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完畢】
“殺!”一個個士卒如同螞蟻一般爬上東郡郡治濮陽的城頭,士氣正旺的魏軍高吼不已。
城外五百步,一陣銀光閃亮甲胄鏗鏘的申徒武蒲大笑著看向身邊的皇欣,道:“皇欣,你看我的將卒如何。攻城三日,便將濮陽城頭上一幹秦軍壓製得難以反擊,此城,兩日之內必破!”
“秦人在中原被起義軍將士四處隔絕,東郡能在這裏苦苦堅守,本來就已經元氣大喪!”皇欣顯得有些不大服氣,道:“你這先鋒,不過是撿了個便宜罷了。若是大將軍命我去攻取,定能比你更快攻下此城!”
“哈哈!”申徒武蒲大笑起來,神色頗為得意,道:“罷了罷了,日後,便讓你攻取便是。倒要看看,是誰的兵將更加厲害!”
“比就比!”皇欣悶聲回複,被申徒武蒲刺激得很是不爽。
在不遠處看著兩拌嘴的周市聞言輕笑一聲,對東郡能否拿下,倒是沒什麽疑問。起義軍戰火幾乎燃遍中原,大秦在中原的勢力已經因此低落得無以複加。若不是李斯在三川郡苦苦維持,恐怕山東之地,除了扶蘇治下,已經為反秦所奪了。
隻是,周市卻絲毫沒有輕鬆的神色。
周市看了一眼西方,凝重的神情幾乎寫滿了臉上,二十萬刑徒軍的彪悍,讓所有反秦將士身上難以承受的巨石。周市平素也自詡是起義軍中了得的大將,整個陳勝部署中,除了冤死的葛嬰,他就沒有佩服過誰。
但九月間,那個猛然崛起升上星空如星辰般絢爛的男子打破了周市固有的概念。
這個和他同宗同姓的男人本來隻是一個楚軍中的小軍官,可就是這麽一個小軍官,卻領著三千雜兵一路西進,駛入頗族繞過了吳廣所圍攻的堅城滎陽,一路西進破了函穀,進犯關中兵臨鹹陽。
如此豐功偉績,便是自詡軍功頗為卓著的周市也是瞠目結舌,難以比擬的。
但就是這麽一個幾乎天才般的將領,麵對章邯這員秦軍大將,在二十萬如狼似虎墨色如一的親兵麵前,卻是一敗塗地。數十萬大軍在戲地傾覆一空,一敗不足守函穀,再敗喪師退曹陽,最後在澠池堪堪穩住了陣腳。
“但願陳王不執著於美色財氣,盡快發兵救援周文!”周市心中揪進,又道:“若是不然,周文再敗,隻怕西方就再無一人可以擋住章邯了。假王在滎陽日多製肘,對手又是名滿天下的丞相李斯,若是在遭遇內外夾擊。隻怕張楚主力,將一朝盡數傾覆!”
“難道……”周市想到這裏,不得不閉眼痛苦地低聲念道:“張楚氣數將盡?這反秦大業啊!”
此刻,一連串的馬蹄聲急傳來。
忽然,留守河內郡大後方的傅寬突然大口喘氣奔馬而來。見此,申徒武蒲和皇欣都是驚愕無比,齊齊走過去要問傅寬為何如此匆忙。卻見傅寬撥開兩人,拜在周市身前,道:“報……報大將軍,敗了……死了……周文戰敗澠池,力戰不敵自盡而亡啊!”
“西路軍,敗了,曾經破函穀兵臨鹹陽的周文敗了……”
所有人都不禁齊齊心中感到一陣發寒,看著周市,卻見周市神情悲戚,重重歎了一聲,心中不禁為陳勝的自大狹隘而感到心冷。看向濮陽,怒喝道:“眾將何在,給我拿下此城。破泗水入陳縣,我要質問陳勝,為何坐視張楚忠臣良將盡歿卻毫不動作?”
