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離不開呼吸,氣管至關重要,進入異物,成年人用力咳嗽幾下一般都能出來,兒童則不同,肺活量不大,異物經常堵在氣管裏,所以小孩一般都不能把圓形或者滑膩的東西長時間放嘴裏。小玲剛才嘴裏放著魚皮花生,伸長脖子向人群中觀望,一不小心花生滑進氣管,一口氣立即憋在胸口。如果在醫院可以用工具吸出來,可是現在離最近的醫院也要好幾分鍾。
“快打120。”有人大聲提醒,林芳臉色蒼白,拿出手機,嘴裏念叨著:“120,120。”可是手指不斷顫抖,根本無法撥號。
“來不及了。”楚韻一把抱過孩子,神色冷靜,她是一個主刀醫師,見慣了生死,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更要沉著。快速把孩子抱在胸前,讓小孩背對自己,腰向前彎,上半身向下,同時楚韻的手臂環繞到小孩胸前,握拳,低在小孩上腹部,用力斜向上衝擊。這樣可以壓迫小孩肺部,用氣流把堵在氣管裏的花生衝出來。
楚韻深知氣管的構造,成年人也就十二厘米長,小孩氣管隻有成年人的一半,如果在上半部分靠近喉嚨,立即就可以被氣流衝出來。
可是,連續衝擊了五六次,小玲光張著嘴,毫無反應,身體反而軟綿綿鬆下來,顯然孩子已經昏迷。楚韻的額頭忽然冒出一串汗珠,臉色嚴峻,緊張地瞪著雙眼。
救護車最快也要五分鍾到達,五分鍾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微不足道,但此時就是那橫在小玲麵前不可逾越的鴻溝,,足以讓她年幼的生命永遠消失。
目光都集中在楚韻和小玲身上,充滿焦急,生命的脆弱讓所有人心驚膽戰,林芳臉色煞白,眼中布滿驚恐,楚韻繼續重複著壓迫胸腔的動作,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救護車,要是有工具,她會毫不猶豫地進行氣管切開手術,這也是唯一而且最有效的辦法,可惜,雖然隻要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但這點條件都沒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手術刀雖然是她救死扶傷的武器,但也不會隨身攜帶。
“閃開。”一聲低吼,淩威忽然擠進人群,一條腿略顯不便,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甚至比正常人還要快捷,伸手摸了一下小玲的心跳,短促地對楚韻說道:“把孩子放平。”
聲音不高,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楚韻下意識地把小玲放下,眼前寒光一閃,楚韻猛一抬頭,淩威手中攥著一把狹窄而鋒利的小刀,刀鋒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你要幹什麽?”石蓮花一聲驚叫,抱住淩威的手臂,她當然知道淩威要幹什麽,她是醫生,這種情況下該怎麽做一清二楚,但是讓一個江湖騙子動手術實在是危險。
“滾開。”淩威聲音嘶啞地吼了一聲,抬手把石蓮花摔在一邊,迅速蹲下身,左手在小玲的喉嚨部位摸索著,臉色冷清,看不出一絲波瀾。
“你不能拿孩子的生命開玩笑。”石蓮花再次撲過來,她觀察到淩威的右手竟然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不是緊張,而是神經性的,這種病態的手臂,別說外科主刀手,就連做普通外科醫生的資格都沒有。
“石蓮花,冷靜。”楚韻說話清脆嚴肅,石蓮花微微一震,停止喊叫,低聲喃喃念叨:“楚韻姐,這、、、、、”
“我來吧。”楚韻溫和地低聲說著,伸手摸在小玲鎖骨邊的氣管處:“我是外科醫生。”
淩威望了楚韻一眼,原本疲倦的雙眸此時淩厲深邃,但並不可怕,楚韻反而覺得一絲溫和掠過。
“小虎,銀針。”淩威左手伸向身後,小虎似乎和他配合默契,一根細細的銀針迅速遞到他手中。
楚韻奇怪地瞪大秀麗的雙眼.,她是主刀手,當然知道銀針和眼前的手術沒有任何關係。許多圍觀的人也一起盯著淩威那張嚴肅冷靜的麵孔。
淩威接過針,忽然向著自己胳膊上部用力刺下去,幾寸長的針一閃而沒,四周一陣驚呼,淩威麵不改色。快速彎下腰,左手在小玲的喉嚨再次摸了一下,右手刀光一閃,向下劃去。
“誰有鋼筆。”楚韻抬起頭掃視一眼,大夥麵麵相視,這年頭哪有人帶著鋼筆的,珍珠項鏈金耳環倒是不少。
“我有。”小虎舉起手,手中一支嶄新的鋼筆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這是我媽剛剛給我買的。”
“拿來。”楚韻不由分說,一把抓過鋼筆,迅速拆開,把長長的外殼在腳下一踩,一頭斷裂,立即成為一個兩頭空的圓筒。
“你幹什麽?”小虎心疼地搓了搓手,小臉漲得通紅。
眨眼間,淩威已經切開了小玲的氣管,左手微微一動,一粒魚皮花生跳了出來,他眉頭剛剛皺起,楚韻已經把筆筒遞過來。淩威毫不遲疑,迅速把筆筒插入小玲的氣管。
四周鴉雀無聲,大夥一起屏住呼吸,所有目光都盯著小玲憋得青紫的臉頰,有的老人緊緊攥著拳頭,臉色緊張得微微發抖。
