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二百九十八章 紅玉樓

小丫頭掀開珠簾,吳湘雲邁步進了裏屋,見得趙夫人坐在床上,就上前躬身行禮,口稱,“伯母安好。”

趙夫人伸手虛扶她起身,笑道,“雲兒怎麽來了,這些時日在家中備嫁,想必很忙吧?”

湘雲聽得提起備嫁,臉色微紅,低聲道,“伯母身體有恙,雲兒再忙也要來探望啊。”

趙夫人臉色尷尬,“不過是些小毛病,養幾日就好了,你母親最近身體如何?我們府裏的荷塘正是風景好的時候,哪日我下帖子請她來賞景啊。”

“謝伯母惦記,我母親身體很是康健。”吳湘雲臉色帶著笑,輕聲應著,那半垂的眼眸可是沒有歇息,把趙夫人全身上下打量個遍,很快就發現了她那衣衫下的尷尬,於是,說了幾句閑話,就回身示意那婆子捧上禮物,笑道,“伯母,我昨日出去選布料,正好路過老陳記,想起伯母喜愛他家的點心,就進去選了兩盒新鮮的,今日給伯母帶來了,另外,雖說如今是夏日,但是晚上還是有些涼意,我怕又給伯母拿了一床薄被。”

那婆子托著點心盒子和錦被上前,一一給趙夫人看過了,就在一旁笑著插言道,“趙夫人有所不知,這薄被是我們小姐親手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可是用了十足真心,連我們夫人見了,都玩笑說,養了小姐這麽多年算是白養了,她都沒有得過小姐這般精心做的物件兒呢。”

趙夫人瞧著那薄被針腳兒細密,顯見真是用心縫製的,心下歡喜又得意,還想著以後那些同為商賈之家的夫人們再聚一處喝茶,她一定要好好說官家兒媳如何孝順,看不羨慕得她們眼睛發紅,“你們夫人這話可是不對,她生了雲兒這般聰慧又手巧的女兒,不知道惹得多少人都羨慕呢,就是我啊,也後悔沒生個女兒出來,女兒多貼心懂事啊。”

“伯母謬讚了。”吳湘雲好似更加嬌羞的低了頭。

那老婆子也捂嘴笑道,“待得我們小姐嫁過來,就是夫人的兒媳,可不是同女兒一般親香。”

“這話說得對。”

趙夫人笑得更是歡喜,就忘了身上的不適,一偏身的功夫,不小心壓破了腿上的一個腫包,癢得鑽心,她立時就忍耐不住,呻吟出聲,惹得吳家主仆都看過來,她隻好死死忍了伸手去撓的意願,勉強遮掩道,“嗯,被子太粗糙,紮到腿了。”

吳湘雲就等這句話呢,立刻說道,“伯母,我拿的被子是用雲錦縫得,極輕軟,你換上蓋蓋,定然會舒適許多。”說完,她又喚那婆子,“嬤嬤,快我把伯母的被子換下來。”

趙夫人被子下可是光溜溜什麽也沒穿,而且那腿上都是紅腫的膿包,加上泡了幾日,滿是皺褶,她怎麽敢現於人前,何況這人還是未來兒媳,於是,趕緊伸手去攔,說道,“不能換,不能換。”

那婆子有些怔愣的停了手,退到一旁,吳湘雲就道,“伯母可是嫌棄雲兒的手藝不好,雲兒是用心縫製的,伯母…”

趙夫人瞧著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就道,“不是,不是,雲兒誤會了,嗯,是這個被子已經蓋習慣了,雲兒縫製的,我一會兒就讓人送到二少爺院子去。”

她這般一動作,自然難免又碰破了幾個膿包,更是難以忍受,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說道,“雲兒,天色不早了,伯母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府去吧,省得你母親惦記。”

湘雲臉色更顯委屈,小聲說道,“伯母…這是嫌棄湘雲在這裏聒噪了?湘雲聽人家說伯母眼力最好,原本還想向伯母請教如何辨識珍珠呢,可是…”

趙夫人一手已是伸進被子裏偷偷去抓撓那癢處,聽得她還在說個不停,不肯離去,簡直恨不得立時攆了她出去才好,哪裏還在乎別的,於是急聲說道,“珍珠又不是什麽金貴東西,哪裏需要學著辨識,我這裏正好還有一盒上好大珠,你拿回去直接用了就是。”

“啊,”吳湘雲好似有些驚訝,連忙推拒,“伯母,雲兒不能收,雲兒…”

趙夫人已是急了,連聲說道,“伯母給的你就拿著,你是我趙家未過門的媳婦兒,怎好穿戴得太素。”她說完這話,又喚了老婆子過來,“快帶吳小姐去我的小庫房,把那盒大珠撿出來給她,然後替我好好送了吳小姐出門。”

老婆子這幾日貼身伺候著,怎麽會不知道夫人的苦處,眼見夫人眉梢都在跳動,已是忍耐到了極限,連忙上前請了吳湘雲起身,吳湘雲目的達到,自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起身行禮,就隨著她出了門。

