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下房翩言語之中急切的投效之意,扶蘇心中自然是欣喜非常,眼角一瞥興致頗高的魚澶心中點頭,看來自己的身份已經被魚澶告之房翩了。不過說起來,扶蘇的身份雖說不是機密,可也不是隨便可以用來當做茶餘飯後談資胡謅的事情。故而,雖說扶蘇已經明確在討逆軍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扶蘇沒有明確命令,也沒誰將主將的身份告之一個階下囚。
雖說房翩得知扶蘇身份後便已經願意投效,可扶蘇卻並未順勢收下。畢竟,扶蘇這般做了,難免有用身份壓迫的意思。皇子招納一介階下囚,能夠和顏悅色就已經是足夠善意的姿態了,畢竟房翩不過一介階下囚,並非是名滿天下的名士。扶蘇這個姿態做足夠了房翩卻仍舊擺起架子,那就不是清高,而是蠢笨了。
心中這般想著,扶蘇卻另有別的念頭。如魚澶所言,這個房翩的見識的確不錯。比起扶蘇府中徒有其名的不少門客而言,這個房翩的的確有幾分才能。既然如此,扶蘇也有想著要真正將此人給收服了,而非用形勢壓迫,即使眼下一切無礙,可日後想起來心生芥蒂就不妙了。
討逆軍人數不多,隻不過三百人。不過這些都是扶蘇手中主戰力量,扶蘇名義上也將整個監牢之中的監犯都納入了討逆軍的旗號之下。隻不過並不承擔戰鬥職能,而是作為輔助力量支援後勤工作。畢竟,扶蘇先是無償給他們解脫了自由,又是好吃好喝好穿地供著,他們總不能一點責任和義務都不去承擔。
其餘老弱婦幼,年老和年幼的男子扶蘇都安排去做些簡易的武器修補工作,還有做飯,看押等事物。一些懂得些醫理的,不分老弱婦幼都被扶蘇征調入了傷兵營。當然,傷兵營中女性居多,一來這些都是監犯的家屬,有安定傷卒心理的作用。二來,也是女性性子細致,能夠承擔繁瑣的醫護工作。再分下去,其餘留下的人,扶蘇都安排去做了衛生工作,索性給整個監牢之中都做了一個衛生大清理。
幾百號人浩浩蕩蕩做清潔工作,聲勢的確驚人。不過傳出來的味道卻不好聞,扶蘇提起衣袖輕輕掩住鼻息,對空氣中傳來的這股子惡臭扶蘇卻沒有皺眉。而是側身將道路讓給那一列打掃衛生的大媽級婦女。
那大媽級婦女做事倒是認真,仔仔細細將這片劃出來做傷兵營的牢房打掃著。然後將垃圾放入手推車上,準備推出去,也沒看到扶蘇等人。
隻不過隨著扶蘇的側身讓開,這大媽級婦女也有了察覺,一抬頭,頓時驚訝得無以複加,神情激動,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去。嘴裏的話都說不利索起來:“公……公子……”幾個原本也在忙碌的人,一聽這原本說話利索幹淨,牙尖嘴利的大媽竟然結巴了起來。放眼望去,竟然看到了扶蘇和身後的一眾威武雄壯的親衛。頓時齊齊大拜下來:“小人拜見公子!”
扶蘇揮手示意無需如此,卻聽得嘭一聲悶響。順著聲源過去,原來竟然是那大媽級婦女載著的手推車倒到了扶蘇這邊。那大媽一下子懵了,兩耳一陣轟鳴,心中滿是惹怒扶蘇後被哢嚓掉的結局。手抖得都不知道動起來,嘴巴更是結巴得厲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扶蘇看得好生無奈,心想這官僚主義果然是曆代結症。躬身將手推車,扶起來,正要自己推走。卻見那大媽終於在其餘人不斷的提醒下醒悟了,看到扶蘇的動作,頓時明白了過來,三魂沒了七魄,連忙搶了過去。逃也似的推著手推車走了過去。
扶蘇揮揮手對眾人道:“安生工作便是,將這衛生打掃好。也是讓你們家裏的父親、夫君、兒子能夠受傷後盡快好起來。爾等既然做了討逆軍的軍屬,我也不會虧待你們。你們家中的男丁做了討逆軍的軍卒,軍中也定不會拋棄他們!”
