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來得總是氣勢洶洶,下半夜嘩嘩啦啦一直下到天亮,清晨雖然豔陽高照,空氣清新宜人,但是副市長厲春柳的心情卻十分沉重,建寧所屬的兩個縣地勢低窪,來不及排水,許多房屋被淹,情況嚴重。她一邊吩咐有關單位派人救援,一邊衝上專車,向受災地區疾馳。長寧醫院的大門在眼前一閃而過,厲春柳柳眉微蹙,忽然想起來今天在長寧醫院進行優秀中藥鋪評選,自己應該為保和堂說兩句話的,雖然他們實力很好,但是現在的部門做事還是要關係網。可惜今天錯過了機會,和人命關天的民生大事比起來,保和堂是否評得上優秀中藥鋪實在微不足道。
一路上厲春柳還考慮著是否向衛生局長打個電話,關照一聲,但是看到一片汪洋的受災現場,立即忘記了一切,跳下車,和幾位領導指揮著武警官兵奮力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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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二師兄陰雨送上車,已經是上午八點,陳雨軒和淩威直接把車開向長寧醫院,在停車坪停穩,直奔三樓,右拐,腳步匆匆。陳雨軒略顯奇怪:“淩威,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五年前我就知道,會議室在前麵。”淩威腳步很穩,邊走邊說。陳雨軒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詢問,史長春院長出現在麵前,聲音溫和:“淩威,怎麽這麽晚,大家都等你們好久了。”
“我送一位朋友,堵車,所以晚了點。”淩威對著這個和藹的長者微微笑了笑,略表歉意。
“不用解釋,快點進去吧。”史長春擺了擺手:“我得到通知也很遲,在我們醫院評比我都不知道什麽意思,也無法事先給你什麽幫助。”
“不用。”淩威淡淡笑了笑,穩步走進會議室。裏麵的人確實很多,坐在長長的會議桌兩旁,,一眼看去,認識的不少,一春堂在座的是曹龍和秦於夏,曹龍戴著金絲眼鏡,顯得穩重斯文,秦於夏一改金黃頭發的新潮形象,黑亮的頭發偏分,白襯衫顯得精神異常,臉色冷靜,看來他在一春堂的地位已經穩固,像個白領人士。益仁堂三位都在,臉頰線條硬朗的單月亮,微微忠厚的盧浩,麵帶羞澀的嶽小藝。還有馬長利和白一帆竟然也在坐,可能是他們在中醫界小有名氣,有幸旁觀。
還有兩位淩威不陌生的人,一位是鵝蛋臉的姑娘,皮膚白皙,眼睛漆黑明亮,是醫學院的校花,李正教授的孫女李清影,她和建築工地的那個自學針灸的青年方進軍經常在一起,算起來還是淩威的半個徒弟。她見到西裝筆挺的淩威也是微微一愣,在工地上就知道淩威外號叫木頭,沒想到來頭還很大,保和堂的陳雨軒在中醫界很有名,主要她是個出類拔萃的姑娘,李清影一眼就能看出來,怪不得淩威說想把她和方進軍介紹給保和堂。李清影身邊是一男一女兩位學生,男的濃眉大眼,很樸實,女孩小巧玲瓏,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十分可愛。
李清影旁邊是淩威見過的張老師,在醫學院教授針灸的。淩威對他沒什麽好感,但是在這種場合下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和熟悉的人打招呼,史長春立即指著坐在會議桌主角位置的幾個人介紹。正中間臉上帶著幾分英氣的老人就是上麵來的朱原,朱原身邊兩位胖子是衛生局的領導,還有一位瘦長臉的中年人是長寧醫院針灸科主任醫師李青原。
淩威和陳雨軒客套一番,對於遲到表示一下歉意,然後落座,朱原目光淩厲地掃視一眼眾人,聲音洪亮有力:“各位,我是個軍人出身,不喜歡繞彎子,也不搞拉關係走後門那一套,因為醫學來不得虛假,如果徇私舞弊就是拿千萬個生命開玩笑,我朱原不想背這個罵名,今天就把所有情況擺到桌麵上,誰取勝都要以理服人。”
開場白說得擲地有聲,立即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一些歪念頭和想法,大家正襟危坐,一起看著朱原。朱原對於自己一番話的效果非常滿意,緩緩打開麵前的文件夾,清了清嗓子:“我把建寧三家中藥鋪的情況說一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大家可以補充,首先是益仁堂,幾位小夥子剛開的,規模中等,設備齊全,在附近口碑很好,但沒有什麽特出的成績,這和新開張有很大關係,最近幾位醫師都患了怪病,停業中,以後需要再接再厲。”
