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即將成功,卻突然被打斷,王穀汝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不過轉身在看到聲音的主人之後,王穀汝心裏便涼了半截。
王穀汝五指捏拳,下意識地緊了緊,終究還是不自然地鬆開。
局勢一下子便僵持了起來,王穀汝的攻勢被王芙一句話給打回原形。縱然王穀汝說出的辭句再如何精妙的,隻要這賣族求榮的問題還沒搞清楚王穀汝下麵無論說什麽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更何況,眼下無論如何,他王穀汝都不可能解釋得清了。扶蘇一來,事態就完全發生變化。沒有將事情在族內確定,那麽就完全是兩個概念。若是定了,那反對~派在王家內便可以動用整個家族的力量。若是沒有,那便是王家一部分人的決定,不僅不能動用這些力量。說不定族內之人還要反過來掣肘,效果完全不同。
而且王芙可不是閑雜人等,王芙身為嫡長女,王氏族中也是掌控了一部分力量的。眼下雖然因為嫁入扶蘇府又和家裏鬧僵暫時指使不動,可無論如何王芙的身份和地位都和王穀汝完全不同。可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縱然王穀汝新找了一個大後台也敵不過未來的皇後!
在王芙身側的扶蘇似乎有些不耐了,開口對王穀汝道:“王家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嗎?這般在路中間橫著一個物件是何道理?”
言語平淡,卻完全將王穀汝給無視了。
對於自以為是的人而言,最大的侮辱未必是蔑視,而是無視。
王穀汝登時發飆道:“胡說!王家乃禮儀之家,我根本就不是個東西!”全場轟然,扶蘇輕笑幾聲。就是原本繃著臉的王芙也抿嘴笑了起來。其餘族老則是礙於體統,沒有笑的很厲害。隻是這肚子便有些難受了,到最後,忍得厲害,幹脆搖頭大笑起來。局勢悄然移化。
姚老夫人的眉頭是皺了一次又是兩次,看到王穀汝見了扶蘇和王芙竟然失措到這個程度。心中失望之餘對扶蘇的不順眼是越加厲害了。
清咳一聲,姚老夫人說道:“穀汝,愣著作甚?還不退下!”
清冷的聲音傳遍整個房間,說到底,這個房間是姚老夫人的房間。扶蘇不敢放肆,且在一旁坐下。
心中琢磨,先靜靜欣賞這出好戲。
王芙走到王賁身後,拿出一卷卷竹簡。讓小廝分發給在場所有族老,目光凜冽,盯著王穀汝,如同看死人一般。
果然,眾族老看後,紛紛皺眉。看到最後,王耀勃然變色,起身喝道:“左右,給我拿下這個賊子!”
兩個青壯王氏子弟走到王穀汝身上,身高體壯,看上去就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王穀汝猶自強作鎮定,厲聲道:“這是作甚?我王穀汝頂天立地,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父母,憑什麽要抓我?我族規一條未犯,難道隻因我有異見便要滅口與我嗎?這王家是頻陽東鄉之王家,非任何一人之私物!”
王芙冷冷盯著,一句話便讓王穀汝麵無血色:“隻憑你要做這三姓家奴,竊我造紙之術!你做了這等卑鄙無恥之事竟然還敢胡言妄語,當我不敢殺你嗎!”
最後一句從王芙口中說出,在場之人莫不勃然色變。不過不同剛才,這些人紛紛起身,都是勸和來了。
“芙小姐,息怒息怒。莫要因為這一賊子壞了心緒。”
“正是正是。芙小姐而今貴為皇妃,何必與一賊子置氣?”
“若是皇妃有何不滿,定給皇妃一個交代。隻是眼下暫且留他一條性命便是。”
“是極是極。此人手中可有著那配方和工序啊,芙小姐可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熱包子啊!”
