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輕軍官身著便甲,帶著手下兵丁行走在叢林密布的沙丘外圍之上。前方的探馬已經得知外圍大路上早就布滿了楚人的偵騎,既然如此,手中兵力最弱的扶蘇自然不會冒著暴露之苦去做收割殘敵的苦差事。
不錯,這名年輕軍官就是扶蘇,堂堂手握兵馬數萬的北疆三郡郡守。
“李左車。”扶蘇聲音低喝,將出叢林。前麵也漸漸成了草地,風沙漫卷的沙丘即將到了。
李左車聽了扶蘇的話,連忙跟上道:“末將在。”
“而今到了何處?”扶蘇看著叢林之中舉目四望都是一片相同的模樣。都是樹木,草叢。根本分不清方向,自然,扶蘇便要問問自己的參謀,李左車。
而今作為郡尉府下轄屬官的李左車,其正式的身份是雁門郡尉府軍機參讚。除了作訓之外,實際工作就是扶蘇的軍事顧問。
李左車聽命,仔細去觀察了一旁大樹的枝葉。發現左手邊的枝葉比起來更加繁茂一下。見此,李左車暗自點頭,此刻士卒已經組裝起了一個指南車。
一擺放好,再看,恰好左手邊就是東方。
又翻出地圖,在上麵一陣摸索。李左車大喜道:“公子,這外麵正是沙丘南麵。我們的方向沒有偏離!”
扶蘇舒了口氣,實際上他剛才也開始觀察了一下。不過得到了手下專業人員的確認,心中也算鬆個口氣。道:“讓軍士們做最後的休息,時間,半個時辰。吃幹糧,喝水!”
扶蘇一聲令下,眾將士紛紛拿出手中幹糧,水壺開始休息。而李左車,也帶著手下的軍令隊開始維持軍紀。他的軍機參讚是屬於伏承管轄,是軍法官的一員。
羊牟默不作聲地坐下,他作為扶蘇貼身親衛的什長,在本來的精銳部隊也是百將的身份,放到一般尋常部隊不消說弄個五百主是沒問題的。放後世,那就是一號兵王。
其在隴西武陵地下的表現讓扶蘇頗為心喜,於是到了雁門之後,逐漸開始冒頭。最後,當扶蘇特種兵情節爆發的時候。順理成章地便成了青龍營的第一任營長。
營這個規模此刻還是頭一遭成為正式規製,照例以伍長、什長、百將、五百主、千人主計算的話。這好像是個和五百主差不多的職事,但作為侍衛官又是另外一個體係。所以很多人對羊牟的身份都有些摸不準,
不過七級公大夫軍功爵讓所有人對這個不過三十歲左右到軍官保持了極大的敬畏。在大秦,軍功爵是軍人內部真正地位劃分的關鍵要素。一個最初級士兵,比如普通的弩兵,是第一級公士。高一些的,能夠拿起秦戟掌握陣法的材官則是第二級上造。再高一些的,比如箭術好的弓手、掌握一門高技術能夠駕車的禦手,或者力氣很大武藝不錯全身披甲的重裝材官。這多是簪嫋。
簪嫋一般而言就能成為伍長,甚至什長了。但這些都是屬於半官不官的士官,真正上一層勉強夠上小軍官的百將則大多是不更,再上一層成為五百主的大夫。那就厲害了,基本上就能夠成為國家的中堅力量,能夠統領五百人。
而公大夫,則是第七級。比大夫還要高上兩級的軍功爵,盡管以羊牟的軍功而言,並不算破例。但這個五百規模的軍隊卻高掛兩級,顯然是表示重視了。
的確,青龍營裏最差勁的軍士也是上造。一般而言,多是簪嫋。擔任骨幹的,則多是不更甚至大夫。這些五百人,可以說是真正完全以殺人為目的的職業化軍人,一身都是投入軍隊終生為軍人的強悍兵王。
不同一般的上造甚至簪嫋,這些人一旦打完仗沒有事情,就會卸甲歸田。到了不更這一級,是可以免除輪流服軍役的。實際上就是脫產的職業軍人!
作為扶蘇器重的軍官,羊牟心中的壓力不小。故而也幾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青龍營的作訓之中,幾乎每時每刻都想著如何提高軍隊的戰鬥力。
默默吃完幹糧,清水的羊牟巡視了一圈青龍營的臨時營寨。卻看到了和李左車並肩走著的施卒,見此,羊牟沉默地拱手,表示見禮。李左車見此連忙回禮,雖說李左車而今是扶蘇身邊的軍機參讚,但本身的軍功爵卻是很低,隻有大夫,比起羊牟這個公大夫中間還差了一個官大夫。
另外一邊的施卒對於羊牟的冷漠沒有意外,而是友好道:“羊將軍,施卒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羊牟心中暗道山越土著不識軍律,將軍和一個五百主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般大。不過他也沒擺臉色,這可是等會要生死相托的戰友袍澤,不能傷了和氣。於是擠出一些笑容,道:“施先生不必客氣,有什麽問題,羊牟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於是施卒便趁機請教了一些關於中原地區打仗的問題。山越人遠離中原數百年,基本上擅長的就是這叢林作戰。對於堂堂正正的陣列對戰,反而是一無所知。
李左車在一邊,見此,插嘴道:“此次作戰,並不是堂堂正正。而是見機行事,並不以殺敵為主。務要,以保存自己保護目標為主。”
羊牟也道:“青龍營此次千裏而言,一來自然是承擔殺敵任務,二來卻是幫助公子破開重圍。到時候,山越營隻要見機行事就好,莫要陷入其餘無謂爭鬥,一切,以不為對方發現為好。”
“到時候仗一打起來,數千雙眼睛,想要潛入隻怕很難。到時候,還是要硬戰!”施卒說到這裏,眼見兩人的目光有些怪異連忙道:“山越營不怕硬戰,這屍山血海也不是第一次爬出來了!”
