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無盡的曠野飛馳,窗外流過的景色如夢如幻,淩威的心情時而清晰時而飄忽。死而複活畢竟太過渺茫,眼下還是沉浸在無盡的哀傷中。和幾天前比起來,衣衫整潔了一點,不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臉色沒有明顯的痛苦,平靜如清晨的原野,冷清自然,他的傷感和那些兩個人一起走過的山山水水沉澱在心底,這種哀傷更是刻骨銘心,不時會有一種悲天憫的感覺,偶爾還有一種天地不公的發泄和衝動。
和所有長途客車一樣,客人們經曆剛上車的興奮,慢慢沉寂下來,要麽睡覺要麽望著車外的景色發呆,前排兩隊小情侶在竊竊私語,神態甜蜜溫馨。淩威嘴角微微浮起一絲微笑,世上並不都是像自己一樣的不幸,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在點綴著我們的生活。
汽車路過一個小鎮,一批人擠了上來,空著的幾個座位立即被占領,還有幾位隻好抽出加座勉強湊合,有兩三個人扛著行李,肩膀寬闊,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個經常幹苦力的主,可能是農忙剛結束回城裏做工,他們對加座似乎很不滿,一邊把行李塞到行李架上一邊衝著售票員嚷嚷:“你們沒座位就不應該再超載。”
售票員陪著笑臉:“大兄弟,湊合吧,我們也不容易,各種費用不算,被交警發現還得罰款。”
“那是你們的事,我管不著。”一位梳著分頭的民工掃視一眼,盯著淩威前麵的一對情侶,粗著嗓子說道:“你們倆讓一下,到加座上去,輪到我們舒服舒服。”
“加座?”女孩很膽怯地看了加座一眼,硬塑料,看起來就不舒服,小聲說道:“我們、、、、、”
“你們什麽?”分頭打斷那個女孩的話:“同樣買票,輪流坐,沒錯。”
話語盛氣淩人,可能是看出那對小情侶是學生樣,好欺負,這種小人心理到處都是,但一般客人也都不願管這等閑事,許多人張開眼看一下立即又閉上。那對小情侶中的男孩張嘴想反駁,另一個民工也轉過身瞪了瞪眼:“你們讓還是不讓。”
男孩一時不知所措,既有點害怕又擔心在女朋友麵前失了顏麵。正猶豫著,淩威忽然冷冷開口:“幾位,既然有先來後到,就老實在加座上呆著。”
“你是什麽東西。亂說話。”分頭顯然在車上橫行慣了,見淩威身材不是太強壯,語氣咄咄逼人地嗬斥起來。
淩威眉頭皺了皺,忽然站起身,雙手快速搭在分頭和他旁邊同伴的胳膊上,手指扣住曲池穴,微微一用力,那兩個人隻覺得半邊身一陣酸麻,身體晃了換,腳步發軟,身不由己地向下坐,淩威順勢帶了一下,兩個人很聽話地坐到加座上,滿臉驚駭地看著淩威。淩威淡淡笑了笑,緩緩坐回座位,眼睛望著車外,神情淡然。
過了一會兒,分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哥到哪個城市?”