趙夫人立時一迭聲的喚了小丫頭們準備熱水,剝了衣衫跳進去,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不提吳湘雲如何探病,賺得盆盈缽滿,也不提趙夫人如何被折磨,隻說鐵老大從趙家出來,趕了兩日路,到了紅玉樓花家的本宅,卻聽說,與之相熟的花家大公子,因事外出三日後才能回來,花二公子也是個豪爽好客之人,就留了他小住。

這一日終於盼得花大公子回來,兩人久別重逢,自是歡喜,擺了酒宴在花園樹蔭下,吹著習習涼風,賞著嬌豔百花,品酒閑談江湖事,都覺自在。

花大公子隨意敞了衣領,抬手替鐵老大倒了酒,笑道,“鐵兄,一別三年,我可是常聽江湖朋友提起你那山莊熱鬧,聚了無數能人異士,這會兒怎麽有空暇來找兄弟喝酒?”

鐵老大哈哈大笑,與他碰杯,痛快喝了下去,這才道,“三年前初結識,到如今這麽久了,我這心裏常掛念兄弟,再者說,也是正好有事路過,就來找你敘敘舊。”

花大公子不知想到了何事,臉色一黯,整理了衣衫,起身抱拳行禮,鐵老大慌忙攔了他,說道,“兄弟這是為何?”

花大公子重新坐下,悶悶又喝了一杯酒,才道,“我是謝鐵兄當日恩情。”

原來,三年前,鐵老大四處遊玩,到得一處小縣城,在一個茶樓裏聽百姓閑談,說城外深山裏有虎豹,極是凶殘,還曾傷過路人,他一時酒醉,就起了俠義之心,拎了長刀就進山了,結果虎豹沒找到,倒是在一處絕壁上發現一株赤心蘭,此花極是罕見珍貴,配藥醫治陰寒病症極有效果,他自然歡喜,正要攀爬而上采摘,卻見花大公子趕來,見此蘭也是激動不已,一副誌在必得的神色。

江湖規矩,先見者先得,按理這赤心蘭是要歸屬於鐵老大,但是鐵老大聽了花大公子言明,這花要配藥救他妹妹,不但二話不說就讓了出去,還幫著他一起,幾經艱險,殺了守護在赤心蘭旁的百年毒蛇,這讓花大公子很是感激,當即就許下生死誓言,終生做兄弟,但凡鐵老大有差遣,紅玉樓必定傾盡全力相助。

“花老弟,為兄是個粗人,當你是自家人,所以就不說客套話了,我聽得江湖同道傳言,你那三妹到底…去了?”

花大公子臉色更暗,捏著白玉杯的手都在哆嗦,顯見是對於小妹的離去傷心至極,“去了,任憑我和二弟尋遍天下靈藥,也是對那絕脈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她瘦成一把骨頭,就那麽去了。”

鐵老大歎氣,替他倒酒,默默陪著他喝了兩杯,想了想,就道,“兄弟,先把左右遣開,為兄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花大公子抬頭瞧得他神色有些為難之意,就趕忙揮手攆了一旁的下人們離了此處,然後問道,“鐵兄,當日我就說過,但凡鐵兄有事,我紅玉樓必定全力相幫。鐵兄,盡管開口就是。”

鐵老大聽得他如此說,很是歡喜,但是,人家妹子剛剛下葬,他就來討要婢女,這實在有些難以開口,心裏琢磨了半晌,就道,“兄弟,你先聽我講個故事吧,這事兒涉及到我一個生死之交家裏的醜事,所以,還望兄弟聽後不要外傳。”

“鐵兄放心,兄弟省得。”世人都有好奇之心,花大公子也不例外,見得他如此鄭重,趕忙出言保證。

鐵老大這才道,“兄弟,你聽過千金公子的名頭吧?”

“自然,但凡在江湖上走動的,哪有不知道四公子的名頭,再者說,鐵兄不就是四公子之一,兄弟怎麽可能不知道?”

鐵老大擺手,“都是江湖同仁抬舉,給我也安了個豪情公子的名頭,那時兄弟你還沒成名,否則可是輪不到我這年紀一把的老大哥。”

他邊說邊抬手給自己滿了一杯酒,慢慢喝了,捋順了心裏的故事就道,“我要說的就是這千金公子家裏的事,我同他,還有白展鵬,木逢春四人,因為都占了個公子的名頭,常聚一處喝酒閑話,幾年下來,交情很是深厚。

千金公子出身首富趙家,不但功夫好,也極善打理商鋪,家業很是興旺,但是去年六月他接任家主的前夜,突然就失蹤了,我們幾個兄弟四處找尋,也沒有蹤跡,都以為他是遭了毒手了。”

花大公子點頭,“剛才我就想問兄長,江湖確實傳言千金公子失蹤了,但是為何失蹤,也是無人能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