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滿街道,秋風帶著山野落葉的枯香遠遠吹來,揉和著藥材飄逸出的味道,清新中帶著些許苦澀。圍觀的人群又增加了一些,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中和三角眼的身上,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讓一些膽小的人眼中露出怯意,但又不願意錯過好看的熱鬧,神情豐富之極。
林中麵對三角眼人多勢眾,一副凜然不懼,但淩威知道林中現在的體力還沒有恢複,根本連普通的打架鬥毆都難以應付,他下意識向人群中擠了擠,葉小曼伸手拉住他,低聲說道:“別亂動,還有小雪在林中身邊。”
“小雪不行,出手太重。”淩威輕輕搖頭,他擔心小雪含怒出手把三角眼來個開膛破肚,事情鬧大誰也脫不了幹係,反而帶來大麻煩。
“看看再說,反正你不要出手。”葉小曼伸手抱住淩威的手臂:“別忘了今天我們還有行動,時間不多,不能耽誤。”
“我有分寸。”淩威沒有猶豫,緩步擠進人群,他當然記得自己的事,不過眼前的情形讓他袖手旁觀是絕對不可能。
葉小曼隻好緊隨著淩威,手依舊拉著他的胳膊,站在李芳英身邊靜靜觀看。人群外走過來幾個人,領頭的是一位身穿火紅衣服的姑娘,並沒有靠近擁擠的人群,隻是在外圍一快石頭上站立,墊腳觀看,恰好望見葉小曼和淩威並肩而立,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場內三角眼咬了咬牙,攥緊拳頭,忍耐似乎到了極限,緩緩抬起胳膊。旁邊忽然走過一位三十幾歲的矮個子中年人,伸手把三角眼拉到一邊,低聲說道:“老大,昨天晚上劉一虎在芙蓉舞廳被人一拳打傷,現在還在家修養,聽說就是這個林中幹的。”
“他?”三角眼瞄了一眼林中,有點懷疑:“我們在芙蓉鎮又不是一天,怎麽沒聽說過林家人是練家子。”
“這叫深藏不漏,還是小心點。”
“我不相信。”三角眼猶豫了一下,重新回到林中麵前,瞪著他看了一會,還是謹慎了一點,狠狠說道:“林中,你不要不識抬舉,我呂欽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林中沉聲說道:“呂老大在芙蓉鎮眾人皆知,二十八歲進過五次局子,不過,不知你什麽時候做起藥材生意了。”
“知道就好。”三角眼對於林中話裏的諷刺絲毫不在乎,反而有點得意:“我是和你大師兄陳意芳一起進的祥和,承蒙老板器重,讓我們在芙蓉鎮發展。”
“這麽說,這裏負責鑒定藥材的是陳意芳。”林婉兒看了看路邊祥和大招牌下敞開的玻璃門,柳眉微皺。
“正是。”三角眼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咧著嘴笑了笑:“你們難道還和大師兄作對。”
“呸,我們沒有這個師兄,丟不起這個人。”林婉兒忽然提高聲音,尖聲叫道:“陳意芳,你給我出來。”
陳意芳一直在裏麵觀看,林婉兒出言叫喊,他可不能做縮頭烏龜,一身長袍緩步走了出來,來到近前看了圍觀的人一眼,向林中抱了抱拳:“師弟,師妹,來了怎麽不讓人告訴我一聲,裏麵用茶。”
“誰是你的師弟師妹。”林婉兒大聲說道:“你現在的作為簡直替我爹丟臉。替芙蓉鎮丟臉。”
“林婉兒,你說話客氣點。”陳意芳臉色一寒,既然林婉兒當眾不留任何餘地,他也用不著客氣,大聲說道:“我們是正常做生意,,有什麽錯,你們生意不如我們也不能在這裏大呼小叫成心搗亂。”
“正常做生意?你們這叫正常嗎?”林婉兒向著周圍大聲說道:“把正宗的野山參說成種植參,大家說這叫正常做生意嘛。”
“不是。”賣藥材的人立即附和,十幾個人一起說話也算壯觀。
“誰敢搗亂。”三角眼怒吼一聲,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根雙節棍,揮舞著,金屬光澤在陽光下分外耀眼。賣藥材的人立即安靜下來。
“林婉兒,你不要血口噴人,說話要有證據。”陳意芳整理一下長衫,有三角眼等人撐腰,他底氣十足。
“我當然有證據。”林婉兒拿過馬小福手中樹須一樣的東西,高高舉起:“這就是野山參的一部分,整株人參已經被祥和搶走了。”
“林婉兒。”陳意芳聲音嚴厲:“就憑一根山參尾巴你就想在我這裏訛詐,再不滾我可要報警了。”
