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是真惱了,她本以為這劉七娘頂多是脾氣壞一些,沒想到居然還這般無恥,伺候自家孩子居然還敢向她要辛苦錢。一月一兩的銀錢,在她眼裏絕對不多,也不是拿不起,可是,她就不願意慣著她這脾氣,有一就有二,今日若是答應了,以後還不知有多少麻煩呢。
“你不給就不給,憑啥喝罵我,我家錢黑炭在作坊裏做工,我可不受你管。”劉七娘抱了孩子轉身就出了院子,很快回了家裏。
啥也沒說,她把可心扔到炕上,就開始打包裹,所有的小衣服小被子小首飾,統統拿走,扭頭再看哇哇哭叫的可心,眼珠兒一轉,立刻上前摘了她胸前的玉佩,冷笑道,“不給我辛苦錢,好,我拿東西頂,我就不信,我賺不回一兩銀子。”
說完她拎著包裹就出了門,隻奔東山小路,翻過山嶺,回了娘家。
瑞雪氣得喝了兩杯溫茶,才覺得胸腔裏的怒火消了些,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這劉七娘沒拿到銀子,回去後,能不能餓到可心啊,咱們還是得去看看。”
翠娘也是擔心,扶了她,帶著彩雲擦月就去了錢家,在院門外喚了幾聲,也沒有人應,幾人就開門進去了。
可心正躺在炕上,嗚嗚小聲哽咽著,身下連個小墊子都沒有,褲子早尿濕了,衣衫半敞著,露出光光的脖頸,許是聽到了動靜,大眼睛裏滿是眼淚,扭頭望了過來,直心疼的幾人立刻撲到跟前,大罵,“這該死的劉七娘,怎麽就把孩子扔炕上了,多涼啊。”
瑞雪伸手去給孩子掩衣襟,手下突然就是一頓,重新扒開衣襟一看,孩子掛在胸口的玉佩果然沒了,再看那肚子上,胳膊上,都是青紫的掐痕,心疼得她直哆嗦。
翠娘也是吃驚,順手扒了孩子的褲子,不必說,大腿上、屁股上的青紫更甚。
彩雲彩月忍不住第一個哭了出來,當初他們小弟弟在後娘手裏,就是被掐成這樣,她們發現了去爹爹跟前告狀,反倒被打了一頓。
翠娘抓起手邊的掃炕笤帚,就滿院子的去翻劉七娘,恨不得抽死她才解氣,瑞雪卻冷靜了下來,吩咐彩雲,“去看看箱子,可心的那些小首飾還在不在?”
屋子裏隻兩隻箱子,彩雲不過片刻就看了個清楚,回身道,“夫人,小首飾沒了,小衣衫和被子全沒了。”
“好啊,真是卷了個幹淨。”瑞雪氣得抓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個粉碎,“回去告訴先生一聲,派人進城把錢黑炭喚回來,再去請裏正和幾位族老過來。”
彩雲彩月應了就跑了出去,正遇翠娘和哭罵著的雲家婆媳一起趕來,雲二嬸看著可心一身青紫,眼淚就像下雨一般,心疼的直捶胸口,“孩兒,都是奶奶害了你,奶奶把你送回來幹啥,受這罪啊。那殺千刀的後娘,她怎麽就下得去手啊。”
桂花也是哭得不行,她精心伺候了一個多月的孩子,乖巧可愛,怎麽不過四日功夫,白胖的孩子就受了一圈兒,又添了一身的傷?
錢家這翻哭鬧,動靜就傳了出去,先是左鄰右舍,後是前街後街,很快就聚了許多鄉親過來,但凡當過娘的,一看孩子被折磨成這樣,都跟著氣得炸了肺子,“天下後娘都是一般狠心,好好的孩子,怎麽下得去手。?”
“可不是,在雲家養得好好的,這劉七娘非要抱回來,我們還都當她是個賢惠的,原來就是這樣個‘賢惠’法!”
“真應該剁了她的手去!”
很快裏正族老們就同趙豐年一起趕了過來,趙豐年一見瑞雪臉色鐵青,心下就道不好,上前低聲勸了一句,“別生氣,咱們把孩子抱回去養就是了。”
瑞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趙豐年臉色更苦,當初是他點頭讓錢家接回可心的,如今可心受了這般的苦楚,他自然就成了瑞雪心裏的幫凶。
翠娘扒了可心身上的衣衫,讓族老和裏正們看清那些青紫,雲二嬸就道,“這孩子平日如果不是餓了,從來都不哭一聲,特別好帶,這才抱回來幾日了,這殺千刀的黑心婦人,就把孩子餓得瘦了一圈兒不說,還掐成這個模樣,再讓她照管幾日,怕是這孩子就被折磨死了。”
瑞雪也道,“剛才劉七娘抱了可心去我那裏,說是照料孩子辛苦,要我出辛苦銀子,我隻說孩子管她叫娘,她照料是應該的,她氣哼哼的回來了,我跟翠娘不放心,攆過來就見可心被扔在炕上,當初置辦的那些小被子小衣裳,還有滿月時城中掌櫃送來的小首飾都沒了。最重要的是,錢嫂子臨去的時候給可心留了個玉佩做念想,也被劉七娘拿走了,真是再沒有比她更無恥的人了!”
