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十四章 分工合作

瑞雪張口還要再勸時,目光卻突然定格在他微張的薄唇間,難道…

她連忙低頭掃了兩眼陶盤裏的餃子,立刻清咳連連,拚命壓下即將出口的大笑,麻利的撿了盤子和碗筷放到托盤上,扔下一句,“掌櫃的既然不吃,我就端去廚房了。”然後快步出屋進了灶間,伏在案板上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這人明明偷吃了那麽多餃子,還死要麵子,不肯承認,豈不知他那門牙上明晃晃沾著的兩片韭菜葉,早就泄了他的底,真是太好笑,太可愛了…

本來日日吃粗糧,早就吃的膩煩,難得吃頓韭菜豬肉的餃子,同居人又給她添了這樣的笑料,瑞雪心情是相當愉悅,一口氣把剩下的餃子吃光,洗刷幹淨碗筷。

然後取了那套青花細瓷茶具,用溫水裏外細細刷幹淨,捏了一小撮碧螺春放進去,衝上滾燙的開水,這才端著走進屋去。

趙豐年正攤開紙筆想要練字,抬眼見到托盤上的茶具,臉上就露了喜色,也忘記了正與瑞雪慪氣,張口就問道,“壺中可是碧螺春?”

他以前在家時最是好茶,曾經耗銀千兩,隻買回二兩極品大紅袍,可惜落難至此後,村民家裏隻有粗茶,而他這破屋,更是連粗茶都沒有。

瑞雪把托盤放在桌子上,給他斟了一杯推過去,笑道,“在市集上看這茶具很雅致,就買了回來,茶葉也不是上好的,掌櫃的將就著解解渴吧。”

趙豐年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沉吟半晌,讚道,“色翠湯清,香氣高長,雖算不得上品,但在中品裏也算極難得了。”

瑞雪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啜了一口,想起前世偶爾看過的一段描寫茶葉的詩句,就隨口背了出來,“嫩芽香且靈,吾謂草中英。夜臼和煙搗,寒爐對雪烹。惟憂碧粉散,嚐見綠花生。”

趙豐年聞聽這詩句,手下就是一頓,喃喃重複幾句,忍不住讚道,“真是好句,你從何處聽得?能寫出這樣詩句的人,一定是個品茶大家。”

瑞雪心內懊悔自己一時顯擺,怎麽就把唐朝的詩句背了出來,連忙假裝低頭品茶,借此心思迅速轉動,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說道,“這是我有一次陪著小姐出門時,聽人誦讀就記下來了,真不知道作詩之人是誰,不過想來應該也是位名家。”

趙豐年有些失望的點點頭,“茶乃是靈物,品茶大家也皆是品性高潔之人,如若能結識這人,閑暇品茶弈棋,也是人生難得美事。”

瑞雪見他不再追問,也就放心了,留下他繼續磨墨寫字,轉去廳裏收拾她買回的那堆雜物,大浴盆搬去東屋,把原本屋裏的破爛木器歸攏一下,摞上幾塊土坯,把澡盆墊高,方便到時放水。

兩隻木桶一隻放到井邊,換下那隻橫梁馬上就要斷掉的舊桶,收起來留著以後鋸去橫梁裝個雜糧。

解下栓在肉上的麻繩,比較瘦的一塊吊到井裏保鮮,留著這幾日吃,肥的就切成塊扔進鹽壇子裏醃上,待往後隨時可以切幾片下來,炸出油炒菜,剩下的肉渣子還可以包餡兒吃。

包穀麵倒進小缸兒,細麵和糙米、粳米都裝進壇子,雞蛋則放進竹籃裏吊在房梁上…

趙豐年手上寫著字,眼角卻瞄著瑞雪裏外忙碌,心底慢慢就軟了下來,越來越覺得,也許一輩子住在這小山村,有這樣的女子陪伴著,雖然貧苦,但卻沒有勾心鬥角,不必懷疑誰會突然要了你的命,也不見得就不好…

張嫂子端著兩隻刷幹淨的盤子過來,一進門就喊道,“趙家妹子,在家嗎?”

瑞雪一邊拍著手上的灰,一邊從灶間走出來,笑道,“嫂子來了。”

“哈哈,妹子這兩碗餃子,可把我們家大大小小幾口人嘴巴都吃油了,我那三丫頭都恨不得來你家當閨女了。”

瑞雪打水洗了手,笑道,“那就叫她來啊,我這幾日正好無事可做,帶她玩兩日也好。”

張嫂子連忙擺手,“倒不是嫂子舍不得,是那孩子太皮實了,也沒有個消停時候,如果送她來你這兒,可要擾得你不得安寧了。不過你真覺得日子清靜,就趕緊自己生一個,保證你每天忙的團團轉。”

瑞雪被打趣的臉紅了起來,笑嗔著瞪了她一眼,“嫂子真是老不羞,什麽話都拿出來說。”

瑞雪本來麵相有些偏於英氣,這一臉紅倒多添了三分嬌羞,端得是美人如花,張嫂子看得心裏喜愛,拉了她的手道,“這有什麽可害羞的,誰家女子不生娃…”

