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例,就絕對不會缺乏第二例。盡管扶蘇挑選的是外蒙牛皮的優良大盾,不過仍舊陸陸續續有士卒中箭倒在地上。好在除去第一個正中脖頸的倒黴蛋以外,其餘中箭士卒並沒有幾個傷中要害的。而且,一有士卒中箭到底,便會有後隊的士卒補充上去換上另一塊厚實嶄新的大盾。那名受傷的士卒也會盡快被拖到後隊接受留守在那裏的護兵的治療。
說到醫護,扶蘇當然不可能將月芷帶到這種危險的地方,於是抽調了幾名手腳伶俐的女輔兵到了軍中作為護兵成為扶蘇醫護隊最初的骨架。好在這討逆軍是扶蘇一手建立,而武陵這裏也不會有哪個禦史化作長舌婦來彈劾扶蘇如何如何。而軍中其餘軍卒更是對扶蘇信服,女兵進入軍中也被扶蘇成功撕開了一個先例。
撇去這些,激射的弩箭幾乎插滿大盾。兩三百塊大盾上麵覆壓著的弩箭幾乎都快超過了大盾本身的重量,集中爆發出來的弓矢弩箭讓扶蘇此刻失去了至少三十人的戰鬥力。
箭雨大約持續了一刻鍾便被迫停止。沒有一種弩機能夠連續不斷進行高強度的運轉,限於工藝和材料,足夠良好使用的弩機需要嚴格的保養。而不惜代價的魚製顯然沒有多少吝惜弩機的意思,於是兩百弩兵先是將整個武陵守備的存量都拿了出來。將近五百具弩具被兩百人這數刻鍾下高強度不間斷的使用中廢掉四分之三。如此高昂的代價隻不過換取了暴徒區區數十人的傷亡,盡管如此,背景雄厚的魚製並沒有多少遺憾。
弩兵們因為手指上弦扣動扳機太多而發紅不已,手臂酸軟如麻已經不能在繼續射擊了。而魚製一次性壓上的三百重裝材官,左右分兩路進攻這群暴徒的左右兩翼已經掩護成功。爆烈如雨的箭矢將扶蘇三百人壓製得不能抬頭,使得魚製手下的重裝材官輕而易舉接近了這群暴徒。
盡管圓陣之上四處都是兩翼,幾乎沒有破綻。不過因為扶蘇的堅持,堅守在了軍中前列,使得圓陣中扶蘇所在的地方自然而然成為了中軍所在。而左右兩軍分隊的兩翼也同樣顯現了出來。
三百人,左右兩百不過區區五六十人。當三倍於己的兵力壓上去的時候,魚製心想這暴徒首領到時候會不會跪下來請求自己的饒恕!眼中勾起冷意,魚製殘忍地笑了起來,似乎想到暴戾發泄後的舒逸。
箭雨停歇,處於守方的討逆軍在首次交手之中並沒有搶到先手依舊被壓製在後。而當三百餘名鐵罐頭一般的重裝材官左右壓上的時候,扶蘇終於變了顏色。
“重裝材官!”扶蘇咬牙切齒地看著這群鐵罐頭從左右兩邊壓了上來。扶蘇身邊這兩百人盡管也可以成為重裝材官,不過扶蘇清楚地知道。秦軍之中精銳之士才會配備昂貴可以全身披掛的鐵甲,這些精銳之士往往就是陷隊之士。以前秦軍沒有足夠的甲具同時也礙於重甲的重量導致行動緩慢而沒有采用重甲。不過當擊敗中原幾個富庶的大國之後,秦軍繳獲到足夠的精良甲具就使得秦軍的陷隊之士實現了重裝化。這些全身披掛鐵甲的鐵罐頭一個個都是人形猛獸,擁有極好的防護力的同時也擁有極強的攻擊力。對付扶蘇這種弱師正是恰當,因為這群人形猛獸迅即奔湧而來擁有的強大衝擊力能夠將扶蘇這不甚厚實的圓陣砸個稀巴爛。而又是瞄準相對薄弱的左右兩翼,極容易接兵不久後便讓扶蘇全軍崩潰!
扶蘇細牙暗咬,看向笑容詭秘的敵軍主將。扶蘇胸中猶若燃燒著一團怒火卻不得散發,明明同樣是錐形鋒矢,敵軍主將竟然留在最後守著兩百累的癱軟的弩兵!想到此刻,扶蘇便明了了敵軍主將的意思。這守陵軍的主將竟然是要開陣不過稍許就要一舉便擊潰自己!
想到此節,扶蘇首先便是滔天的大恨。
敵將竟然小覷自己如斯!
緊接著,扶蘇卻是嘴角勾起隱秘的微笑。好像是山中看到露出尾巴的護理以後驚喜不已的獵人!
扶蘇手中鋒銳無雙的佩劍出鞘,發出龍吟一般的劍鳴。看著那跑動速度由均勻緩慢漸漸提速到奔行的守陵軍重裝材官,扶蘇沒有握劍的左手伸到伸手,迅速變換著莫名的手型!
近了,此刻守陵軍的重裝材官已經衝近不過二十餘步的距離。逐漸提速的重裝材官一個個都全身披掛鐵甲,連麵部都著有麵甲,看上去十分凶惡猙獰,如同一頭頭怪獸般的存在衝擊而來。
一個壯漢將近兩百斤,加上沉重厚實的鐵甲便有約莫兩三百斤。健壯的身軀披掛著沉重精良的全身鐵甲,沉悶的步子一個個匯集起來延綿不絕的悶聲聽在三百討逆軍軍卒耳中,猶若大錘在心。軍卒們緊緊盯著這群人形怪獸,緊張不已。不過被扶蘇提起的士氣並沒有讓軍卒們有多不安,手中秦戟長矛緊緊握著,長達五步的秦戟長矛往前伸出頂住,尖銳的矛尖給了士卒無窮的信心。
“殺!”
