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二嬸先是謝了瑞雪送去的豬頭肉,然後又誇讚她心靈手巧,繞了好半晌,最後才問道,“我聽說,趙娘子,你這裏缺個人手幫忙做豆腐,就想著順路過來問問,不知招到合適的沒有?”
瑞雪把切好的酸菜收到陶盆裏,又去拿了塊化得軟了一些的豬肉,笑道,“二嬸子的消息真是靈通啊,我也是昨晚才有這個打算的。暫時有幾個人選,平日也算熟識,都是勤快本分的人,不過我這一早晨就在忙,還沒騰出功夫去問,而且,嬸子,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家裏出了那麽幾件事,我也怕人家嫌棄我們家是非多。別的不說,隻族老們那一關恐怕就…”
“趙娘子多慮了,你和趙先生心善厚道,給的工錢又好,誰都想…嗯,”雲二嬸習慣性的如往常一樣誇讚起來,卻突然想到她上門來是為自己兒子說項的,還是要把事情說的嚴重些才好,於是連忙改了口風,“前幾日那些事,雖說是族老們不對,但確實也對你和先生的聲名有妨礙。村裏人都是隨風倒的牆頭草,他們沒同你們一家,有過多少來往,自然顧慮多些。
不過,咱們兩家的交情可是厚著呢,我們一家對你和先生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了,可不會像村裏人那般。我家雷子這些時日一直閑在家裏,雷子媳婦兒也快生了,也不敢讓他走遠,不如就讓他到你這兒來做活兒吧。以後我家三叔他們如若再上門來生事,雷子跑回去喚上一聲,我家你二叔也有個借口來給你們說句公道話。
瑞雪聽了這話,臉上神色果然輕鬆許多,笑道,“二嬸說的有道理,我這幾日當真是忙糊塗了,怎麽就忘了先沒去而嬸子家問問,雷子可是個勤快懂事的,比外人不強多了。”說完,她在圍裙上擦了手,又道,“二嬸先坐,我進屋去問問我家先生,這豆腐生意現在換他接手了,我倒是不能全權做主了。”
“行,行,快去吧,我在這兒等著。”雲二嬸聽得事情已經算是成了一半,心裏歡喜,連連應下。
瑞雪進屋喝了杯茶,同趙豐年小聲說了兩句,又坐了一會兒,估摸這雲二嬸該著急了,這才起身回了灶間,果然,雲二嬸已經站在門口張望了,一見她出來,連忙低聲問道,“先生可是答應了?”
瑞雪笑著點頭,“先生說,我們前些日子與族老們有些衝突,若是其它人來做工,恐怕還會受族老們的指責,但雷子畢竟是三爺的侄孫晚輩,也許族老們不會怪罪。”
“先生說的是,哪有長輩攔著晚輩做工養家的,他如若攔著,我就找裏正去。”雲二嬸可不想好容易抓到的財路被人家斷了,心裏琢磨著,那個老糊塗的三堂叔興許還真幹得出這事,晚上可得跟老頭商量一下。
“那好,嬸子,這次找人是為了幫忙張大哥做豆腐,活計也不累,每日上午忙一些,下午就歇著了,一個月一兩二的工錢,如若你家雷子兄弟不嫌工錢少,明日一早就讓他過來吧。”
雲二嬸大喜,一迭聲的說著,“一兩二!這工錢可是一等一的高了,怎麽會嫌少?趙娘子,你放心,我家雷子可是個勤快的,劈材,拾掇院子,有啥活計就讓他做,他保證不會偷懶耍滑。”
“好,嬸子,我記得了。”
兩人又寒暄兩句,雲二嬸就告辭回家報喜去了,雷子夫妻聽得當真能去趙家做工,而且是一兩二的工錢,簡直是喜出望外,雷子媳婦扶著腰,一個勁兒的問,“真的?娘說的是真的?”
雲二嬸得意的喝了口茶,點頭笑道,“當然是真的,有你娘我去說項,還有不成的?”
