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窗裏窗外

(更新晚了,費了一上午碼細綱了,以後能卡得輕一些了,另外我記得還欠大家一章,一定補啊。)

劍舞那單薄細嫩的手掌打在他胸前,就如同一記重錘擂下,砸得他立時倒退幾步,差點沒摔下台階,喉頭湧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柔蘭驚呼著就要上前去扶,卻不想那幾個護衛更快,一個箭步就竄了上去,伸手就要與劍舞相鬥一處。

武烈捂著胸口慢慢直起腰,攔了那護衛,仔細打量了一臉平靜的劍舞幾眼,低聲說道,“姑娘好身手。”

劍舞低頭行禮,“少將軍謬讚了,奴婢不過是一時情急推了一把而已,我們夫人正在養身體,不宜請男子入內,還望少將軍海涵。”

武烈挑眉,這是個有趣的丫鬟,口裏說著海涵,該出手時,卻半點兒不含糊,轉念想想,他確實有些魯莽了,但是眼見著離得心愛女子隻隔了兩重門,就是見不得,他實在不甘心,於是說道,“我不進門,隻同你們…夫人說上幾句話,可好?”

劍舞回身關好屋門,垂眸站在一旁,說道,“少將軍隨意。”

若蘭身旁的小丫鬟就要大罵出口,卻被主子一個冷眼瞪了回去,不說別的,隻那兩張大紅窗花,就已是兩個巨型定心丸了,柔蘭這半會兒若不是見得武烈受了傷,恨不得都要仰天大笑了,老天爺果然是憐惜她的,那醜丫頭不但成親了,還生了孩子,表哥堂堂鎮北少將軍,怎麽也不能把她接回去做夫人了,那豈不是…

她心裏這般盤算著,那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下來,老嬤嬤實在瞧不得她歡喜,眼珠兒轉了轉,就笑道,“喜兒是柔蘭小姐的陪嫁丫鬟吧,怪不得這般擔心少將軍的安危。”

柔蘭臉上的喜色立時就僵住了,扭頭瞧了瞧同樣臉色煞白的小丫鬟,慢慢說道,“嬤嬤這話是何意,我和喜兒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的性情我最是清楚。”

“哦,是嗎,”老嬤嬤仿似不在意的抖抖袖子上莫須有的灰塵,又笑道,“我隻是想起綠蕊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怕是這天下的陪嫁丫鬟,都有些小心思吧,柔蘭小姐性子柔弱,又膽子小,可要多防備才好,這雀占鳩巢的事可不少啊。”

小丫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被戳中了心思嚇得,身子哆嗦個不停,反駁道,“嬤嬤,我對小姐是忠心不二的,嬤嬤不要詆毀我們主仆的情分。”

柔蘭這一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勉強笑道,“嬤嬤,我的丫鬟,我自是清楚,就不勞嬤嬤多費心了。”

老嬤嬤瞧得她眼底那抹暗色,猜得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她心底生了根,於是也不再多說。

那邊廂,武烈站在門外,突然就覺滿心滿腹的話,好似都堵在了喉嚨口處,半句也說不出來,掙紮半晌,隻剩了一句,“月兒,這一年你過的好嗎?”

後半句,倒是沒什麽,普通問候而已,但是先前那兩字稱呼,可是著實讓院子裏的人都瞪了眼睛,張大河與作坊眾人心裏立時都明白過來,這哪裏是老板娘的舊識,明明是上門來撬先生牆角的!

屋子裏的瑞雪正在抱著兒子喂奶,聽得這一句,也覺有些不妥,眉頭就皺了起來,想了又想,還是說道,“門外是少將軍吧,妾身聽得嬤嬤說起,您是為了查清當日夜襲之事而來,勞您遠途跋涉,妾身感激不盡,但是,少將軍,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妾身已為趙家之媳,即便沒有忘卻前事,將軍也不可再稱呼妾身閨名,請喚妾身趙夫人,或者…陳氏,妾身先行道謝了。”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扣在一個禮法上,但落在武烈耳裏卻是九天外穿透雲層而來的驚雷,震得他臉色發白,妾身?趙夫人?陳氏?哪一個都在提醒他,她已經是別人的妻…

“月兒,你真把以前的事全都忘記了嗎?你…”

老嬤嬤生怕武烈在說出什麽私密之言,這滿院子的人都在,若是帶累小姐的名聲有損,可就不好了,於是趕緊上前拉了武烈的胳膊,勸說道,“趙將軍,趕路辛苦,先去客房歇息一會兒吧,左右也不是一日半日就回返,以後有的是時候細說。”

武烈腳下好似生了根一般,立在門口就是不動,滿臉的絕望和不甘,任憑老嬤嬤怎麽拉都不走。

老嬤嬤急了,低聲說道,“少將軍,我們小姐已經忘卻前事了,你這般鬧下去,她不但想不起來半點兒,反倒會更厭惡將軍,您還是跟老奴下去吧。”

瑞雪聽得外麵動靜不對,就示意琴心過來抱了孩子,然後起身挪到軟榻上,含濕手指,點破窗紙,偷眼看去,那挺拔英俊的男子正臉色鐵青,仿似在極力隱忍什麽,脖子上的青筋高高蹦起,眼裏暗含的水漬,讓任何女子瞧了都會心酸不已…

