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雲收雨歇,夫妻倆依靠在一處低聲說話,小別勝新婚,趙豐年怎麽想也不願再與妻兒分離,就道,“明日一早就隨我回府吧,那惡毒母子被我關了起來,半點兒威脅不到你和孩子,這樣我日日忙碌回來,就能看到你們。待得父親病愈,咱們一家就回靈風城去。”
瑞雪往他懷裏靠了靠,想起城中的流言,還是有一絲猶疑,低聲說道,“還是等等看吧,待得公公病情好轉,稟報過後我再進府也不遲。”
趙豐年手臂用力,微惱說道,“你還是因為那些流言氣惱了?吳家這次手段使得下作,我一直沒有明言成親生子,就是不想你們母子被卷進來,不曾想,反倒被將了一軍。”
瑞雪輕笑,“難道你也要派人去四處傳說,我不是丫鬟,是安國侯府的小姐?”
趙豐年輕輕在她腰上的掐了掐,正色說道,“我趙豐年娶你為妻,可不是因為你的出身,你是小姐也好,丫鬟也罷,隻要頭上頂著我的姓氏,就盡可直起腰,天下去得!”
以前在雲家村,院子和鋪子、作坊,多是瑞雪出力打下的家業,趙豐年雖是夫主,瑞雪又時時注意維護他身為男子的顏麵,但是他心裏總難免有些落威,如今妻兒身在他的地盤,仰望他一手打下的家業,他心裏隱藏了許久的驕傲,徹底爆發,怎麽還會允許妻子抬出娘家身份替他長臉麵?
瑞雪那般聰慧的人,自然想得通透,笑嘻嘻在他肩上親了一口,說道,“那好,你的地盤你做主,我就隻管安心照顧孩子,萬事不費心了。”
趙豐年翻身壓住她,一邊極力索取著她身上那甜蜜的桂花香氣,一邊含糊應道,“這次你就站在我肩上,當隻畫眉吧,不需要你當棉花樹…”
夜色漸深,小夫妻倆纏綿過後,交頸而眠,窗外朔風凜凜,偶爾送來梆梆的打更聲,日子流水而過,終究會是歡喜悲傷,苦辣匯聚,但是這一時一刻的幸福與甜蜜,卻是讓人萬般羨慕…
次日早起,瑞雪親手做了早飯,請了安伯和木三同桌而坐,眾人邊食邊說起分別後的瑣事,熱鬧又歡喜,倒好像又回到了在雲家村的日子。
飯後,趙豐年打了個招呼,就請了有些不情願的安伯一起回了趙家老宅,準備早些配藥治療,老父親早日康複發話,自家妻兒也能早些進府,一家團聚。
風調雨順等了一晚,終於盼得主子回來,風調生怕再誤了正事,蹦豆兒似地把昨晚沒說完的話統統說與主子聽,趙豐年聽得幾個長輩開始插手他的婚事,甚至差點擅自做主定了孫家小姐,臉色極是不好,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埋頭開始處理手頭上的雜事。
還沒等忙上大半個時辰,果然幾個急脾氣的族老就又上門來了,坐到主院大廳裏,就派人來請,趙豐年冷笑一聲,喚過風調吩咐幾句,就繼續忙碌了。
風調苦了臉,磨磨蹭蹭到了主院,行了禮,還沒等說話,三老爺就道,“怎麽風管事一人來了,家主呢?”
風調低頭答道,“少爺正在處理兩個鋪子的賬目,一時走不開,吩咐小的來傳句話兒。”
二老爺眉頭微皺,心下稍稍有些不滿,但還是問道,“家主有何話吩咐?”
“少爺說,若是幾位老太爺是為了他的婚事而來,就不必多費心了,他自有安排。這幾日天氣也越發冷了,老太爺們要注意將養身子,少爺這次從武都買了些貴重藥材回來,若是老太爺們有用處,盡管派人來取。”
風調提著心,小心翼翼把話說完,就等著幾位老爺子發怒,畢竟他把這幾句話極力說得再委婉,所表達的意思也離不開一個,就是不要多管閑事,養好身體多活幾年得了,可謂是極不客氣。
老爺子們都是老成精的,怎麽會聽不出來,臉色都是不好,卻是沒有一個開口叱罵,畢竟趙豐年在他們心裏可是極敬重長輩的,今日這般不客氣,是因為坐上家主之位,露了張狂的本性,還是他們這次插手婚事,犯了他的大忌。
四老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當先開口道,“風管事,家主帶回來的藥材裏,若是有兩百年以上的老參就給我送一株。另外轉告家主,打理生意重要,也別委屈了自己。”
“哎,是,是,小的一定把話帶到。”風調呆了一瞬,趕緊應了下來。
四老爺起身給二老爺三老爺行了一禮,又道,“二哥,三哥,我家中還有事,就先回了。”他說完,就邁步出了大廳。五老爺哪裏肯看著聯盟破裂,趕緊喊道,“四哥,你怎麽走了,這事兒還沒個結果呢?”
