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府。
占地廣大的胡亥府雖然建成不過三年,不過比起已經建了五年的扶蘇府,占地要大了許多,縱然比起那些頂級門閥的府邸也不遜色。
不過其餘世家當然親戚眾多,胡亥卻隻有一人。雖然胡亥妻妾成群,住了一部分,可更多的房間仍舊是空著。
此時的深秋冷意更加顯著,穿上一件裘服的李斯次子李複還是有些發冷。胡亥一身簡服,穿的不多。卻不覺得多冷,麵上帶著竊喜的笑意。隻覺得心中火熱一片,想到自己那個大兄即將頭疼萬分的表情,胡亥就止不住的笑意。
轉而看到李複這畏冷的模樣,胡亥不由打趣道:“李複,你自認不輸你大哥。至少這畏冷此事上,你大哥的確比不上你。”
李複冷哼一聲,也不反駁。李複自小就有畏冷的毛病,眼下進入冬月。這種冷冽的天氣,李複心中絕不願意出來的。不過今天著實有要事,眼下被胡亥打趣畏冷,也不好反駁。
胡亥一見李複被自己說的沒法辯駁,哈哈大笑起來。
此事一個俏俾進來稟報:“公子,王少爺來了。”
李複眼睛微眯,雖說李複不學無術,自幼橫行跋扈,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可畢竟生在那樣的家庭,骨子裏對政治有著敏銳的嗅覺。
不然,胡亥這種生性涼薄之人光是看在李斯的麵上,也未必願意和李複交好。
胡亥麵上喜色顯露,點頭讓丫鬟去將“王少爺”接進來。
不多時,一個錦衣華服年歲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入內。此人麵目硬朗,看上去一表人才。不過眼神時有閃躲,不知習慣還是有些畏懼眼前的兩人。
李複眯著眼,極力回憶腦海中的人影。靈光一閃,李複眼睛一亮:“是頻陽東鄉王氏之人?”
胡亥眼中讚賞之色一閃而過。點點頭,為李複介紹起了這個麵目硬朗的青年:“正是頻陽東鄉之人。這乃王氏英才,王穀汝!”
李複麵上了然之色閃過:“原來是老將軍的族人,果不然,一表人才啊!”
王穀汝,也就是那個麵目硬朗的青年。一見丞相之子誇自己,歡喜之色顯露,看向胡亥的表情,心中多了一份計較。謙虛道:“不敢當侯子如此誇讚。”
胡亥嗬嗬一笑。李複則是有些難堪,幹咳一聲,笑道:“穀汝兄能進得這房間,那也算不得外人。何必如此見外?稱我一聲李複,或者複兄弟便可。”
胡亥還是無意義地幹笑,這下卻輪到王穀汝難堪了:“嗬嗬,嗬嗬……”
胡亥心中點點頭,心想火候已經夠了。再下去,恐怕就要出亂子了。起身執著手兩人的手一起坐下:“名字不過一代號耳。可莫要介懷,你二人都是我肱骨之人。當同心結力,不分彼此才是。”
李複點點頭,算是應下。胡亥也見多了這個李複這般舉動,不以為忤。
而王穀汝則是有些拘束,恭謹坐下。
胡亥這番,引了一個新手下,當然不是為了讓李複難堪。說起來,李複身為丞相之子,身份尊貴。而曆代丞相都有封侯的慣例,李斯為侯爺,那麽李複當然被人稱為侯子。不過李複是個天生的陰謀論者,習慣以己度人,以為別人稱自己侯子是想蔑稱自己“猴子”。雖然麵上不以為忤,可心中定然是記恨上了。
此番王穀汝不知內情,又迎頭撞上去。胡亥雖然調解,可李複卻是將這樁事記下了。不過此次議論大事,王穀汝可是關鍵人物,李複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隻好咽下這口惡氣。
王家從王翦一輩開始,已經是秦國大將。王氏族人當然也因此獲利,鄰裏誇耀,郡望顯赫。從王翦開始,王氏開始興旺。王賁之後更是莫名出現了許多親族之人。王翦王賁父子對然對這些勢利眼的親戚瞧不上,卻也沒有排斥,時有幫助,不少親戚便也從此富貴發達。
這王穀汝便是較為讓王賁瞧上眼的一個後進晚輩,算是王家的偏支。不過王家老太姚老夫人十分賞識,自幼又和王芙王離熟稔,算得上是王氏族人中的一棵新星。
能夠得到王穀汝的投效,胡亥心中當然歡喜。不過單單一個王穀汝並不算什麽,比起李複丞相之子的身份,王穀汝一個王氏偏支的人並不算得重要。
酒宴開始,絲竹聲樂伴和,舞姬翩翩起舞。觥籌交錯,把酒言歡。三人的距離在酒精美人的作用下開始拉近。
胡亥心中估計火候,開始打聽起王家內部的消息。旁敲測聽,加上李複一旁附和幹擾視線。胡亥很快便從王穀汝的口中得到了許多有用的情報。