“揍死這群雜碎!”
“上官有令,殺一個賞百錢。取了人頭換酒肉!”
吼動的守陵軍重裝材官帶起一陣煙塵衝擊而來,這群手持短劍重斧,大刀重劍的猛士帶著奔跑積蓄上的衝擊力衝撞在如林而列的矛林秦戟上。
矛尖固然鋒銳,可這群重裝材官配上身上的鐵甲一身算上去便有三百餘斤重,猛然衝上的衝擊力縱然討逆軍軍卒死命抵住不得不背靠身旁袍澤互相依靠來分去強勁的衝擊力道,而討逆軍左右兩方圓陣上樹立起如林的矛陣已然彎起一片。
沒有戰車阻擋,沒有車陣防護。一切隻有肉身彼此依靠連接而成的防線堅守,左右各自一百五十名重裝材官帶著龐大的衝擊力和慣性撞擊在樹起的矛陣上。不盡的吱呀聲帶著金屬特有的聲音讓一眾人心血上湧。
近戰一起,兩邊的士卒紛紛大吼激揚士氣。進攻的重裝材官靠著強大的衝擊力撞擊在矛陣之上,用重斧大刀劈開矛林秦戟,全身著甲下的身體不懼兩邊戳來的矛尖鋒銳。最長將近五步,最短也有丈許的長矛隔開了兩方短短的距離。
戰場之上當然不是如電視劇裏一般混戰捉對廝殺,而是整個軍隊集體之間的對抗。
扶蘇此刻穩穩調度,守住圓陣陣腳。任由三百重裝材官衝擊上來,此刻扶蘇不敢全力反擊這股重裝材官。首先重裝材官本身實力極強,扶蘇必須全心全意防守的時候要留有餘力應對不測,其二便是敵軍主將。或許敵軍犯了驕兵,不過敵軍主將仍舊有至少百人的衛隊。敵軍主將除去六百主力,還有一百人的衛隊。身為千人主的敵軍主將肯定有百人級別的衛隊,扶蘇十分清楚將領對親衛的重視,一旦敵軍主將領著這群精銳在扶蘇全力反擊重裝材官的時候從背後捅一刀過來,扶蘇隻有潰敗的下場。
身後一百弩兵按住不動,近戰之時弩兵基本沒有。扶蘇也不想這群本來近戰就弱的弩兵折損在這無謂的戰鬥之中,這不多的弩兵是扶蘇不多可以倚重的手段。
圓陣側重防禦,當兩邊三百重裝材官衝擊上矛林陣列的時候,層層的衝擊力便被內外幾乎三層的士卒互相依靠袍澤相守分散掉。高高的秦戟舉起的時候積蓄力量,重重咂向重裝材官的甲具縫隙,頭腦、脖頸間、以及心髒等部位。
當矛陣如林而起抵抗著重裝材官的突擊時,扶蘇也沒放棄反擊的手段。秦戟一麵尖銳的鋒利高高舉起紮下來對準衝來的敵軍紮去,若是兩軍都是這種矛兵輕裝材官,基本就是彼此之間互相捅。
不過手持長兵器的兵種本來就在防禦戰中占據優勢,一旦進攻就抓瞎。重裝材官配備的武器隻是大刀重斧,長劍短戈根本不會配備這種至少丈許長的長矛秦戟。
嚎叫著衝向穩當陣列的重裝材官示威般揮舞著武器劈開兩邊揮來的長武器,衝擊向盾牌之內的這群暴徒。不過出於他們意料,這群暴徒顯然水平不低。“暴徒們”仗著盾牌防禦,身體軀幹部位有長矛抗拒,身體軀幹以上的頭部同樣有秦戟偷襲,甚至腳下還有秦戟勾出來,將人勾倒在地,隨後便是不盡的秦戟紮下,一紮一個準,一紮一個死。
而且因為圓陣的防禦優勢,重裝材官們盡管人數眾多,擁擠在一起衝擊而來也能抵消掉正麵迎來的如林矛陣。盡管如此,卻仍舊因為圓陣的緣故需要麵對左右兩邊支援而來的矛陣。以及頭上地下偷襲迅猛的致命威脅。
噗嗤噗嗤入肉的聲音延綿不絕,血肉飛舞之間才是戰場殘酷之處。所幸三百名討逆軍軍卒都已經接受了一次伏擊獄卒的經曆,有過見血的前例之後仍舊能穩住陣腳不被重裝材官接連不斷衝擊下,越發強大的壓力給壓垮。
圓陣守軍在初期的優勢之後,很快便迎來了戰場上最慘烈的時刻。隨著越來越多的材官湧入,第一線要麵對的材官越來越多。如林而起的矛陣盡管威力不俗,卻不能在連續不斷的衝擊之下仍舊能將敵人抵抗不使其前進。
三百重裝材官對抗兩百矛兵材官,血與肉的悲鳴合奏結果卻是圓陣不得不後退。盡管不斷旋轉起來的圓陣輪流上陣分散著圓陣所受到的強大壓力,但這杯水車薪,圓陣的抵抗顯得有些混亂起來。
沒有收到良好訓練的新兵們抵抗的意誌盡管再如何強烈,也敵不過先天上戰鬥技能的稚嫩。
這群“暴徒”途盡了,魚製舔一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被族中老人發配到這苦悶無趣的世界讓魚製心中發悶幾欲發狂。而今日,軍功就在麵前,一旦有了軍功,魚製就可以發動人脈關係脫離這個令人難受的地方。況且,說不定這群暴徒裏還有什麽大魚可以摸摸!
“衛隊準備,全軍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