扶蘇揮退了眾人過去工作,這才得空將剛才沾染上到衣袍上的灰塵汙漬拍去。回首看著似有醒悟的諸人,抿嘴輕笑。領著幾人,繼續走過去。剛才扶蘇遇到的這幾個監房都是剛剛被打掃的監房。整個地下監牢,監房眾多,空間廣大。扶蘇想要劃出一邊傷兵營的營地十分容易。不過扶蘇也知道,按照監牢這個衛生標準,就是將後世的醫療設備搬過來傷卒醫治也是沒轍。
所以,扶蘇第一招當然是打掃衛生,清理環境。然後播撒石灰,清潔個幹淨。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扶蘇心中清楚,看到幾人疑惑著的神情也不解釋,等會有了實例再看幾人如何問。
監牢之中的監房之用來關押犯人的,扶蘇手下的將卒當然不是犯人。所以這些圍欄統統被扶蘇給拆了過去。燒起火堆,給當做柴禾用。
監牢成了營房,一個個打掃得幹幹淨淨,雖說跟奢華一點都扯不上邊,可叫人看著就是舒服豔羨。這些房間裏的床鋪一個個都排起來,短時間內扯不上井然有序,可也不雜亂,顯得是有規章的。
一些婦女護工給正在用清水給傷員的傷口清洗。扶蘇手中沒有足夠的傷藥,眼下扶蘇不敢妄動,手中觸角也不敢隨便伸出去。不然,武陵之中庫房眾多,藥材積累也是極多的。
藥材雖是沒有,可扶蘇的命令是盡量給傷卒的傷口清洗,將血汙洗去,還傷卒一個整潔舒適。將傷口清洗以後,再用被開水煮泡後的布條包紮傷口。這些扶蘇都是經曆過的事情,一個個做下來,倒也條理明晰,規章有度。一時間,扶蘇身後的魚澶、房翩以及幾個新提拔起來的親衛都是瞠目結舌,心中暗自咋舌。羊牟還好些,跟著扶蘇做事,這些見多了也不覺得如何神奇古怪,可房翩雖說被扶蘇的氣度身份折服,可心中還是有些傲骨的,眼前看到扶蘇做的這些事情。先是驚訝於扶蘇做事的幹淨利落,那水平絕對是不低的。再就是心中矛盾,這些事情若真的能將傷卒的治愈率增高,那當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可也同樣讓房翩難堪,畢竟這些手段他當然是拿不出來的。一對比,如何去想也就不難猜了。想到心中的傲骨將要受到巨大打擊,房翩看向這些舉措的眼神也就有些飄忽了。
給傷卒清洗完傷口,就是傷卒的家屬去給傷卒洗漱,清洗全身。這些事情當然不能繼續讓這些兼職性質的婦孺去做。畢竟要是搞出個桃色事件什麽的,這些婦女固然會給夫家不待見,扶蘇這項新舉措同樣也會受到猛烈衝擊。
扶蘇一路走過去,每過一地扶蘇都將事情嚴明講清楚。看著初成規模的傷兵營,扶蘇開口道:“房翩,一路走來,有何感想?”
房翩正想的出身,此刻聽得扶蘇所言,道:“公子意在深遠。”
扶蘇嘴角輕輕勾起,心中對房翩把高一些,道:“哦?那你倒是說說。”
房翩略一沉吟,開口道:“公子這討逆軍,從以精選,人數不過三百。此舉,房翩深以為然,佩服得緊。”
扶蘇擺擺手,打斷房翩的話:“這些恭維的話,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眼下時不待我,撿緊要的說。”
房翩麵色微微變色,心想扶蘇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心中凜然,連連稱是,據需道:“公子手中力量薄弱,故而要磨礪討逆軍這把刀。三百散兵遊勇,若大戰之下,正麵對決,大軍壓上隻需五十精銳便可碾壓之如土雞瓦狗。”房翩說道這裏,眼角繼續瞥著扶蘇的表情。卻見扶蘇似笑非笑地看了房翩一眼,眼中淩厲的目光一閃而現。房翩心中猛然一跳,連忙止住其餘試探的話語,還好此時扶蘇目光又恢複了平常的柔和,也並未打斷房翩的說話,頓時心中一鬆,背上卻依然冷汗淋漓。
一旁的魚澶見房翩突然不說話了,心中留意,仔細看到房翩額上的細汗心中竊笑,麵上卻關懷道:“房先生這是怎了,這話怎麽隻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適?”
房翩聽了魚澶的話,知道自己太過失態。連聲道無礙,繼續道:“討逆軍初成不過一日,雖說公子親衛勇猛,也都是合格的武官卻苦於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凝合一支軍隊的軍心。大戰一上,恐怕不能堪用。故而,公子將目標找上了獄卒。獄卒戰力不低,也受到過訓練,軍械較為完備若是擊敗,不僅可以鍛煉新軍同樣也可以繳獲一批軍械物資。事情如公子所料,用戰鬥凝練一支軍隊的骨架。”
扶蘇此刻卻看到一具被抬出去的屍體,扶蘇設計了一種簡易擔架用來給醫護兵使用。眼下擔架之上,一名討逆軍的士卒重傷不愈已經死亡。聽到房翩說道這裏,扶蘇身上而有些黯然道:“不得以所為罷了。”
房翩心中忽然感歎起來,這個老板心性可真是不錯。才能學識都是上等,而且度量也是不凡。真是一位良主啊!說到這裏,房翩下麵的話也就不說了。意思點到即可,沒必要全部說出。扶蘇用醫護當然是顧惜傷卒,可也未嚐沒有用傷卒來收攏軍心,凝聚士氣的意圖。隻不過這些話語說出來就讓事情變味了,房翩心裏門清,當然不會去說。
看到房翩神情肅穆,看著傷兵營諸多傷兵痛苦的樣子。房翩心中下定決心,投靠到扶蘇這萬年不遇的良主下。彈一彈身上的塵土,房翩大拜而下,肅穆道:“末學後進房翩,願以己身助公子謀大業。請公子成全!”
扶蘇此刻正看著一旁對幾個手腳伶俐的姑娘講學的月芷,看著月芷此刻認真專注的神態隻覺得分外迷人。卻不想神別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要來投效自己,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仍舊那般微笑。
隻不過這笑容再諸人開來就顯得沉穩有度了,感覺到了不對勁,扶蘇迅即回過神來,穩住心態,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墨家諸義士就勞煩房先生了!”
房翩心中猛然大定,恭敬躬身應下,隨後揀選幾名扶蘇麾下的健勇便出了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