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天氣比較冷,玻璃上結了一層霜花,淩威輕輕哈了一口氣,伸出手指在玻璃上滑動,一圈一圈又一圈,無數個圓重疊著,就像人體細胞在不斷分裂。玻璃變得清晰起來,淩威的思緒似乎也清晰了一點。
“開飯啦。”楚韻端著早點走出廚房,把烤好的麵包和豆漿放在桌子上。一股撲鼻的香味沁人心脾,淩威立即感覺到饑腸轆轆,腦袋從沉思中醒來,轉身走到餐桌邊,嗅了嗅:“手藝不錯。”
“那當然,我的廚藝可是專門訓練過的,除了醫學我還有一個理想,就是廚師。”楚韻輕聲笑著,柔和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秀發在肩頭微微波動,流露著青春活力。
桌上除了麵包和豆漿還有幾樣小菜,也是清爽可口,淩威真還就沒有想到楚韻的廚藝絲毫不比她的醫術差,咂了咂嘴:“看來這裏的廚房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這裏的廚房設備不錯,但聽你的意思沒有使用過。”楚韻手裏拿著一個烤麵包,詫異地看著淩威:“怪不得我用的時候許多東西還是暫新的,
“我和蘭教授兩個人都不怎麽會做飯,平時都是在學院食堂吃,節假日也在外麵大排檔吃。”淩威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兩個男人的世界,吃好像沒有印象。”
“專心研究的人廢寢忘食,在吃上不講究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麽要有一個一流的廚房和設備。”楚韻臉上的疑惑增加了幾分:“這裏真的隻有你們兩,沒有女主人?”
“絕對沒有。”淩威語氣肯定。
“就你們兩個人?”楚韻再次追問一句。
“是啊。”淩威脫口而出,心中忽然一動,以前沒覺得,現在想起來很奇怪,一個高等院校的一角,一個小院,一棟小樓,一老一小兩個人,顯得有點怪異。
“你也感覺到到了吧。”楚韻看著淩威沉思的臉色,輕聲說道:“我打聽過,這棟小樓很久以前就建成,歸蘭教授一個人專有。其中什麽原因,滅有人回答出來,一般人都認為蘭教授貢獻大,獎勵他的,可我調查過,建小樓的時候蘭教授的貢獻並沒有到那個程度,就算有也應該在家屬區給一套房子。”
“你的意思是說,當初建這個小院就有目的?”淩威詫異地放下手中的麵包,眉頭緊皺:“這個小院可以讓人思維敏捷,除此以外倒沒有發現什麽。”
“我倒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楚韻眨了眨眼:“這棟小樓原來就有,二十幾年前經過改裝,加上院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剛好在那時候進入這裏。”
楚韻這段時間顯然進行過細密的調查,結論呼之欲出,淩威的臉色變成震驚,帶著不可思議:“你是說、、、、、、”
“對。”楚韻用力點了點頭:“假如這裏在搞什麽實驗,你就是其中的一個試驗品。”
“不會吧。”淩威搖了搖頭,伸舌頭舔了舔嘴唇,感到嗓子眼有點發幹。他嘴裏說不相信,心裏還是被楚韻的話說動了。愣了一會,聲音有點幹澀:“我們問一下批準建這個小院的領導不就可以了。”
“是的,蘭教授不可能一個人進行如此規模的實驗,他隻是一個文弱的教授,背後應該有人支持。”楚韻讚同淩威的觀點,不過語氣一點不樂觀:“我也調查過,當時和蘭教授走得最近,也是參與構建這個小院的是醫學院以前的老院長,在三年前去世了。”
“死了。”淩威有點失望,不過那一代都是老人,生老病死不奇怪,他不甘心地皺了皺眉:“不會就一個老院長,還有別人。”
“老院長是直接指揮,其他無從考證。”楚韻遺憾地搖了搖頭:“好啦,結束這個話題,快點吃,早餐都涼了。”
淩威低下頭拿起一塊麵包塞進嘴裏,感覺不到什麽滋味,現在早點無論涼的還是熱的,香的還是臭的他都沒有感覺,一夜沒睡腦袋原本有點暈乎乎,楚韻剛才的話又讓他糾結起來,自己生長的地方和一些往事漸漸變得神秘起來,心中有一種無處著落的惆悵。
“今天你打算做什麽?”楚韻喝完一杯豆漿,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看著淩威有點散亂的眼神:“你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下吧。”
“確實有點累。”淩威伸了伸胳膊:“我休息一下,等會到和仁堂瞧瞧,好人做到底。”
“可惜我沒時間陪你去,還要準備手術。”楚韻麻利地收拾著餐具,忽然想起了什麽,停止動作:“對了,我要選擇一個好的針灸麻醉醫師,幫我參謀一下。”