她忍不住長長歎氣,若是真正的陳霜月沒有死,怕是見得這一幕,就會立刻哭著衝出去,有情人相見,互訴衷腸…

可惜,她不是陳霜月,這具肉身的主人,如今是她秦瑞雪,她愛的人姓趙,這裏是她的家,這裏有她的孩子,她的產業,她屬於這裏,絕對不會拋下這一切,衝進這個男人的懷抱,所以,這個千裏趕來的男人,也注定要傷心了。

“少將軍恕罪,妾身不適,不能親自替少將軍接風,還望少將軍勿怪。彩雲彩月,準備酒宴,替遠來貴客接風。”

本來正看得發愣的彩雲彩月突然聽得主子發話,立時躬身應下,互相扯著手跑去了灶間。

老嬤嬤瞧得武烈臉色更差,心下更是無奈,“少將軍,先去歇息吧。”

說著手下用力,不知武烈是徹底寒了心,還是想得明白了,居然就隨著她的牽引,下了台階,一路去了東廂房,柔蘭趕緊追了上去。

武烈坐在南屋的方桌邊,依舊是沉默不語,老嬤嬤還想再勸幾句,但是瞧得柔蘭進來,也就咽了回去,轉而說道,“柔蘭小姐,這幾日你就住在北屋吧。家裏院子小,沒有那麽多房間,您若是實在不喜,可以去城裏住客棧,老婆子我還知道一家掌櫃很是厚道,可以推薦給小姐。”

柔蘭心裏冷哼一聲,暗罵,老東西想支開我,給你們小姐和表哥製造機會嗎,沒門!

她走到武烈身旁坐了,低聲說道,“嬤嬤不必為我多費心,我就伴著表哥住吧,他這樣傷心,我瞧著心裏也不好過,怎能放下他自己離開。”她這般說著,又拿起帕子抹起了莫須有的眼淚,嚶嚶哭泣,真是萬般柔弱,萬般惹人憐惜。

喜兒在一旁還勸著,“小姐,你身子不好,可不要再傷上添傷,少將軍還要您勸慰呢…”

老嬤嬤實在瞧不得她們主仆這般做作,就道,“少將軍,這院子住不下太多人,隨您一道來的護衛,老婆子就安頓他們到一旁的鄰家去住了,可好?”

武烈點頭,“隨嬤嬤安排吧。”

老嬤嬤歎氣,轉身出了廂房門,喚了帶人往庫房裏抬箱子的張大河,說道,“張管事,這些護衛都要安排在鄰居家裏住,你出麵同鄉親們問問,看誰家有空屋子,我們出每日二十文的價格賃幾間。”

張大河趕忙擺手,“嬤嬤說笑了,這些護衛都是將軍府的,那可是殺北蠻保大夥平安的英雄,大夥兒若是招待他們住幾日還要房錢,就太沒良心了,嬤嬤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他說完,就把庫房的鑰匙遞給了老嬤嬤,然後帶著雲小六出門去招呼一聲,很快那些護衛就被熱情的鄉鄰們請走了。

瑞雪給孩子換了尿布,瞧著老嬤嬤進了門,就讓琴心拿去洗漱室裏洗好晾上,老嬤嬤坐在床邊逗弄了兩下孝哥兒,到底忍不住抬頭說道,“小姐,少將軍遠道而來,這般…是不是,有些不盡人情了?”

瑞雪淡淡一笑,眼光望像兩個正玩得歡喜的孩子,說道,“嬤嬤可是覺得我剛才應對太過殘忍了?那嬤嬤覺得我不這般說,要如何說,?難道要同少將軍敘敘舊,或者待他親切些?嬤嬤我如今是趙家的媳婦兒,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而且孩子爹爹還出門不在家,我若是一個行差踏錯,傳出去什麽流言,怕是口水都能把我淹死,在被有心人傳進孩子爹爹的耳朵,你說,他會如何想呢。”

老嬤嬤手下一頓,立時輕輕給了自己兩巴掌,懊惱道,“嬤嬤可真是老糊塗了,隻顧著心疼少將軍可憐,就忘了替小姐想想了。可不是,女子別的都不怕,就怕被人家辱及清名。小姐別氣,嬤嬤以後不會了。”

瑞雪搖頭,拉了老嬤嬤的手,低聲道,“嬤嬤,其實我也怕這般做,太過絕情,畢竟就算是將軍夫人害了我,少將軍總是無辜的。但我已為人妻人母,若是不能讓他死心,整日為我牽腸掛肚,怕是就更讓人不恥了。”

老嬤嬤想起以前他們兩人,兩小無猜,那般親近,眼見就要喜結連理,卻不想鬧到如今這般地步,不管是誰的錯,總歸都不是小姐的錯。

她伸手攬了瑞雪在懷裏,慢慢拍著,“小姐啊,你吃了那麽多辛苦,也該順順當當過日子了,咱以後誰也不必顧忌,就自私一些,做事隻管對自己好,就行。若是一定要出麵做惡人,就讓嬤嬤去,嬤嬤都這麽大年紀了,嬤嬤不怕。”

瑞雪同樣抱緊了老嬤嬤,聽得她這般維護,這般心疼自己,終是在心裏把她看成了可以信賴的人,甚至是母親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