時間變得漫長,似乎可以感覺到每秒流逝的滴答聲,小玲的臉色漸漸紅潤,呼吸也平穩了許多,楚韻長長鬆了一口氣,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縷微笑。四周立即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為淩威出色的表現喝彩,也為生命喝彩。
“楚韻姐,沒事了吧?”石蓮花看小玲的臉色就知道情況有所好轉,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楚韻瞄了一眼淩威懷裏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不過,短時間腦部缺氧,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可就不一定了。”
救護車呼嘯而來,眾人急忙閃到一邊,幾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跳下來,動作麻利地把小玲放上擔架。
“楚醫師。”一位高個醫生看了看楚韻,略顯詫異,
“李主任,你怎麽來了?”楚韻沒想到出急救的竟然是外科主任李蘭峰。
“外科缺人手,我臨時值班。”李蘭峰說著把一個氧氣管插進小玲割開的喉管,揮手讓其他人把孩子抬上車,轉臉看著楚韻:“這是你的手法,孩子喉嚨的刀口大小和位置適中,恰到好處,一般外科主刀手沒這個水平。”
“不是我,是他。”楚韻指了指正在低頭和小虎收拾東西的淩威。
“他?”李蘭峰看了看略顯落拓的淩威,眉頭皺了皺,時間緊迫,無暇細問,跳上車疾馳而去。
“嚇死我了。”瓜子臉姑娘肖雲玉長長鬆一口氣,看著淩威低頭的背影,小聲對楚韻說道:“剛才一幕太精彩了。沒想到他真敢下手。”
“他不僅膽大。手法也不錯。”楚韻柳眉微皺:“恐怕整個建寧找不出幾個。”
“不可能吧。”肖雲玉瞪著淩威不時抖動一下的手臂,滿臉不可思議。
“誰是剛才那孩子的家人?”淩威忽然轉過身,看著肖雲玉和楚韻等人。
“我。”肖雲玉聲音清脆悅耳:“我和石蓮花是好姐妹,他侄女的事就是我的事。”
淩威拿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從那個靈芝上削下兩小片,遞給肖雲玉,一邊用筆寫藥方一邊輕聲說道:“孩子兩天後如果還沒有醒來,這兩片靈芝每天一片,再加紫河車10克,龍眼肉15克,桑椹30克,熟地黃18克,太子參15克,丹參15克,赤白芍各9克,鬱金12克,菖蒲9克,遠誌9克,茯苓9克,生蒲黃12克,三碗水煎一碗,一次性服下。”
“管用嗎?”肖雲玉看著手中不起眼的兩小片東西,臉色疑惑。
淩威沒有回答,依舊低頭和小虎把東西一件件放進大帆布包,動作緩慢輕柔,似乎剛才耗盡了力氣,等他收拾完,打好包,用力背上肩頭,四周的人已經散開,隻有楚韻和肖雲玉還站在一旁。
“謝謝你。”楚韻抬手拂了一下鬢邊的秀發,笑如春風。
“謝我什麽?”淩威眼角掃了一下兩位姑娘,聲音很淡。
“謝謝你挽救了一條生命。”楚韻看著淩威的手臂,柳眉微皺:“可是你剛才的舉動很危險知不知道?”
淩威剛剛抬起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目光望著遠方的街道,等待楚韻繼續說下去,臉頰側麵的線條剛勁有力。
“孩子的生命算救過來了,但是如果萬一,我說的是萬一孩子出現了更大的危險,甚至失去生命,你不是正規的醫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楚韻想起剛才的情形依然心有餘悸,柳眉微皺,語氣嚴肅認真:“按照法律,你將會吃官事,甚至坐牢,想過沒有?”
“沒有。”淩威回答得幹淨利索,脫口而出,楚韻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拉著小虎的手向遠方走去,身體微微晃動著,腳步有點顛簸。
“腳也有點殘疾。”肖雲玉噘了噘嘴:“腦袋好像也不大好。”
“他真的沒有想過後果嗎?”楚韻呆呆望著淩威消失的方向,俏麗的臉頰上露出一絲迷茫。
“楚韻姐,有什麽疑問嗎?”肖雲玉疑惑地揚了揚下巴。
“下刀救人,連後果想都沒想。”楚韻轉臉看著肖雲玉:“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有胸懷天下的仁心,另一種就是白癡。”
“我看他像白癡。”肖雲玉毫不猶豫地回答:“你就是主刀手,這種急救完全沒問題,他就應該把刀交給你,減輕了自己的風險,又可以確保挽救孩子的生命。”
“要是他自信手藝超過我呢?”楚韻微微一笑,迎著微微吹過的春風,秀發輕輕飄動,長長出一口氣:“無論如何,孩子的生命保住才是最值得慶幸的事。”
肖雲玉張口還要說什麽,一整悅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楚韻把手機靠近耳邊,裏麵傳來史長春院長急促的聲音:“楚韻,快點回來,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