瑞雪想起每晚和趙豐年躺在一個床上,就忍不住臉色更紅,連忙搖著張嫂子的手臂,撒嬌道,“好了,嫂子咱不說這些了,我正有事要請教你呢。”

“什麽事,你說。別的嫂子不敢保證,這雲家村,大事小情,我還都知道一二。”

“咱們村裏可有接針線活的人家,我從小就女紅不好,做不得衣衫,所以就想找人把今日買的兩匹布做成衣衫。”

張嫂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我當什麽大事呢,就這事兒啊,也別找別人了,把布匹拿給我吧,正好地裏也忙完了,我也閑著,不過兩晚功夫,保證給你做得妥妥當當的。”

“啊,那怎麽行,嫂子,讓你太受累了。”張家三個孩子,還養了豬雞,每日雜活很多,如果張嫂子拿去,晚上一定要熬夜趕工,瑞雪心裏過意不去,就有些猶豫。

張嫂子嗔怪道,“你可是嫌棄嫂子手藝不好,放心,這村裏還找不出手藝比我好的。”

“當然不是,”瑞雪見張嫂子是真心想幫忙,又顧忌著真拿到別家去代做,萬一惹得村人猜疑她在哪裏來的銀錢,不大不小的事,也要浪費不少口舌。

農家人雖然樸實,但是陋習同樣也不少,幾乎人人都願意傳個瞎話,編些風言風語,有時實在很惹人厭。

於是,她就點頭笑道,“那好,我也不能白讓嫂子挨累,就按一件一百文的價付嫂子工錢好了。”

“那怎麽行!”張嫂子立刻瞪了眼睛,“你教我們家大壯讀書,你不也沒收我們銀錢啊,鄰裏間幫個小忙是應該的,談錢就傷和氣了。”

瑞雪想了想,也就不在堅持,“咱倆分工一下吧,嫂子,白日裏孩子們我帶著,你也能輕快一些。怎麽樣?”

“行,”張嫂子笑道,“幾個孩子也都喜歡跟著你,我也趁機偷懶清靜兩日。”

兩人又商量了幾句樣式,瑞雪哪裏懂這個時空的衣著習慣,於是全權采用張嫂子的意見了,末了進屋抱了那兩匹布給張嫂,送了她出門。

第二日一早,趙豐年喝了一大碗加了骨湯熬的粳米粥,帶著一肚子濃鬱的鮮香之氣,嘴角微翹的出門去了學堂。

瑞雪洗刷完了,就接了二壯和三丫頭來家,帶著他們去了後園,一邊蹲在地壟裏,仔細間著長到兩寸高的白菜苗,一邊哄著他們兄妹講故事。

前世為了兩個淘氣的弟弟妹妹,她把格林童話、成語故事、一千零一夜,幾乎都看了個遍,腦子裏也還記了大半,所以,也不怕詞窮,一個故事比一個故事新奇有趣,直讓兩個小孩子聽得津津有味,老老實實坐在地壟外的大樹下,不搗亂也不瘋鬧。

一大三小講的高興,聽得歡喜,不覺間那太陽就到了正中。秋後的日陽,好似要搶在冬日來臨前揮灑進所有熱情一般,塞得菜園裏四處白花花一片。瑞雪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動手把間下的白菜苗統統撿到籃子裏,喊過兩個孩子,“天色晌午了,咱們回家去吧,下午師娘再繼續給你們講故事,好不好?”

“好,師娘。”兩個孩子笑嘻嘻答應著,跑上前鬧著幫她拎籃子,瑞雪怕他們踩了菜苗,好不容易把他們攔下了。

三人回了院子,正遇趙豐年抱著筆墨紙硯進門,一件半舊的寶藍色棉布長衫,穿在他瘦削的身上,映得一張病色未曾全退的臉,越顯蒼白。

瑞雪把籃子放在灶間前的台階上,笑著招呼道,“掌櫃的回來了,先洗臉去去燥氣,中午咱們吃麵片湯。”

趙豐年點點頭,走進屋去放筆墨。

瑞雪拍拍三丫頭的小腦袋,說道,“回去跟你娘說,你和哥哥午飯在師娘這裏吃,叫她別預備你們的份兒了。”

“嗯,我要吃師娘做的麵片湯,師娘做的香香。”三丫頭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紅色碎花小衣褲,一笑起來彎著大眼睛,咧嘴露出一口缺了兩個“門衛”的小白牙,極是可愛。

瑞雪得了孩子誇讚也笑開了臉,彎腰在她腦門親了一下,“好,師娘以後一定總給你做好吃的,快回去吧。”

三丫頭應了,蹦蹦跳跳跑回隔壁自家。

二壯今年六歲,平日在家已經能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計,性子又比大壯機靈,跟著瑞雪進了灶間,就抱了枯枝,坐在小板凳上幫忙燒火。

小鐵鍋裏是瑞雪早晨熬好的骨頭湯,早晨煮粥用了一小半,還剩下一大半,奶白的顏色,上麵飄著一層淡黃的油花,此時加火一燒熱,那油花就四散開來,散出誘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