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死死抓了姐姐的手,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姐,妞妞害怕,姐,你會不會跟爺爺一樣不要扭扭了啊?”
瑞雪想安慰妹妹兩句,但又實在疼得沒有力氣說話。
雲二嬸腰上紮著圍裙,顯見是剛剛還在做飯,就這般跑了來,一見得瑞雪模樣,也是心疼,但她自己生了兩個,又接生了孫子,經驗豐富,立時在圍裙上擦了手,解下扔到一旁,扯了妞妞到一旁,勸道,“妞妞聽話,你先出去,二嬸兒先給你姐姐看看。”
“我不,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妞妞死活不願意撒開姐姐的手,雲二嬸無奈,就嚇唬她道,“你在這裏會耽擱我們給你姐姐接生,她肚子該疼得更厲害了。”
這話終是起了作用,妞妞不情願的抽泣著出去了。
雲二嬸立刻上前替瑞雪擦了汗,小聲安慰道,“老板娘,別害怕啊,你這胎的月份也差不多了,不算早產,保管能順順當當生下來。”
旁邊一個街坊劉大娘也道,“她二嬸說的對,這會兒羊水都快流完了,然後就能生了,很快就好了。”
瑞雪忍過了一波疼痛,自覺好過了一些,狠狠喘了幾口氣,勉強笑道,“二嬸,我不怕,你們盡管安排就好。”
“哎,哎,老板娘就要這樣堅強點兒,女人都要又這關,咱們好好使勁,生下大胖小子和漂亮小閨女,以後好好過日子呢,給閨女準備嫁妝,給兒子備聘禮…”雲二嬸嘴上這般絮絮叨叨說著,手下卻是不慢,麻利的扒了瑞雪的襯褲,低頭仔細瞧了瞧,臉色就有些不好,扭頭瞧了瞧同樣皺眉的劉大娘,微微搖了搖頭,劉大娘立刻就走了出去,低聲問道,“穩婆還沒找來嗎?”
金枝兒等人瞧著她神色不對,就說道,“小六他們趕車去的,馬上就能回來了。怎麽,大娘,老板娘可是有些…”
劉大娘輕輕點頭,“羊水流的多,宮口兒還沒開…”
幾個女子都是生養過的,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凶險,立時都是心頭一緊,急得跺腳,“這可如何是好?”
安伯端了一碗藥湯出來,見得她們就道,“端進去喂雪丫頭喝了,我一會兒進去診脈。”
眾人愣了愣,這才想起,當初就是安伯治好了趙先生的病,他老人家醫術必定高明,有他在,可就什麽都不怕了。
劉大娘立刻就端了藥湯進去,喂著瑞雪喝了,又放了帳幔遮掩了下半身,這才請了安伯進來,安伯仔細診了雙手脈,瞧得瑞雪雖是疼得冒汗,但雙眼依舊牢牢盯著他,就知瞞不過這聰明的丫頭,於是仔細斟酌著說道,“丫頭,頭胎本就凶險,你肚子裏還是一次懷了兩個,更是要多吃些辛苦。你剛才喝的是催產湯,一會兒藥效起了,就會生得順利了。放心,有安伯在呢,保你和孩子都平安無事。”
瑞雪知道這老爺子,平時雖同頑童一般,但是說出的話卻是極可信的,於是放了心,道謝,“謝安伯。”
“謝什麽,你肚子裏的是我的徒兒,若是連徒兒都保不住,我這老臉還往哪裏放。”
瑞雪勉強笑了一下,閉了眼睛,抓緊時間休息,等待下一波的陣痛來臨。
安伯出了門,正遇被劉嫂子扯著跑進來的穩婆孫婆婆,老太太也有五十多歲的年紀了,這般折騰,原本盤得整齊的鬢發也散了,喘氣喘得臉色通紅,一等站定,立刻就罵道,“你們…這是要折騰死我這老婆子啊。”
這老太太接生經驗最是豐富,在遠近百八十裏都是有名的,就是金枝兒幾個生產之時,也都是她幫忙接生,一聽她這話有些氣惱,趕緊上前幫忙道歉,“孫婆婆,您老別生氣,老板娘可是個大善人啊,舍吃食舍棉衣,沒少做善事啊,婆婆一定要幫幫她…”
孫婆婆自然也不是心狠的人,隻不過一路坐在馬車上飛奔,顛簸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這才抱怨兩句,聽得大夥兒這麽說,也就罷了。
安伯攔了她,簡單說了幾句脈象,末了說道,“老妹子,雪丫頭就托給你了,我隨時在外麵候著。”
老太太瞧著他一臉焦急之色,有些疑惑,心道這老頭兒是這趙家什麽人啊,聽著說話像大夫,但是模樣卻好似這趙家長輩一般,她正要說話,屋子裏,瑞雪已是忍耐不住疼痛叫出聲來,她立時扔下一句,“我自然會盡力!”然後就快步進屋了。
雲二嬸同孫婆婆熟識,見得她進來,明顯鬆了一口氣,抹著頭上的汗珠子說道,“老姐姐,你來了可就太好了。”
孫婆婆立時上前掀了被子查看,伸手又小心探了探說道,“宮口開的太小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趕緊把她後背墊高,再係兩個帶子要她抓著。”
雲二嬸和劉大娘趕緊忙了起來,孫婆子又用力拍了瑞雪的臉頰,說道,“趙家娘子,你可要按照我說的做,否則孩子久久生不下來,憋壞了,我可不負責啊。”
瑞雪疼得幾乎要昏厥一般,恍惚中聽得這話,立時就清醒了三分,瞧得她臉孔陌生,猜的是穩婆,就道,“大娘,勞煩…勞煩你了,一定要抱住我的孩子。”
“哎,這就對了。”孫婆子很是歡喜,撥開她的腿,說道,“放心,有我孫婆婆在呢,保管你母子平安,來,跟著我喘氣,來,吸氣,然後,用力外推!”