周圍人隻以為劉七娘待孩子不好,沒曾想,她還卷了孩子的東西,連人家親娘給留的一點兒念想都不放過,這簡直是刮地三尺的劉扒皮啊。
於是,屋裏裏瞬間就吵鬧了起來,人人都喊著,這樣的黑心婦人可不能再要了,族老和裏正也是氣得臉色發黑,不管怎麽說,就是不看趙家的情麵,這孩子也是村裏的孩子,劉七娘卻是外村來的,嫁過來還不過七日,就這般張狂,以後若真留她在村裏,說不定還有什麽惹什麽壞事兒呢。
趙豐年稍稍側身,背過手去握了瑞雪的手,然後對幾位族老說道,“可心娘去世的時候,托了我們照料可心,原本打算把可心好好養大,但是錢家卻把孩子要了回來,我們畢竟不是親爹娘,不能阻攔,但是如今他們卻把孩子折磨成這樣,我們再不護著孩子,這孩子怕是就沒命了。可心,我們要抱回去,待她長大成人,想要回來,我們自然不攔著,她的衣物首飾被拿走也罷了,但那玉佩必須找回來。其餘,對劉七娘怎麽懲處,我們就不多言了。”
瑞雪狠狠掐了趙豐年的手心一下,趙豐年扭頭,示意她不要出聲,瑞雪見他如此,猜得他必是有別的主意,也就罷了。
裏正和族老點頭,有孩子親娘的托付,後娘又是如此狠毒,趙家接回孩子養大,這事就是傳遍武國,也不會有人說閑話,倒要讚他們一家重信諾,心地好。至於劉七娘這樣的惡婦,卻是不能留。
錢黑炭從城裏匆匆趕回來,見到女兒身上的青紫,雖然也是心疼,但是聽得要他休了劉七娘,卻是隻搖腦袋,辯解道,“七娘心地好,就是脾氣有些急,有時候可心哭鬧的厲害了,順手掐一下,嚇唬嚇唬她罷了,小孩子嬌嫩,這才看著嚇人些,她絕對不是有心的…”
翠娘冷笑,“她不是有心的?那她上門要辛苦銀子算什麽?沒要到,就把孩子扔在炕上,自己卷了孩子的所有衣物首飾走了!可心娘留的玉佩都摘去了,這個黑心肝的!”
錢黑炭立刻去看女兒的脖頸,確實空空,臉色兒也漲紅了,低聲道,“許是七娘看著好,拿去玩兩日…”
裏正暴喝一聲,“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子,我們雲家村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孬貨!”
幾個族老也道,“那婦人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了!這般黑心肝,還不休了她!”
一眾鄉親也紛紛叱責出聲,錢黑炭的腦袋,都要垂到地上了,卻還是不肯出聲。裏正無法,狠狠拍了桌子,“這樣的惡婦,我們雲家村是不能留了,你若是休了她,以後鄉親們定然幫你尋個好的再娶,你若是不願休她,就隨她去東山坳討生活去吧。”
錢黑炭驚得睜大了眼睛,這,這是被攆出村去了,不等他說話,趙豐年也道,“作坊裏的活計,你也不用惦記了,那預知的二兩工錢就當遣散銀了。”
錢黑炭徹底堆了下來,一迭聲的說道,“我不走,我家在村裏,我哪兒也不去啊。”
眾人聽得他還是不吐口說休妻,都是恨得牙癢癢,族老也不管他如何,就道,“村裏的好後生,給我找十個來,咱們去東山坳劉家,把孩子東西要回來,其餘事兒以後再說。”
眾人轟然應聲,宗族的力量這時候就顯現了出來,村裏人沒有一個推脫的,裏正要了十個後生,卻呼啦啦來了二十多個,加上族老和裏正,趙豐年、錢黑炭,還有抱了孩子的雲二嬸子、翠娘,足有三十幾號,出了錢家就奔著東山去了。
瑞雪本也要去,卻被趙豐年硬是留了下來,她也知道自己這肚子不適合爬山,甚至打架,隻得回了自家,帶著英子石榴還有彩雲彩月,開始做飯燉菜熬湯,等這眾人回來,預備著招待一頓飯食。
話說雲家村一行人翻過東山,到了東山坳,驚得村頭閑坐的幾人都是直了眼睛,再看他們各個臉色不好,有那心思活絡的就撒腿跑去裏正那裏報信兒。
雲家村眾人也沒理會,直接到了劉家院門前,劉家正是熱鬧的時候,劉七娘帶著大包小包的回來,幾個嫂子都聚了來,在分衣服和首飾,往自家孩子身上套著,不時還爭搶的吵鬧兩句,劉七娘嘴角高高翹著,自覺特別有麵子,嘴上還道,“嫂子們慢慢挑啊,以後還有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