扶蘇捧起清茶,輕輕抿了一口。看著這眾生百態,眼中冷意閃過。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麽要為公益奮勇,還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芙兒若是動作快一點,一劍斬殺了。這世間除了自己恐怕也就那個女賊有配方了。倒時候,就算王家想要反複,這巨利之下,不怕他王家不動心,更何況,這聯姻之後,扶蘇已經占據了先手。
最後,扶蘇心中狠厲之色一閃,自己的親弟弟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狠辣啊。眼下扶蘇一黨沒有被猛攻的原因大部分就是王家的支持。那場婚禮聲勢之浩大,無人不知。以如此堅決的態度表明了如今扶蘇這一潛力股的堅挺,誰還敢向扶蘇開炮?
聯姻之舉讓扶蘇收獲了王氏一大助力,朝堂之中,已經穩住了陣腳。而今胡亥一手直接指向了王家內部權勢之爭,且不論王家是否會倒向胡亥。但若真的讓胡亥得手,王家少不得會因此分裂。
要知道,無論如何,王賁親生女兒既然嫁給了扶蘇,王賁這位老將軍就不會變卦。麵對族內的壓力,王家之中要麽是王賁勝了,對方被碾碎成泥,要麽就是王賁敗走,王家從此勢弱,王賁自顧不暇。而最大的可能便是王家分裂。王賁一係和族內另外親向胡亥的保守勢力決裂,王家因此聲勢大衰,甚至因此沒落。如此,整個王家便因內亂分裂,即使王賁還支持扶蘇,也難以給與有效支援。
好手段啊,心中不知什麽滋味。感歎一番,隨即搖頭。終究是敵人的,那還顧什麽情分。自己政~治上還是有些幼稚了。
心中這般想著,對王芙道:“芙兒,莫要與長輩鬧了。我這幾日可是要在侯府住下,同在一個屋簷下,得饒人處且饒人。罷了,隨我回屋吧。”
王芙許是繼承了王賁脾性的緣故,外出喜歡帶上一把短劍,鋒銳威風。是王翦贈與親孫女的禮物。若王芙真要強行格殺了王穀汝,也未必有人能夠攔得住。
好說歹說,加上扶蘇的話語。王芙才麵帶慍色回到扶蘇身旁,輕哼一聲,似乎還帶些不滿。
扶蘇輕笑一聲,向在列所有人作了一個揖,禮數周到,舉止標準無暇。配上扶蘇翩翩氣度,和俊逸的麵孔,看得人是舒心不已。
王賁心中暗笑,看向麵色陰沉的姚老夫人和有些悵惘的王仲,起身告辭。王賁甚至連官麵上的寒暄之語都沒有,直接帶著自己一係的人離開。
其餘中立派一見這般,紛紛離場,唯恐沾惹了什麽一般。
姚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冷冷朝著扶蘇離去的背影望了望。不知想些什麽,轉頭向王仲道:“仲弟,今日我那新進了一幅漆畫。不如與我前去觀賞如何?”
姚老夫人不知是否因為太長沒有這種說話的緣故,聲音有些幹澀和生疏。對於王家名義上身份最高的姚老夫人而言,這般話語十數年來也是頭一遭。不過眼下姚老夫人的威望受到了重大打擊,不得以隻得與人聯手。
站起身的王仲搖搖頭:“我終究是王家人,嫂嫂執拗了,都是些將要入土的人了,有甚麽放不下的?若是王家在我手上有個禍事,就是下了黃泉,也沒法與祖宗交代呐”
聽了王仲這話,姚氏滿色一一變,瞬間鐵青。王仲這話分明就是在說她姚氏沒有為王家著想。
有些喪氣地念叨著胡亥和王穀汝的名字,姚氏心中止不住的頹喪。身在這種大族,維持自己的權勢,靠的隻有自己的威望才能維持。威望何來?還不是眾人的畏懼,敬仰。這種東西來得艱難,去的卻是十分容易。
姚氏一生未能生下一男半女,故喜好抓權,喜好眾人的敬仰畏懼的目光。故而費盡心機,數十年間下來,依靠輩分和王翦續弦的身份以及姚氏各種手段這才得以掌控了這個頂級門閥十數年。這是何等的成就?何等的威風?