淩威揮了揮手,懶得和這種人搭訕,這隻是很普通的一種人,他們以自己的方式活著,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嚴格意義上說和所有人都平等,淩威不鄙視更談不上好感,出手阻止一下他們的氣焰隻是為了替一對小情侶解圍,也為了自己耳邊落個清靜。
幾位名工沒有再說話,一路上客人上上下下,他們和淩威一起到了終點站——建寧西站。下了車,分頭還想和淩威搭訕,淩威還是揮了揮手,看著他們和那對學生模樣的小情侶消失在車站的茫茫人海中。
望著建寧市許多熟悉的建築,淩威的思緒忽然格外的清晰,清晰得微微有點心痛,這座城市自從五年前踏入,竟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那個可愛的女孩可可永遠留在這裏,自己也許也會留下去,無休無止。
一輛紅色出租車路過,淩威招了招手,鑽進車,輕聲說道:“保和堂。”
不用多說,保和堂已經不再是幾個月前的小藥鋪,現在是聲名赫赫,家喻戶曉。就算剛剛上路的司機都會知道。因為保和堂已經像麥當勞肯德基一樣成為一種標誌性地點。
寶和堂內,一群人正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著,見到淩威出現在門口,大家都一起愣了一下,祝玉妍第一個跑過來,嬌柔的臉頰上布滿關切,也不顧眾目睽睽,拉著淩威的肩膀,嬌嗔地說道:“你跑什麽地方去了,害得我們好擔心,正商量著是不是報警呢?手機怎麽不開著。”
語氣急促帶著一絲責怪但更多的是溫柔,要是在幾天前淩威一定會感到心都被融化般的幸福,可是現在卻不行,他忽然想起可可那張和祝玉妍一樣純真可愛的笑臉,心中一痛,勉強笑了笑:“沒帶充電器,手機沒電了。”
“你看,幾天不見都瘦多了。”祝玉妍伸手摸了一下淩威下頜的胡須,沒有問淩威去了哪裏,幹了什麽,因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淩威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祝玉妍,你感覺肉麻不肉麻。”孫笑天大聲笑起來:“大庭廣眾,我們這裏還有很多沒有結婚的姑娘小夥,你是不是故意顯擺啊。”
“故意又能怎麽樣。要是眼饞你找師小燕去。”祝玉妍轉身和淩威站在一起,挽著他的胳膊,滿臉興奮帶著嬌羞,臉頰豔紅,一邊說一邊故意噘了噘嘴,帶著一點挑釁。
“真受不了,祝姑娘,你這哪像個大家閨秀,活脫脫一個鄉下小媳婦。”陳雨軒在一旁也調侃起來,淩威的失蹤讓她焦急萬分,現在忽然歸來,無論經曆了什麽總算是有驚無險。這幾天沒有了淩威陳雨軒忽然感覺天要塌下來一樣,這種感覺令她心慌,沒想到自己對淩威如此依賴,這是個不妙的信號,陳雨軒不敢多加分析,也不願意分析。
有些東西經曆過失去的那種感覺,我們往往才知道應該珍惜。陳雨軒內心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也想像祝玉妍那樣緊緊抓住淩威,可惜這個機會已經屬於祝玉妍,而且是自己拱手讓出的。
祝玉妍對於大家的調侃毫不在意,拉著淩威走進大廳。淩威一眼就看到了穿著製服的西門利劍,兩個人相交不深,但一起經曆過生死搏殺,心中自然而然產生一種異樣的默契,溫和舒適,淩威淡淡笑了笑:“西門警官,你也在啊。”
“我來過好幾趟了,正打算到局裏備案,讓弟兄們協助查找你。”西門利劍年紀不大,但經常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察言觀色的本領異乎尋常,一眼就看出淩威臉上隱藏的淡淡哀傷,立即上前親熱地摟住淩威的胳膊,大聲笑道:“無論你這幾天幹了什麽,但是許多弟兄都為你提心吊膽,就衝這一點,你也要請客。”
西門利劍是在提醒淩威,他還有許多朋友。淩威看著眼前的一張張笑臉,心中熱了一下,大聲說道:“好,今天中午,藍天酒樓。”
“晚上吧,中午這邊生意很忙。”陳雨軒立即插了一句:“算我請客,慰勞一下大家。”
“要你犒勞幹什麽。”孫笑天的嘴永遠不閑著,又搬到陳雨軒身上:“陳老板,淩威回來高興的是祝玉妍,也輪不到你啊。”
四周一陣笑聲,陳雨軒立即假裝生氣地板著臉,大聲說道:“孫經理,這頓飯的錢從你工資裏扣除。”
“為什麽?”孫笑天誇張地叫著,一副冤枉的模樣。
“不為什麽。”陳雨軒撲哧笑起來:“扣工資是因為你做事沒有說話多,婆婆媽媽。”
大家再次笑起來,淩威的心情稍稍緩和,可惜沒有緩和幾分鍾,另一個人的出現立即讓他的心再次冷下來,冷到冰點。
是楚韻,一身素白衣裙,秀發飄飄,從大廳門口快步走過來,剛要開口說話,一眼看到淩威,立即震住了,臉色陰晴不定,淩威也冷冷看著她,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