“咚咚咚……”
“是集合的鼓聲!”
三人連忙歸位,迅速集合。
扶蘇帶著一千人悄無聲息地從沙丘難免潛入,用一根根大繩子前後竄起來,進入了沙暴之中。春夏之交,多風,這風一吹,沙子頓時漫天遍野。若沒有營地,隻怕連個安生的時間都不會有。
一根根繩子將一千人串了起來,而扶蘇的青龍營果然不負眾望,在沙暴之中並不見任何異常。小心翼翼行動起來,避開遠處嘶喊震天的地方,便是不時有迷路的軍士出來,也會有前哨弩機發威,一箭斃命。
千餘人在沙暴之中,安安靜靜地行進。而最前麵,赫然便是扶蘇和伏承、李左車三人。伏承帶著特科人員做前哨,不時修正著道路上的錯誤。對於行朝,扶蘇在文字、圖形上都見了不少。甚至還安排泥水匠做了一個模型,但真正了解卻不敢說。畢竟時間緊湊,對行朝、行宮的不算熟悉。
若不是特科的人員時不時修正,南轅北轍可不是鬧著玩的。
“前線如何了?”扶蘇看著風塵仆仆的伏承,連忙問道。
伏承拍了拍沙子,躬身道:“稟公子,擒了兩個舌頭。隻知道項家主力正在攻打行朝,丞相李斯和郎中令趙高正在帶兵反擊。而胡亥公子,正在進攻禦帳!”
“什麽?”扶蘇一聲驚訝又怒又恨,這胡亥發了什麽失心瘋竟然敢進攻行朝。
“是贏忠將軍拚死護住了陛下,陛下的寢宮一直以來都在贏忠將軍的掌握之中。胡亥公子和郎中令趙高都沒有辦法驅逐,故而胡亥下令進攻。不過,現在正有一股楚人精銳,正在襲擊胡亥公子。胡亥公子圍住了寢宮,正在反擊楚人精銳!”伏承迅速將禦帳情況道出。
扶蘇此刻的麵色卻是突變了,這股楚人精銳絕對不是那些在風暴中逃出士卒所說的壽春豪族。肯定就是遠渡而來的項家軍啊!
而那進攻的胡亥的優勢何人,自然呼之欲出:項羽!
項羽看著瘋狂殺將過來的秦軍將士,心中沒有畏懼,反而是一片興奮。剛才的敵人,並沒有讓項羽感到有何挑戰力。而今,手中的長戟已經被鮮血染成一片赤色。
而身上的衣甲也換了三次,一次次的突進,搏殺讓項羽成了整個戰場之中所有秦軍將士的噩夢。隻要這個渾身浴血的楚人賊將一來,莫不是到一戟刺去,除了逃命再無他法。
項羽見了秦將,隻是一聲怒喝,便能讓秦將為之喪膽。無他,這是項羽在戰場之上斬殺至少十名百將,三名軍侯得來的威懾力。項羽力強技精,屬下又是凶悍,竟然殺了個七出七入!
到了此刻,胡亥已經是心下大駭。再也不顧贏忠一麵的防線,而是將所有兵丁瘋狂地投入到了和項家軍的進攻之中。敗於精銳成名百年的宿衛之中不要緊,可敗於一群楚人賊寇之中。卻能將胡亥一輩子都戴上一頂不堪戰的帽子!
項羽凶悍無比,猶若凶神臨世。左手短戈右手長戟,不知換了多少,瘋狂突進,硬生生一次次從血雨屍海之中殺進殺出。駭得秦人一個個都是失了顏色。
胡亥呆呆看著項羽洶湧而來,心中慌亂如麻。而此刻,突兀地一陣人喧囂之聲響起。
一群身著嶺南邊軍服飾的秦軍將士,人數不過兩三百,竟然突兀地衝項家軍後方進逼而來。見此,胡亥猛然間又恢複了活力生機。大喝道:“援軍來了,援軍來了!哈哈,天佑我大秦,眾將,擂鼓進逼。所有人,給我衝啊!殺光楚賊!”
此刻,項羽集結了全部軍隊。包括圍堵禦帳的軍士也都齊齊集合到了一處,衝向後路受襲的項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