瑞雪一用力,那肚子就好像要裂開一般疼,於是再度慘叫出聲!
妞妞趴在窗棱邊,小手扣在木框上,指節都在泛白,哭道,“姐,姐!”
大壯和黑子也是臉色發青,站在她身後,互相依靠著不敢出聲。
瑞雪猛然想起家裏還有幾個孩子在,立時就把叫聲憋了回去,胡亂抓起枕頭就塞到了嘴裏,雲二嬸生怕她悶到,連忙找了個布巾把枕頭換下來,惱道,“你疼就叫出來吧,哪個女子不是這樣!妞妞將來也要生孩子…”
瑞雪哪有力氣說話,疼得額頭青筋都蹦了起來,院子裏眾人突然聽得沒了動靜,都是慌了,就派了金枝兒進去問詢,金枝兒出來時,眼睛都紅了,說道,“二嬸說老板娘怕嚇到幾個孩子,不肯喊出聲呢。”
眾人都是低了頭,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石榴就過去拉了三個孩子,“先跟我出去吧,你們在,老板娘怕是忍得更辛苦啊。”
妞妞還是不願走,大壯和黑子已是一邊一個拉了她,出了二門。
雲二嬸聽得孩子們走了,就要去拿瑞雪口中的布巾,無奈她咬得太緊,隻得罷了…
趙豐年今日進城,一是為了談筆買賣,二是為了去尋白展鵬,這小子前日派人送信說同楚歌歡出外遊玩的時候,在城外一個農家尋到了一株五百年以上的老參,他惦記著瑞雪快生產了,就想著買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三人約在酒咬兒鋪子小聚,楚歌歡本是個灑脫之人,那日把話說開之後,倒是真把趙豐年當了朋友,也不拘束,敞著衣襟斜靠在椅子上啃一隻豬蹄,不時再配一口上好的桂花釀,真是愜意又自在。
白展鵬拉了趙豐年說起彤城近幾月的大事小情,也是興致頗高,漸漸,三人這酒就喝的有些多了,趙豐年喚了鐵林打了一盆清水上來,洗了手臉,自覺清醒許多,就道,“那老參是在城外哪裏尋得的,我馬上就趕去,然後直接回村裏,改日有機會咱們再聚,你們今日隨意,喝痛快了再回不遲。”
白展鵬皺眉不喜,“二哥真是越來越沒誌氣了,為了個女子,日日費心費力…
趙豐年好笑,“什麽叫為了個女子,那是我的妻子,她肚子裏有我的血脈,我不為她們費心,難道還像你一般日日花叢打滾?
白展鵬還要說話,楚歌歡卻是笑道,“趙兄說得對,嫂子可是個好女子,值得趙兄如此傾心以待。”
趙豐年舉杯,同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幹,這才道,“還是楚賢弟明理,我這就走了,你們喝吧。”
白展鵬又伸手來拉他,他就有些惱了,“四弟,你再攔我,我可…”
“那老參我替你買回來了。”白展鵬挑眉,伸手去抓酒壺,又說道,“我不喜別人,難道還不心疼我侄兒侄女嗎?”
趙豐年無奈苦笑,他這兄弟哪裏都好,就是嘴上太硬氣,他伸手搶了酒壺,替他滿了一杯,說道,“行,二哥謝你了。”
楚歌歡也舉了酒杯,三人都是笑著一口喝幹。
趙豐年還要喊人添菜,突然聽得樓下有人縱馬疾馳的聲音,馬蹄嗒嗒敲在青石地麵上,如驟雨冰雹般清脆急促,三人對視一眼,都是皺眉,白展鵬就道,“奔咱們這處來的?”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馬蹄聲就停在了樓下,不等三人探頭出去觀瞧,已經有人喊了起來,“先生,可在鋪子裏?快找先生出來,我姐姐要生了!”
楚歌歡和白展鵬都是一愣,剛要起身,他們身旁的趙豐年,已是撐著欄杆就跳了下去,很快馬蹄聲再次響起,迅速遠去,兩人對視一眼,慌忙下樓,喊著小廝,“快趕馬車來!”
翠娘和高福全、栓子幾個都是慌了手腳,一迭聲的叫著關鋪子,翠娘等不及,扯著剛剛被趙豐年推下馬的吳煜就一同上了楚家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