“是用來參加連體嬰兒手術的吧,很重要的手術,想要參加的一定會擠破門,自己挑選就是了。”淩威隨口說道:“你隻要堅持一個原則就行,以病人為主,病人的利益高於一切。”
“中醫針灸你在行,反正這件事交給你了,不然就你親自動手。”楚韻輕聲笑起來,一副賴上淩威的樣子。
“行啦,你去吧,這件事我考慮一下。”淩威擺了擺手,他腦海中依舊在思量著楚韻剛才的話,有關小樓的秘密。
楚韻收獲完碗筷,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挎上一個淡紫色小包,向淩威道了聲再見,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看神情就像一位出門上班的小媳婦。淩威站在窗口看著她窈窕的身影,凝眉思索著。除了小樓和蘭教授的事情,還有這位姑娘,到京都這幾天,她成了淩威唯一的親人,大方得體,沒有葉小曼的冷漠高傲,沒有祝玉妍的嫵媚,卻有一種踏實感。要是沒有她淩威會覺得孤單。但是,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麽嗎?淩威忽然一陣煩躁,離開建寧他想躲避一些東西,驟然發現那些令他心煩意亂的情緒又席卷而來。而且更加猛烈。
世上的大多數事是躲不過去的,除了感情是這樣,生活中的瑣事也是,就像眼前,淩威掃視一眼房間,這個自己閉著眼都熟悉的小樓變得有點陌生,心中升起空落落的感覺。剛才的疲憊和睡意蕩然無存。洗了一把臉,神誌更加清晰,把蘭教授留下的草稿小心收好,鎖上門走出小院。醫學院的大樓上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學生們紛紛走進教室。剛剛還有一點熱鬧的校園立即變得寧靜起來。
靠近醫學院的大門,值班的老人向淩威點了點頭,淩威張了張嘴又閉上,老人是看著他長大的卻已經記不得他,那些往事問了估計也是白問。歲月讓老人失去許多記憶,不知是幸福還是不幸。
和仁堂大門敞開著,夏春怡正在門口張望,見到淩威,臉上浮起一陣微笑,按照淩威的吩咐,並沒有稱呼醫師之類的,直接說道:“淩威,我以為你不來了。”
“有事不來我會預先告訴你。”淩威笑了笑,略顯勉強,有點心事重重。
“我爹在裏麵等你。”夏春怡側身把淩威讓進大堂,淩威直接走向裏麵的小辦公室,夏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見到淩威,緩緩欠了欠屁股,淩威急忙擺手:“您坐著吧,不用客氣。”
老爺子重新落座,夏春怡給淩威倒一杯茶,淩威也不客氣,喝了一口,看了看辦公室的門:“開始吧,讓病人進來。”
“好的。”夏春怡答應一聲,向門外叫道:“開始吧。”
第一位病患走進來,夏春怡把了一下脈搏,仔細詢問幾句,然後開方,開完並沒有交給病患去抓藥,而是推到淩威麵前,淩威快速把脈,思索了一下:“不錯,就這樣。”
“第二位,”夏春怡把藥方遞給病人,揮了揮手,高聲招呼。另一位病人走了進來。繼續把脈抓藥,周而複始,一連就是二十幾位,忙得夏春怡幾乎喘不過氣來,淩威卻依舊臉色冷靜,不時指出夏春怡的一兩個錯誤。
“你們歇一會吧。”夏老爺子見夏春怡額頭見汗,輕聲提醒一句。
“好吧,歇一會。”淩威微微點頭,夏春怡鬆一口氣,緊接著說道:“我不累,繼續吧。”
“真的不累?”淩威笑了笑,他理解夏春怡的心情,醫學到了一定階段,百尺竿頭進一步都難,遇到有人指點就會迫不及待想把對方所有的知識掏空。
“真不累。”夏春怡挺了挺身體,目光明亮。
“那我們就繼續,有沒有需要動手術的病患?”淩威望了望門外,有一個長隊在等著。
“手術?什麽樣的。”夏春怡有點奇怪,也有點興奮:“是做小針刀嗎?”
“不是,小針刀你已經掌握了,差的就是實踐,今天研究另一樣東西。”
“什麽?”夏春怡聽說又有新花樣,興奮起來。
“針灸麻醉。”淩威手指敲了敲桌麵,微微思索著:“看有沒有毒瘡之類的動手術,試試。”
“針灸麻醉我們家倒是會一點,是當年蘭教授他們告訴我的。”夏老爺子在一旁插言。淩威聽到蘭教授幾個字,立即轉過身:“什麽時候告訴您的?”
“已經是很久以前了,蘭教授和原來的老院長還有另一位朋友經常到我這裏坐坐,順便告訴我一些針灸麻醉的知識,不過他們具體商量什麽我不知道,說我這裏清靜。”老人陷入回憶中:“他們的知識都很淵博,好像還有什麽天人合一,可惜,我們沒有學到。”
“院長,教授,還有另一個人,是誰?”淩威眼前一亮,好像想起了什麽,目光緊緊盯著夏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