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夢山帶回來的陶罐不是很大,幾十種藥材放進去放水的空間幾乎就沒有了,如果小火熬幾十小時根本不夠用,淩威先用一個更大的陶罐裝起來加熱。現代熬藥可以用不鏽鋼,甚至有的直接用鐵鍋,雖然可能混入一些鐵元素,但也無傷大雅。不過,眼下是傳說中長生不老藥的一部分,本來藥性就不可知,淩威不願意混入一絲其他東西,水也用的是蒸餾過的太湖水。
先旺火燒到沸騰,再改成微火熬製五六個小時,此時已經是夜幕降臨,飯菜是小雪做好送來的,小丫頭手藝還不錯,居然炒出正宗味道的魚香肉絲。淩威吃得嘖嘖讚歎,童婉茹隻是吃了點蔬菜就放下筷子,淩威對她的麵貌很好奇,在她吃東西的時候偷偷看了看,可惜隻是掀起麵紗的一角,低著頭,角度很小,隻能看見隱隱約約白皙圓潤的下巴,沒有什麽斑點之類的異樣,或許不好看在上一部分吧,淩威不敢湊得太近,那樣也太不禮貌了。
“你很好奇。”童婉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爐火,淩威可以感覺到她麵紗下眼角的餘光在看著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查看大陶罐裏的藥液。
“其實也沒什麽要緊,誰都有好奇心。”童婉茹語氣帶著一絲惆悵:“以貌取人雖然不是君子所為,但女人的相貌還是在別人眼中占最重要的地位。”
“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淩威搖了搖頭:“我和祝玉妍剛認識的時候,她是滿臉疤痕,可我們保和堂沒有人嫌棄她,她也以平和的心態逐漸恢複了健康,”
“那是因為你是醫生,在你眼裏隻有疾病,忽略了美醜。”童婉茹輕聲笑了笑,悅耳動聽:“你能告訴我一開始看到她你們就產生了感情嗎?”
淩威和祝玉妍的故事童婉茹是知道的,一個有病的富家千金,一個小醫生,傳奇般的感情,可惜結局很遺憾。她的話讓淩威臉上露出一絲傷感,想了想:“開始談不上感情,後來我大多數也是為了安慰她。”
“你不可否認,在她恢複美貌之後也喜歡上了她。”童婉茹正對著淩威,麵紗微微飄動。
“是的。”淩威很久不願意麵對那一段甜蜜又有點傷心的時光,在童婉茹的話語下第一次麵對,承認得很坦然,作為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祝玉妍在他心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還是容貌的原因。”童婉茹微微歎息,結束了這次談話,語氣中有對自己判斷正確的欣慰也有一點遺憾。
“被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也隻是個俗人。”淩威忍不住苦笑著,摸了摸下巴:“所以你的容貌不想讓任何人看。”
“我和你說過,我們家族都是壽命不長,我又何必給人留下印象,就像一陣風,來去無形,多麽好。”童婉茹語氣很淡,淡得真像一陣微風。淩威記得童婉茹確實說過,她的生命不會超過三十歲,有限的時光,沒有人見過她的臉,自然不會留下印象,但是,她不會遺憾嗎?世上居然沒有一個人對她留戀。
兩個人一時無語,房間裏一片靜寂,唯有燃燒的木炭發出陣陣劈啪聲。淩威抬手加了塊木炭,換了個話題:“耿老爺子好像認識你父親?”
“我也不太清楚,現在我覺得那個老人更加奇怪了。不過看他的眼神不像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童婉茹語氣轉為平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淩威,我的身份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小雪。”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要切記這件事,非同小可。”
“我記下了。”淩威聽童婉茹說得慎重,也不再追問,好在自己也不是多嘴的人。
小雪按照吩咐在晚上八點送來了幾樣工具,淩威把藥材連同藥液從大陶罐裏倒出來,過濾幾次,放進雲夢山帶回來的小陶罐,繼續加熱。小雪再三要求童婉茹離開,讓她和淩威一起守著藥罐,童婉茹笑著拒絕,小雪知道自己對熬製藥材不在行,也沒有堅持,叮囑幾句注意身體就回房照顧葉小曼。
下半夜,淩威實在疲倦,和衣在一旁沙發上睡去,一夢醒來已經是晨曦微露。童婉茹端坐在炭火前,房間內藥香彌漫,長時間熬煮竟然沒有了那種腥臭,反而有一種蘭花的氣息。窗外的淡淡霞光映照著她苗條的嬌軀,薄薄的麵紗,看起來如夢如幻,出塵脫俗。就像一位仙女。可惜,見不到她的容顏,不過要是醜陋淩威認為還是不見也罷,免得破壞了形象,此時此刻,淩威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俗不可耐的人,期望著睡夢中醒來有一位絕色佳人陪伴。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又是一個白天連著黑夜,葉小曼一直在昏昏沉沉中,意識時有時無。淩威用盤子端著一些藥丸進來的時候,陽光照在床頭,葉小曼微微睜開眼,神情迷茫了一下,總算再次清醒。