不過這還不夠,胡亥動用這般大陣仗。當然不是為了這麽區區一點王氏族內的瑣事。畢竟王穀汝不過一偏支子弟,就算有姚老夫人的支持也未必能這般快速進入核心。
“嗯,聽說芙小姐在北疆置辦了不少產業?深得老將軍的重視。”胡亥和王穀汝談的越來越深入,酒精的作用也不那麽重要了。一旦事情涉及關鍵核心,無論胡亥和李複如何拐彎抹角,旁敲測聽,王穀汝都死死不肯透露半點。
王穀汝有些醉醺醺,眼中捉摸不定。搖頭道:“芙小姐而今已為人婦。這等消息,我一個小小偏支子弟當然是不知曉的。”
胡亥心中暗罵起來,自己這般大陣仗對待,竟然還敢跟自己擺架子。胡亥身為始皇寵愛的兒子,當然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前些日子,王芙大婚,王穀汝卻被秘密派往北疆。目的就是那個吳村莊園內的小作坊。
胡亥大力氣徹查下,很快根據一些蛛絲馬跡發現了一種截然不同劣質麻紙的紙張,這種純白無垢,光滑平整的東西十分便於書寫。
此時並非沒有出現紙張,不過出現的大多是十分劣質的麻紙,這種紙張,紙麵粗糙,摸著刺手。而且吸水性太強,難以書寫。當然沒有被重視起來,胡亥也算讀了不少偏門的書籍,知道這種東西。
一見此,腦海之中銀光閃閃的大道便充斥了胡亥的腦海。再進一步,胡亥除了知道有個名作蘇扶的人是作坊主事人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種紙張需要何物才能製作?
製作的過程是如何?
製作的時間是多久?
成本又是多少?
這些諸多的疑問,胡亥都不知道。
但一點,胡亥十分清楚。那就是這種紙張的影響力得有多麽巨大!光是改革書寫材料的一項就能讓胡亥在朝堂賺足了政績分數。並且紙張專利能夠獲得怎樣龐大的利潤,胡亥光是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再加上紙張的便利對於天下士子的影響,這又是一樁令人瞠目結舌的好處。能夠獲得天下士子普遍的讚賞疑惑敬仰。這是萬金,千萬金都得不到的財富!
可偏生……
胡亥心中既是驚喜又是哀歎,驚喜得是扶蘇這大兄太傻將這等大利交給了王氏族人,哀歎地是王芙在王氏族人中的影響力,以及紙張製作的保密工序。任憑胡亥如何插手,都得不到這製作工序。
眼下,胡亥終於找到一位關鍵人,又怎麽能放過。心中咬牙,罷了,不就是一筆錢財,那紙張才是長遠大利。
胡亥眼中肉痛之色閃過,揮退舞姬留下其中相貌出色的兩個:“聽風,小樓。你們過來!”
兩個身姿豐腴,嫵媚動人的女子被胡亥留下。轉頭胡亥對王穀汝道:“穀汝賢弟,你看這兩個女子如何?”
王穀汝眼中垂涎之色掩飾不住,麵上笑容依舊:“公子果然好福氣。”
胡亥心中冷笑,既然要搞定你。連你妻子的生辰八字都能知曉,區區喜好的女子,又如何查不出?
這兩人都是王穀汝在鹹陽天香樓垂涎而不得的花魁,胡亥決心出血,大方送出這兩個嫵媚女子,就是要看看王穀汝的嘴到底有多硬!
召來一名壯仆,胡亥低語幾聲。不多時,兩個小盒子被壯仆端來。胡亥對王穀汝道:“為兄也沒什麽可以贈你的。這兩個盒子,賢弟拿去,為兩個姑娘多置備些首飾。莫要墮了我兄弟的威風!”
李複也出聲附和道:“鹹陽之中,誰人不識我等兄弟的大名。穀汝賢弟,可不要辜負了公子的一片美意。”
王穀汝心中驚喜萬千,激動不已。哪有不肯:“是極是極。小弟定不負兩位大兄的美意!”
三人相視而笑。
李複繼續開口道:“聽說,吳村莊園有不少好玩的物件?”
王穀汝“聞弦知雅意”當然明白李複的心思:“這些物件,若是大兄喜歡,便拿去些。不值當一提……”
胡亥點點頭,直接道:“那些工序,今日穀汝賢弟一並寫下來吧。”
王穀汝麵上尷尬之色顯露,有些期期艾艾道:“此事,小子不敢擅專。”
房間內的空氣徒然凝滯起來,胡亥和李複的笑容都是收斂。王穀汝哪裏還不明白:“此事老夫人一力掌握,小子的確不敢擅專啊。”
李複端起青銅酒爵,默然不語。
良久,王穀汝麵上冷汗淋漓的時候,胡亥慨然一笑,道:“無礙,既然是姚老夫人掌握。胡亥便去通武侯府走上一遭!”
五指用力,端起酒杯,胡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