“你報警試試。”林婉兒指了指在一邊的藥材筐:“那株山參一定還在,拿出來和馬小福的這個尾巴對照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陳意芳向三角眼揮了揮手:“你們先把藥材抬進去。”
這話一下子就露了底,林婉兒原本也不確定藥材還在不在筐裏,見陳意芳神色有點慌亂,立即明白自己猜對了,她離藥材筐很近,上前幾步抓住藥材筐,手腕一翻,藥材筐底朝上,各種藥材灑滿一地。
陳意芳向三角眼焦急地使了個眼色,三角眼扭身兩步衝到林婉兒麵前,伸手拿起筐準備把藥材扣上。林婉兒可是藥材鑒定的行家。眼疾手快,一伸手抓住一樣,迅速向後退了幾步。
藥材筐已經把地上的藥材扣上,但是三角眼卻笑不起來,他雖然對藥材不在行,但還是一眼看出林婉兒搶出去的就是那株野山參,剛才尖腦袋的老韓還說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獲。現在這株山參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怎麽樣?沒話說了吧。”林婉兒雙手高舉,把山參的尾巴和山參天衣無縫地拚在一起,結果一目了然,當然就是一整株。她向著眾人轉了一圈:“大家看,這是野山參還是種植的人參。”
野山參都是上百年,生在深山密林,環境惡劣,生長的形態很不規則,和市麵上養殖參那樣白淨規則完全不同。稍微有點藥材收購經驗的人都能一目了然。這裏是藥材一條街,圍觀的許多是藥材鋪的小老板,都是行家,立即大聲附和著林婉兒的話:“沒錯,婉兒姑娘,這是正宗野山參,又粗又大現在可很難得了,至少要幾萬元。”
“幾萬元。”馬小福大聲驚叫起來。聲嘶力竭:“父老鄉親們可要給我做主啊,他們才給我八百元。”
“八百元買幾萬元的貨,也太黑心了。”許多人大聲議論起來。這種行為無論在行內行外都是令人不齒的事。
陳意芳臉色有點尷尬,抬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對著尖腦袋的中年人說道:“老韓,你也是老手了,怎麽鑒別藥材還這樣粗心大意。”
“對不起,陳經理,我一時疏忽。”老韓當然知道怎麽當替罪羊,向著馬小福笑了笑:“這位兄弟,剛才是我的不是,現在價錢我們好商量,還可以彌補你的損失。”
“商量?你就做夢吧。”馬小福接過林婉兒手中的野山參,大聲罵道:“從今以後你們祥和別想從我手裏買到一兩藥材。”
“對,把我們的藥材也還給我們。”其他賣藥的人見到馬小福的例子,同聲又大叫起來,一起向前衝,打算搶回藥材。
“反了你們。”三角眼呂欽暴跳起來,衝到搶藥材的人麵前,飛起一腳踢翻一個,又一個肩靠把一位年輕人撞飛。
老大動手,其他幾個年輕人也一起衝過來,拳打腳踢,轉眼間賣藥材的十幾人就被扔在一邊。呂欽手叉腰,橫眉立目,氣勢洶洶,大聲嚷道:“我們祥和開門做生意,歡迎各方客人,但是要想搗亂就別怪我呂欽心橫手辣。”
林中的胳膊被林婉兒緊緊攥住,掙紮了幾下,竟然沒有掙脫,林婉兒知道自己判斷是對的,哥哥性格耿直,要是有力量早就出手了,現在動手也隻能自取其辱。
淩威的手臂被葉小曼拉著,小雪剛踏出一步,淩威另一隻手立即壓住她,低聲說道:“報警。”
“報警沒用。”李芳英在一旁歎了一口氣:“這幾個人和昨晚的劉一虎本來就是一夥,*門有人,他們出手傷人留有餘地,進去也隻是拘留幾天而已,又會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人,遊走在都市的邊緣,吃喝嫖賭欺壓弱小又不犯大*法。往往還和一些勢力扯上點關係,活得有滋有味,有人叫他們混混,有人叫他們流氓,流行一點的叫做人渣。無論叫什麽他們都是實實在在存在著,存在得讓人無可奈何。
淩威不由得想起了建寧的那個王開元,一個打手類人物,上下逢源,還做起了經理。現在的呂欽也是王開元一樣的人物。
在建寧淩威無法把王開元怎麽樣,在芙蓉鎮竟然對呂欽也無可奈何,不,是正常手段無可奈何。淩威的胳膊漸漸僵硬,眼中露出一絲寒芒,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一絲正直的人對這個世界一些不平現象無可奈何的譏諷。
“大家散了吧,不要耽誤我們做生意。”陳意芳得意地掃視一眼淩威等人,
“散了散了。”呂欽眯著三角眼,帶著幾個人向人群靠近,揮舞著手,有點膽小的看客紛紛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