如法老人本身便不受此空間控製,早先就能自由往來,是故其一旦身死,秦漢也沒有再將之複活過來的法子。他從來不是殘忍的人,一個無辜的老人就這麽死在自己的手中,悲慟悔恨且自責愧疚,連腦袋都有些昏沉,各種負麵情緒叢生。
從秦漢可怖的表情中,秦祥林略一探查,立時知曉內情,想了想,才出言勸慰道:“老大,這不能怪你。誰叫他那麽可疑呢?換了是我,也一定會這麽做。一個人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隻要做了錯事,就要遭受懲罰。如法老人傳你心魔之道,雖然他本身是無辜的,但其中暗藏殺機,就要承擔責任。世道從來都是如此,殘酷而公正。他跟錯了人,幹錯了事,死不足惜。要怪,就隻能怪那個水皇,或者他自己沒有看清主人。”
秦漢慘然一笑,雖然也知秦祥林所言頗為在理,隻是情感上委實難以接受。長歎一聲,麵上的悲戚之色絲毫未減,將如法老人的屍骨埋葬於仙靈虛空,沉默片刻,才喃喃道:“等下次再碰到柳葉刀,問問有沒有補救之法,他畢竟是規則之神。”
秦祥林聞言一喜,道:“原該如此。老大,如今危機重重,你絕不能出任何問題。不管是身體上,抑或是心性上。如法老人之死,雖然值得憐憫,但絕非你之過錯。絕不能因為他亂了我們的陣腳。”
秦漢愣了愣,看向秦祥林的目光,便有些複雜之色。方才勸解自己的這番話,儼然一副洞察一切閱遍滄桑的姿態。而在他的印象中,秦祥林總是一次次拚命解救自己,不顧一切的瘋狂片段,以及那個帶著無邪笑容,骨子裏有些小小邪惡的少年。
才發現,連秦祥林小屁孩,也長大了。心頭泛起一股複雜之感,不是驚喜,更不是哀愁,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意味,隻想連弟弟都長大了懂事了,那我是不是都有些老了?微一愣神,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錯!不錯!”
“老大,那接下來我們去哪裏?”秦祥林裝痛,呲牙咧嘴的。
“先回琉璃福地。”秦漢笑眯眯的道:“這次回去,沒別的事情,就是先把你和小嬋的事情辦了。反正獸神第六願越早接,對我們越有利。你若是不肯下手,我便跟著你一直呆在琉璃福地。什麽時候你上了,我們才去。”
“啊?”秦祥林麵色一變,瞪大了眼睛,尖叫道:“老大,你這是幹什麽?我們的感情還沒到那一步呢!不行!絕對不行!不帶這樣玩的啊!你知道,我很純潔的,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
“不行也得行!如果感情沒到那一步,那你做了該做的,馬上就到了!”秦漢堅決的搖頭,道:“知道我為什麽非要你這麽做嗎?換算過來,你現在正好是十六歲。你覺得,你是十六歲的小屁孩,還是十六歲的大男人?”
“我當然是十六歲的男人,小嬋的手都被我摸過了。”秦祥林鼓起胸膛,驕傲的道。
“那就對了!”秦漢斬釘截鐵道:“隻有被水澆灌的小樹苗,才能茁壯成長。一個十六歲男人成功的標誌,就是被水灌溉過。我沒趕上這機會,被灌溉時,已經二十了,小樹苗長老了。一直引為生平最遺憾之事,是以絕不能讓你重蹈覆轍。這一次我什麽都不做,就在旁邊指導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秦漢所說的小樹苗,別人興許不懂,但秦祥林懂的要命。一世人兩兄弟,他們之間,總會交流很多很多事,比如女人啊姿勢啊什麽的,當然,都是秦漢唾沫橫飛的講,秦祥林認認真真雙目放光,帶著神往意味的聽。
見秦漢如此堅決的態度,秦祥林心知此事已是弦上之箭,不得不發。他心底也明白,這是秦漢看出自己一直心係紫霞仙子,想徹底翻過那一頁,所以才如此果決。咬了咬牙,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握緊了拳頭,啊啊怪叫一陣,色厲內荏的樣子,才道:“老大,我決定了,豁出去了,上之!”
其實,對灌溉這件事情,他也挺渴望的。
秦漢大笑三聲,心頭終於一鬆,暫時壓下錯殺如法老人後的懊惱與愧疚。借著秦祥林收拾小嬋的光景,正好和寶貝們好好聚聚,尤其是小冥冥,上次就看得出來,她雖然嘴上沒說,心裏頭對自己可是很有些不滿呢……
心念一動,用飛行旗回到琉璃福地。飛行旗的路標,在這座荒島唯一的小山頂端,那裏有恩師的墳塋。先時,在太霄天重建琉璃福地時,秦漢將恩師浪白起的墳塋,也一並遷徙到了此處,自然是仙靈虛空不敢再信任的緣故。他把飛行旗的路標做到此處,便是為了提醒自己,無時無刻不要忘記那個待自己恩重如山,已長眠於此,時時刻刻等待著自己去冥界解救的老人。
方自來到琉璃福地,踏在這片土地上的第一步,秦漢的麵色瞬間鐵青。
甚至帶著些許恐懼的意味。
琉璃福地周圍,是他窮陣道之一切造詣,精心設計的各種大陣,其防護效果,遠非飛鳥難渡所能形容。就算神級存在,也絕難越雷池半步。然而,他此時分明的察覺,陣法被人打開了一條小小的通道。
手法之精妙,令秦漢歎為觀止。因為這條通道,不影響大陣的任何防護,寬約一尺,僅容一人通過。此陣曾令身為信仰神王使的灰衣僧讚不絕口,坦言他都不能輕易進入。秦漢也自問,就算身為布陣者,自己也絕對沒有這樣的手段。
可是,現在就有一條這樣的通道存在。
琉璃福地有人來過。
他施展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顯然並沒有打算毀掉大陣。通道就這麽小,說明他也沒打算驚動不相幹的人。一山還比一山高的道理,秦漢從未如此刻體會的深刻清晰。他一直認為自己在陣道之中,僅僅相差些許,隻消他日見識寰宇大陣,便能徹底功成。
而今看來,簡直是個笑話!
如此恐怖的手段和神通,偌大的天下,想必也隻有兩個人有。一個是規則之神,一個是水皇。秦漢鐵青著臉,緊緊咬著牙齒,他自然知道,規則之神絕不會和自己開這樣的玩笑,是水皇終於找上了自己。
他立即以神識掃了一圈恩師的墳塋,琉璃鐵木製成的棺木內,浪白起安安穩穩躺在其中,雖然緊閉雙目,老人孤傲而倔強的氣質,仍然宛如昨日。秦漢心底微微一鬆,又以神識掃了一圈,見水琉璃她們個個安好,琉璃福地女弟子各行其事,一顆繃緊的心,總算安穩了三分。
琉璃福地並不大,以他的神識,一瞥之間,一切了然於胸。不過,仍未找到不速之客的蹤跡。秦漢心知以水皇的神通和修為,自己斷然難以察覺。皺著眉頭,囑咐秦祥林不可輕舉妄動,靜靜站在當地。
他在等待。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一個熟悉的聲音終於自他耳畔響起,“老朋友,既然知道我來了,怎麽如此怠慢?怎麽……就不想和我坐下來,小酌兩杯,好好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