“吃藥。”淩威坐在床頭,伸手攬住葉小曼的後背,讓她的上半身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小聲說道:“這是剛剛熬製好的藥丸,我嚐了嚐,沒有怪味。”
程怡然端來一杯溫水,拿起藥丸送到葉小曼嘴邊,葉小曼看了看,撇了撇嘴:“這麽大,而且一次性熬製幾十顆,靈丹妙藥也太不值錢了吧。”
“快吃吧,別盯著錢。”淩威笑著說道:“一身銅臭的商人樣。”
“我就一身銅臭,怎麽啦?”葉小曼不依不饒地側臉看著淩威,不知為什麽,見到淩威她忽然精神了許多。
“沒什麽,沒什麽。”淩威連忙陪著笑:“我的姑奶奶,你快吃藥好不好。”
葉小曼被淩威逗得輕聲笑了起來,張開嘴,程怡然把藥丸塞進去,淩威加工的時候有點心急,一天的藥量放在一顆裏,藥丸確實有點偏大,葉小曼差點噎著,淩威急忙伸手拍著她的後背,程怡然快速端上水,葉小曼喝了一口,終於把藥丸咽下去,長長吐一口氣:“我的媽呀,淩威你這是想害死人啊,湯藥的味道怪異得難以下咽,好不容易換成藥丸又大得離譜。”
“是我太心急了,童婉茹還提醒過我藥丸有點大。”淩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話提醒了葉小曼,急忙遊目四顧:“童姑娘呢,我還沒有謝謝她。”
“她回去了,醉仙閣有點事要處理,再說累了兩夜一天,她身體弱,也要休息。”
“那就等我好了親自上門道謝。”葉小曼笑著抬手理了理頭發。淩威低頭看著她恢複一點紅潤的臉頰:“感覺怎麽樣?”
“好像好了一點,胸口不再沉悶,原來跳的慢,現在快多了。”葉小曼語氣帶著喜悅,把手放在自己胸口,隨口說道:“你摸摸看。”
說者無心,聽的人可就不這麽想,程怡然立即咳嗽了一聲,憋著笑說道:“小姐,是不是等我出去再讓淩威摸摸看。”
“滾你的。”葉小曼也反應過來,一下子害臊得滿臉緋紅。
“好的,我現在就滾。”程怡然一邊向外走一邊大聲笑著,順手帶上房門。房間裏一下子變得靜寂,氣氛略顯尷尬。
許久,淩威把葉小曼放回床上,把了把脈,眉頭舒展開來:“看脈象平穩了一些,這個藥方果然管用,你最近不會有什麽危險了,也可能完全康複,以後打算怎麽辦?”
葉小曼最近被死亡糾纏,倒沒有想過以後,淩威問,她立即思索了一下,目光明亮,語氣堅決:“我說過隻要給我一年,我會把失去的奪回來。”
“女孩家,何必爭強好勝,何況你身體還是很弱,不能太勞累。”淩威輕聲說道:“你就留在島上,有時間就出去散散心,這樣多好。”
“你養著我。”葉小曼瞥了淩威一眼,帶著些調侃。
“當然。”淩威說得很誠懇,如果葉小曼願意,他會立即向媒體宣布,舉行一次正式的婚禮。
“別逗了,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葉小曼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你正經點,我說的可不是開玩笑。”淩威表情嚴肅地瞪著葉小曼:“我們之間就用不著求婚了吧。”
“好了。好了,別鬧,我想休息一下,有事我叫你。”葉小曼繼續笑著,指了指房門,示意淩威離開一下。淩威張了張嘴想繼續解釋,葉小曼急忙擺手,不想多說。淩威也覺得她剛剛好轉需要休息,隻好緩緩退出。
葉小曼一直在笑,似乎剛才的談話很滑稽,也有點開心的模樣。不過,隨著淩威在門外消失,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露出沉思。如果不知道可可的事,淩威的提議會讓她很開心,哪個女人不想守著喜歡的男人享清福。但是,她現在就是不明白,是自己在喜歡淩威,還是自己這顆換來的心髒在喜歡,不可否認,自己和淩威初次見麵就有異樣的感覺,原以為屬於有緣比較來電,現在知道不是。一種極度的分裂感讓她無所適從,根本沒有心情談論什麽男歡女愛。
葉小曼說有事叫淩威,淩威一等就是三天,這三天葉小曼還是一如既往誰都不見,隻讓程怡然告訴淩威身體恢複得很好,不用擔心。
第四天上午,淩威練完五禽戲,快步登上二樓。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葉小曼,把兩個人的事說清楚,他從小是個孤兒,久經漂泊,也想有個家。
剛踏上二樓的走道,程怡然迎麵過來,微笑著打了聲招呼:“淩威,我正要和你說一聲,小姐剛剛離開了。”
“她去哪?”淩威詫異地叫了一聲。
“她說去國外散散心,讓你不要等她。”程怡然的語氣有點疑惑:“她讓我轉告你,雲夢山的事就忘了吧,”
忘了,談何容易,不要說那一段時間發生了許多驚心動魄的事,就是那一晚兩個人的纏綿,是男人都會終身銘記。淩威快步走到窗前,遠遠望去,一艘快艇劈開波浪向湖麵飛馳,轉眼消失在水天之間。他的心忽然一陣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