可眼下,扶蘇和王芙的推手卻直接讓姚氏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威望麵臨山雨欲來的情況。姚氏心中舍不得這權勢,卻將罪責推倒扶蘇身上。卻不知是她自己識人不明,引了兩隻惡狼進屋。
王芙因為作坊爭奪之事強扭著不願歸娘家。期間一個原因便是王芙若要解決這問題而又不驚動他人實在困難。通武侯府大大小小,奴仆數百,遠支近戚無數。這消息極容易漏風出去。
此次用歸娘家的名義掩飾,趁著王家族老齊聚之機,王芙和扶蘇到來一舉突破。因為王家族老大會,保密嚴苛,消息不虞外傳。事情的影響能夠壓製在一個小的範圍內,在鹹陽構不成衝擊,王家無事,扶蘇有這層虎皮罩著,當然暫時也不會有問題。
回到房間,王芙的臉上還留有慍色。扶蘇當然知道王芙為何這般表情?甜言蜜語灌上去,王芙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不過眼中還是帶著不解之色。
扶蘇笑著解釋道:“芙兒,且別忙著生氣,聽你加夫君好生解釋。”
對於造紙術的認識,扶蘇是最為深刻的,當然不會忘記那個小作坊。蕭何等人的留守便是明證。
不過當王穀汝拿著王家的證明名正言順要將小作坊收回的時候,蕭何便犯難了。蕭何長於內政,人情世故當然不缺,對於眼下這種情況更是了解深刻。王家是扶蘇將來的姻親,是扶蘇登上大寶的重要助力。可眼下王家搶起了造紙之術,該如何取舍?
蕭何當然是不肯放手的,可明麵上又不能阻攔。於是蕭何決定放水,將造紙術的工序和製作圖紙讓王穀汝得到了。再自己設計一番,重新拿回來。到時候,工序和圖紙他們拿走了,卻自己又丟了,難道還要找公子討要?
隨後呢,蕭何又摸清了王穀汝的性情和喜好,將這些東西設計讓程辟知道。程辟此時已經決定投靠魚陽古,可明麵上,他還是蒙恬的人,是親向蘇黨的人。
那又如何傳遞?要說容易,也容易,蕭何光明正大便能麵見程辟。可要說不易,還真有些難為人。做事要不留痕跡,那光明正大上去拜訪當然不成。此時上官泰和程雅琦這對熱戀中的男女幫了蕭何大忙。
透過程雅琦,蕭何很容易將這個十分“絕密”的消息傳遞給了程辟。且不提上官泰和程雅琦兩者間是個如何驚訝的表情。
總之,魚家的人對這造紙術是如同見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死命地抓住。要知道這份造紙術得有如何珍貴!
其餘且不提,光是一份經金光閃閃的政績就足夠讓魚陽古重新崛起於廟堂!
王芙聽到扶蘇說道這裏,心中已經了然了幾分。不過心中細細想,忽然問道:“那這造紙術給了魚陽古,豈不是與給了胡亥別無二致?”
扶蘇先是得意笑道:“當然不是。魚陽古不同於許謹周校,這種世家子,考慮最大隻有自己宗族。怎麽可能為全心全意為胡亥考慮。眼下魚家自身都保全不足,若是被我一擊致命,全族禍滅。縱然胡亥能夠勝過我,他魚家也別想再複起!”
說道那工序和配方,扶蘇卻是苦笑連連:“那東西既不在我手上,也不在魚陽古身上。卻是落到了一個女賊身上,真是……嗬嗬”
幹笑一聲,扶蘇也不知該如何表明此時的心緒了。
【這一周裸奔,數據什麽的都下降了。唔,希望兄弟姐妹們挺起~支持回秦,支持你喜歡的回秦故事。微言在此,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