這幾句話等於把益仁堂踢出局,這也在意料之中,單月亮等人麵色平靜地聽著,他們壓根就沒打算爭。
“接下來我們比較一下保和堂和一春堂。”朱原利用排除法,讓大家一目了然,競爭就在這兩家之間進行:“先看雙方的曆史,保和堂曆史悠久,這點毋庸置疑,但是從重大疾病的治療方麵來看,根據各人報上來的資料,相差不大,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不大好評論,要評論的就是最近發生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保和堂治好了紅斑狼瘡,這件事報紙上還在報道。一春堂在治療怪病上貢獻突出,已經引起有關單位注意,準備給予嘉獎。”
幾句話入情入理,很中肯,但聽起來明顯是一春堂占點優勢,不過不太明顯。朱原喝一口茶,看了看大家,繼續說道:“再說就是規模,保和堂的產業比起一春堂要大,不過多數是在外麵的各種廠和經營保健品和護膚品的公司,我們評的是優秀中藥鋪而不是優秀企業,所以,論治病的規模,一春堂比起保和堂還要稍勝一籌。”
話說到這裏,大家都是明白人,立即知道朱原的意圖偏向一春堂,而且比較明顯,大家立即低聲議論起來,朱原慢慢端起茶杯,等待大家的反應。就算有人偏向一春堂,也要裝模作樣討論一番。
“各位前輩,我說兩句。”曹龍直了直腰杆,顯得很謙虛:“我們一春堂建立時間雖然有二十多年,但與百年老店保和堂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保和堂最近的生意又廣開門路,值得我們學習。所以,我個人還是認為優秀中藥鋪應該屬於保和堂。”
淩威白了曹龍一眼,現在才知道什麽叫道貌岸然,他生性比較直,但看不慣也隻能忍著。曹龍明知道朱原偏向他,做出一副謙讓的樣子純屬做作,收攏人心。
果然,朱原聽到草龍的話微微點頭,其他幾位領導包刮李青原都露出一絲讚許的微笑。李清影身邊兩位同學也在低聲細語:“看來張老師說得不錯,一春堂果然是眾望所歸,保和堂光顧著做生意,哪像個治病救人的中藥鋪。”
“就是,這次評選下來,我們就到一春堂實習。”
兩位學生是醫學院一年級新生,下半學期開學剛剛進入二年級,但是兩人的針灸水平已經嶄露頭角,比起上一屆的秦於夏當年還要出色,李清影算是剛畢業,正在尋找上班的地方,這次過來選擇也順便把這兩人帶上。男孩叫季逢春,北方一個小縣城,家裏是祖傳中醫推拿。女孩叫夏月玲,上海人,家裏經商,小時候得了一場病,走遍各大醫院沒有起色,被一位針灸醫師治好了,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原因,反正她一下子喜歡上中醫針灸的針,上學後以優異的成績直接進入醫學院。
“小聲點。”李清影輕聲阻止兩個同學的議論,她見淩威和陳雨軒一上來就孤立無援似的,有點難過,眼睛瞄了瞄兩人,陳雨軒臉色平淡,淩威嘴角竟然還有一絲微笑,難道他們壓根就不在乎?
“既然大家都不發言,我就說一點小觀點。”史長春有點沉不住氣,緩緩說道:“曹龍剛才說得不錯,保和堂畢竟是百年老字號,功底深厚,值得我們學習,最近廣開門路做生意,也是一種嚐試,生意好了,醫藥的成本就會降低,可以更好為群眾服務,而且他們手藝並沒有荒廢,最近在群眾中口碑一直很好。”
史長春老於世故,借著曹龍的話發揮,曹龍就無法辯駁,如果提出異議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他是個老院長,在建寧說話也很有分量,他看是簡單的幾句話,輕描淡寫,卻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一下子把傾斜向一春堂的氣氛扳過來不少,幾位衛生局的人還有針灸科主任李青原的臉上露出一陣猶豫,一時無語。
朱原還在等,大家沒有表明明確的態度,他也不可能獨斷專行。曹龍疑惑地望了望馬長利和白一帆,按理說他們和益仁堂的幾個人都有怪病,雖然已經不傳染,但還需要長期服藥,藥方在自己手裏,他們沒有理由不表態,但是幾個人出奇的淡定,微笑著不露神色。
秦於夏畢竟年輕氣盛,氣氛變得微妙他立即就坐不住了,大聲說道:“史院長的話有點道理,但一些觀點我不大讚同。”
要在平時,史長春麵前哪有秦於夏說話的份,但今天是公開評選,采納大家意見,史長春也隻能算是旁觀的身份,隻能暫時聽著,大度地笑了笑,一臉和氣:“有什麽疑問,盡管說,盡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