聽此,眾將都是沉默了。申徒武蒲和皇欣都是齊齊退後一步,大拜而下,攜手發兵,全軍進攻濮陽。
不到日落,濮陽陷落。周市隻是命傅寬坐鎮濮陽,親率主力迅速向陳縣進發。
此次周市如此奮力東進南下,除了逼迫陳縣外,未免沒有避禍的意思。周市最初發家的地方在河內郡,可實際上,河內貼著三川並不算遠。而今盡管吳廣主力在滎陽頂著,將來章邯打來了,也是吳廣去迎戰。
可周市眼下太清楚陳縣的狀況了,可以說這裏的那個陳王已經在用驚人的速度腐化自己。錦衣玉食,歌舞美人,這些將陳勝的視線遮蔽在了城內的華美奢侈之中,卻忘記了城外千裏外數十萬為伐秦宗旨,為“誅暴秦,伐無道”之口號奮鬥的義士。忘記了是這些人的鮮血才換來陳勝的錦衣華服。
上層的墮落如此迅速,周市對陳勝會給吳廣的支持也就越發沒有信心。甚至,周市無不惡意地揣測著到最後吳廣失敗是不是因為陳勝的製肘。如此一想,周文對自己老巢這麽靠近危險地區著實有些擔驚受怕。
見此,周市不得不考慮自保的問題。
看起來最簡單的,自然是重兵雲集在西線和章邯死磕。但這一點無疑是最衰的決策,魏國的底子有多大,最清楚的不是魏咎而是周市。甚至這個所謂魏國都是周市一手打下來的!看似周市兵力不少,有十萬大軍。
可實際上,精兵不多,很多都隻是拉起隊伍下發武器組織起來的新丁。這些人,可以匹敵刑徒軍的加起來不過萬數,算得上正規軍的,隻有不到三萬之人。
這樣的家底,在半年之中拉起來自然是了不得的事業了。可麵對二十萬如狼似虎銳氣悍勇的秦軍,周市不得不退卻。他不是懼怕,而是知道實力的差距導致的必敗。
故而,周市必須改變。最實際又最無奈的辦法就是遷徙。最終,周市遷徙將王都遷徙到了臨濟。同時,為了在臨濟周遭打出一片天地,周市進攻東郡,略泗水郡之地。
至於泗水裏的一幹小雜魚,周市是不放在眼裏的。因為周市有這十足的底氣,泗水郡的池子太小,暫時還沒有什麽蛟龍可以對抗!
這不是自傲,而是周市對泗水郡、薛郡的情況作了充足的預備!
看向東方,周市如同再看一個新的可以供他反秦複國的根據地!這一次,周市的視界越看越遠,最後落在了碭山上!
碭郡郡治,碭山縣。
此刻代領郡守事的監察禦史安平正在和方與激烈爭吵,為的,就是而今一封來自北方的來信。
“亂臣賊子,人人皆可誅之!”安平義正言辭,道:“他周市再如何言辭謙卑,都改不了他是亂臣賊子的事情。而今竟然還要與他合作去收複失地,這是我大秦臣子的恥辱!更何況,豐縣為泗水郡轄地,我為大秦臣子,如此名不正言不順,焉有出兵之底氣?”
方與神色疲憊,輾轉回來,從敵營之中掙脫極是不易。而今還要操持練兵軍備,真是十分疲倦。此刻,卻不得不打起精神,道:“周市固然可殺,卻並非沒有利用之餘地。我大秦是正統,此等六國遺族想要掀風作浪,自當誅殺之。可眼下,碭郡一無財二無兵馬,朝廷的援助眼下又因為四處隔絕不可得。鹹陽、晉陽,一個都找不到。讓吾等如何去剿滅?”
“眼下周市致信與我等,出兵複豐縣,正是大好時機。豈能因此而放棄?”方與聲音誠懇,可安平卻無多少動容之色。
方與見此,不由心神黯然。作為和劉邦接觸最多的將領,他知道這隻起義軍的潛力,眼下正是其弱小滅殺的最好時刻,可他人微言輕,說話難免沒有影響力。若不是朝廷沒有免職之命傳來,他恐怕連郡尉之職都做不下去。
也正因此,再加上先前戰敗的因素,讓方與說話的影響力難免小了些。
安平緩緩搖頭,方與一陣黯然,振作心神再道:“我觀這夥叛匪紀律嚴整,領袖睿智,且悍將勇猛,人心堅定。若是不能趁早殲滅,隻怕將來,就要釀酒大禍啊!”
安平還是搖頭,出聲道:“就算如你所言,便是滅掉了這夥叛匪,可最後如何抵擋周市?這劉邦不過一小吏出身,便是再如何睿智,泗水之中也難以掙紮。但周市是魏國大將軍,盡管大秦不承認,可魏地百姓是認的。一旦周市將手伸到碭郡,最後豈不是前驅狼後入虎?”
看著方與神情黯然,安平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道:“罷了,隻要不大規模出兵,虛張聲勢,騷擾用間,都由你來吧!”
方與神色麵有不甘,但見此,還是躬身謝過。能做一些,總比什麽都做不了強。
豐縣。
一身錦衣華服的雍齒拿起手上的這封書信,眼神之中,捉摸不定。耳中,似乎還有周市使者那恭謙的態度和那番令人心神沉醉封官許願的動人話語。
“位列將軍,總比在一個小縣城窩囊著好!”雍齒這般想著,忽然感覺胸口一陣火辣辣地熨帖:“幹了,跟他劉邦造反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既然周市能給我,何不從了周市?”
雍齒緊緊捏著這封書信,似乎捏住了自己未來的榮華富貴!
薛郡。
驚聞周市忽然出兵攻克東郡,劉邦還未有多少急躁。隻是一方麵命留守之人好生對付,一麵自己卻加緊吞食薛郡的動作。隻是,接下來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劉邦的預料,將他從美好願景之中徹底給打醒了出來。
南麵碭郡敗將方與整戈待旦,厲兵秣馬地想著北上複仇,一路上細作痕跡萬千。而另一麵……
劉邦捏著這封情報,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