四老爺也不理會他,照舊慢悠悠出了院門,二老爺歎氣,也起了身,說道,“咱們也走吧,家主怕是不喜咱們插手他的婚事,過些時日再說吧。”
三老爺臉色不好,有些惱怒,“咱們也是為了家主,為了趙家好,怎麽就不領情了?”
五老爺更急,一邊追上去,一邊喊道,“二哥三哥,你們怎麽也走了,這可如何是好,我晚上還擺酒宴要請孫家人上門,到底該如何行事啊?”
三老爺聽得他這話也有了撒氣的地方,回聲扔了一句,“你鋪的爛攤子,自然你自己拾掇!”說完,瞧著五老爺的苦臉,立時就絕心裏暢快好多,隨著二哥出門了。
風調送了幾位老爺子出了府門,瞧著他們坐車走了,長長鬆了口氣,轉身回去複命。
都說有了盼望,才有動力,安伯為了日日能抱著白胖可愛的徒兒與老嬤嬤一起四處轉悠,毫不猶豫拿出了看家本領,手下銀針紮得利落,藥方配得也恰到好處,居然四日不到,就讓趙老爺子開口說了話,雙手也已經恢複正常,吃飯喝水都不成問題,雖然還不能走路,但是趙家上下已是無不誇讚安伯妙手回春。
趙老爺激動得抱了跪倒伏在他膝上的大兒,老淚縱橫,一迭聲的說著,“兒啊,爹好了,爹死不了了。”
趙豐年也是紅了眼眶,勸慰得老爹收了淚,就轉向安伯,堅持給他磕了頭,以謝他救父大恩。
安伯受了他這大禮,扶了他起來,一邊拾掇銀針,一邊囑咐道,“暫時來看,這病是好了大半了,以後改成每隔三日施針一次,一日一碗藥湯,看看恢複如何,再改換藥方。記住,要忌怒氣,忌大悲大喜。”
趙豐年趕緊應下,要親自送安伯出去,老爺子卻擺手說道,“不必客套,你們父子說說話吧,記得早些把我徒兒接來。”
其實不必他說,趙豐年這幾晚都是留在老宅,隻每日下午才能抽出一個時辰去客棧與妻兒團聚,心裏早急得著了火一般,如今老父病愈,當然是立即就把這事提出來。
送了安伯出門,攆了廳裏的閑雜人等,趙豐年上前坐在父親身旁,低聲說道,“爹,前些日子我同你說起過我已是娶妻,還生了一兒一女。如今秦氏…不,陳氏和孩子都到了城裏了,我想把她們接到府裏來住,爹,以為如何?”
“哦,她們母子來了?”老爺子臉色有些複雜,驚喜、期待之中又混合了一些猶疑,“那…明日就帶來給我瞧瞧吧。”
趙豐年大喜,立時起身行禮,說道,“謝謝爹,我明日就接她們母子進府。”
趙老爺點頭,折騰這半會兒好似有些疲倦了,就道,“你去忙吧,讓蘭花給我燉碗蛋羹來。”
“是,爹。”趙豐年也不要風調幫忙,親自背著父親進了內室,邊走邊說道,“爹,您有所不知,陳氏做吃食的手藝極好,尤其擅長蒸蛋羹,等接了她進府,孩兒要她蒸給爹嚐嚐啊。”
趙老爺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依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趙豐年替父親蓋了薄被,剛要退下,突然想起廂房裏關著的那母子倆,眉頭微皺,低聲問道,“爹,那婦人和二弟,要如何處置?”
趙老爺一擺手,淡淡應道,“我自有主意,你去忙吧。”
趙豐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回去,那婦人養了他二十年,也兩次想要他性命,恩怨相抵了,剩下的就是父親與她之間的事了,他做子女的,隻遵從父命就好。
聽得兒子開門出去了,趙老爺才慢慢睜開了雙眼,臉色變換,半晌歎氣道,“到底還是年輕,趙家不需要會蒸蛋羹的廚娘,需要的是一個好出身的當家主母。”
趙豐年得了老父親的允許,喚了風調雲順過來,仔細吩咐道,“你們分頭去幾位族老之處,就說明日巳時,我要接趙家的主母和長孫進府,長輩們若是有暇,盡管來觀禮。”
風調雨順聽得少夫人和小少爺小小姐終於要進府了,都是歡喜,一迭聲應下,又問道,“少爺,快意園裏是不是也要拾掇一下,伺候少夫人的幾位姑娘也要有個住處…”
“那是自然,西廂房兩間都空出來,小書房也歸攏到大書房去,床鋪用物都添置好了。府門前也要安排一下。趙家主母進府,越隆重越好,我趙豐年的妻兒,誰也不能慢待。”趙豐年望向四周的花木,圍牆,遊廊,想著妻兒馬上就要進來同他團聚,突然就覺得一切都順眼起來,就連吹到身上的寒風都暖了三分。
風調雨順笑嘻嘻應下了,就小跑著去忙碌了起來。趙豐年也沒有回書房料理生意,直接奔去了平安客棧,吩咐老嬤嬤和幾個丫鬟拾掇行禮,然後就攬了妻子在懷裏,一同逗弄著兒女,那嘴角的弧度是怎麽也消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