雲二叔臉上也帶了笑,囑咐兒子,“去了趙家可要勤快些,要對得起人家給的這份兒好工錢。”
雷子重重點頭應下,他在外麵做短工,沒有固定的活計不說,工錢也總是被克扣,累上一個月也就四五百文,以後進了趙家做工,離家近,工錢又高,可真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差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雲家有了這喜事,自然要慶賀一番,雷子進城去割了一斤肉,雲二嬸帶著雷子媳婦兒蒸饅頭,細麵不夠又去鄰家借了兩瓢。
這一番折騰落在村人眼裏難免好奇,詢問之下,才知,雷子明日去趙家上工,一月一兩二的工錢,這自然是讓人眼紅之事,於是人人口耳相傳,或羨慕,或說兩句酸話,不一而足。
很快這事兒就傳到了雲三爺耳朵裏,老爺子氣得是一蹦三尺高,暗罵雲老二一家,明知道他和趙家結了仇,同為雲家人,他們不幫著長輩也就罷了,居然還貼到人家那陣營去了。
老爺子氣衝衝就奔去了雲二叔家,雲二嬸正端了熱氣騰騰的饅頭進屋,招呼一家人吃飯,割回的那一斤肉,炒了個肉末豆腐,白菜肉片,又燉了隻雞,齊齊放在桌上,比之往日的土豆蘿卜,真是難得的豐盛,人人都是喜笑開顏。
雲二叔也拿了平日舍不得喝的包穀酒,給兩個兒子的碗裏也倒了半下兒,然後說道,“山子在碼頭每月能拿回八九百文,雷子在趙家,一月工錢更是有一千二百文,加上我和你娘種點兒糧食,咱家一個月就是二兩多的進項,攢上一年,把房子修葺一下,再給山子娶個媳婦,咱們家的日子就紅火了。”
“爹,你放心,我和山子會好好做事兒的,一定給爹娘蓋個大瓦房住。”許是以後的“錢程”太過寬敞,讓一向憨厚老實的雷子也難得說了幾句豪言壯語,喜得雲二叔二嬸連連點頭。
一家人正吃喝的歡喜,院門突然被打開了,雲三爺恨不得腳不沾地的就搶了進來。雲二嬸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得了消息,還以為是來蹭飯的,當時臉色就有些黑,心裏直道,“這老頭子是狗鼻子不成,吃點兒什麽好的,他都能嗅到?”
雲二叔卻已經接了出去,說道,“三叔來了,吃過飯沒?今日家裏有點兒喜事,做了幾個菜,三叔也坐下吃些吧。”
雲三爺眼睛一瞪,胡子翹著,怒聲道,“什麽喜事,是不是去趙家給人當奴才的喜事啊?”
雲二嬸本來還想忍著不喜去灶間拿碗筷,一聽這老頭子說話這麽難聽,腳下也就不動了,開口反駁道,“三叔這是在哪裏惹了氣,跑來拿我們一家紮筏子?我們雷子去趙家是做工,每月做活兒拿工錢,連個手印都沒按,怎麽能說是奴才呢?
雲二叔和兩個兒子臉色也有些不好,說道,“三叔,雷子一直再打短工,賺不了幾文錢不說,離家也遠,現在去趙家做事,工錢高,還能照料家裏,這有什麽不好?”
“有什麽不好?哪兒都不好?我們雲家已經和趙家結怨了,你們居然為了那點兒銀錢就要投靠趙家,你們還當不當自己是雲家人?”
雲二叔不是個嘴皮子利索的,被三叔一口一個投靠,一口一個不是雲家人氣得渾身哆嗦,有千百句話都堵在嗓子裏,反駁不出去。
雲二嬸早就怒了,此時聽得這一連串的大帽子扣下來,自家簡直就是雲姓叛徒了,她哪還忍得住,“誰投靠趙家了,誰不當自己是雲家人了,三叔不要把話說太大了。得罪趙家的,和趙家結仇的,隻你們一家,可不是所有姓雲的,我們家、裏正家,五叔、七叔,哪家也沒落井下石,想要搶奪人家鋪子,三叔可別把那髒水往我們身上潑,誰幹的好事,誰結的怨,誰自己擔著,別拉著大夥兒一起遭人家戳脊梁骨!”
她這番話可是沒給雲三爺留半點兒情麵啊,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自己做下缺德事還拉著大夥兒受人閑言了。雲三爺臉色黑得像鍋底一般,抄起手邊的一個陶碗就摔在了地上,還要再摔時,近處的碗碟已經被雷子媳婦快手快腳的撿了起來,末了,輕聲細語‘勸’道,“三爺爺息怒,碗碟摔壞了,你侄孫還要多當一日‘奴才’,才能賺回來。”
雲三爺身子搖了搖,伸手指著雲老二一家,喘著粗氣道,“好,好,我去找裏正去,你們這樣貪財不孝,雲家村留不得你們了。”
說完他抬腳就出了門,直奔裏正家而去。
雲老二一家同時皺了眉頭,過了好半晌,雲二嬸才說道,“沒事,裏正可不是糊塗人,山子你去裏正家門外盯著,有消息就回來說一聲。”
“知道了,娘。”山子飛跑出去,遠遠綴著雲三爺身後也去了裏正家。
再說,裏正剛吃過飯,正在喝茶,被雲三爺堵個正著,拉著他就開始訴苦,什麽雲老二一家投靠趙家了,什麽雲家村留不得這樣不孝的了,話裏話外居然是要攆雲老二一家出村。
裏正心裏厭煩,他在雲家這一輩裏排行老大,雲老二比他小兩歲,從小一起玩到大,自然親近,兩家相處也好,他家雷子能去趙家做事,多補貼一下家用,他也是讚同的,畢竟隻靠那兩畝口旱田,誰家都是勉強填飽個肚子,要修房子,要給兒子娶媳婦兒都要另尋出路。
趙家明擺著就是塊肥肉,誰貼上都能沾點兒油腥,而且說不定,以後這肥肉就會變成一座金山,好處簡直說不完。與其便宜張家、高家,甚至是錢黑炭那樣的孤老哥兒,還不如便宜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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