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州一夜,極為平靜,一路之上,林寒自嘲地笑笑:柳下惠亦不過如此了。
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但任盈盈的態度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路之上都是有說有笑的,叫林寒很是不明所以。
即便是林寒忍耐不住,出聲問她,她也隻是笑笑,並不多加解釋。林寒隻能嘟喃著:女人的心思就如夏日裏的晴雨,半點都看不透。
任盈盈願意配合,林寒自然樂意,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任盈盈再不願與他同乘一騎,而是在市集中買了一匹劣馬,不緊不慢地與林寒並肩而行。
“你這麽跟著我,不擔心你爹和令狐衝?”林寒問道。
搖了搖頭,任盈盈無奈地說:“黑木崖剛經曆一場內亂,我爹也是重掌大權,許多事情需要安排,一時半會也顧不上我,而且我也不喜歡黑木崖上的氣氛。”
“至於衝哥”任盈盈遲疑一聲,歎息道,“爹或許會留他在黑木崖上養傷,而且......”說到這裏,任盈盈不再出聲。
林寒笑道:“覺得自從下了恒山之後,事情就不在控製之中了,是麽?”
點點頭,任盈盈不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嗬嗬”林寒笑出聲來,“男人嘛,不外乎是武力、權勢,你爹經曆多年的牢獄之災,性情必定大變,給你個忠告,還是少上黑木崖為好,眼不見為淨。”
任盈盈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不過,這又關林寒何事?搖了搖頭,林寒道:“至於令狐衝,嗬嗬,或許是被我打擊的狠了,性情有所轉變也是必然的,如果是華山派的那個令狐衝,他絕對不會主動謀取恒山掌門之位。”
聽著林寒說起令狐衝的轉變,任盈盈心中一陣煩躁,一股無名之火升起,搖了搖頭,歎息道:“人不可能一成不變的,我們不要再說那些無聊的事。”
輕笑一聲,林寒細細地打量她,突然問道:“不知,在見了非煙之後,你打算去哪?是回洛陽嗎?”
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任盈盈眼中泛起一絲笑意,對著林寒道:“你知道嗎,在洛陽的那些時日,是我除了小時候隨著老師學琴之外,最快樂的時光。”
“小屋、竹林、古琴,再配上小橋流水、清荷細雨,沒有嘈雜的煩擾,遠離人群的紛爭,撥絲弄竹,引水煮茶,倒是愜意的很。”林寒讚同道。
“咯咯”任盈盈嬌笑道:“不曾想你還這般懂得生活。”
沉浸在柔美的秀色中,林寒一臉的憧憬,良久才收束心神,道:“奈何人生多紛擾,不管你願不願意,一時的逃避之後,終究是要麵對的。”
“你要麵對的很多麽?”任盈盈回眸一笑,淺語著問道。
點了點頭,林寒道:“對每一個成年的男人來說,責任,都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但又不得不去麵對。隻不過,我比別人要明白的早一些。”
“真可憐,竟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任盈盈揶揄道。
林寒笑了笑並不回應,突然間想起,他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任我行同樣被東方不敗幹翻了,任盈盈的童年亦未必有過多少樂趣,不過,這個時候,若是太過較真,就顯得無趣了。
一路之上,兩人隨著馬匹的腳力前行,並不橫加幹涉,歡聲笑語、天南海北之間,兩人已是於不知不覺間到了縣城,離著恒山雖然不遠,但是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渾源不過是個偏遠的小小縣城,並不比中原小鎮來得繁華,亦沒有大城所具備的城牆與城關,同樣亦沒有攔路索財的貪官小吏。
一輪圓月掛在漆黑的天幕中,幾顆遙遠的星辰在雲層之中閃爍,不時地眨巴著眼兒,昏暗的街道上,青石、鵝卵映耀著冰冷的月光,街道兩旁的民居中,發黃的燈光浸透了油紙迷糊的窗子,三三兩兩地探出腦來,想要與天上的明月交相輝映,最終卻隻落得與晦暗的星辰一般,慘淡著收場。
這樣一個夜裏,在夜風的撫慰下,兩個人,兩匹馬,四條影子,嘀嗒、嘀嗒、嘀嗒......
站立在那家客棧前,林寒轉頭,笑對著任盈盈,“我們今晚在這裏歇息一宿,明早再上恒山。”
“嗯......”任盈盈沉默著發出一聲嬌哼的鼻音,那鼻音拉得柔和動人、沁人心脾。
輕笑一聲,林寒在前,拉著馬匹,向客棧走去,任盈盈在後,亦拉著馬匹,同步向客棧走去。
夜不深,客棧老板正坐在昏暗的油燈下,對著櫃台上的沙漏打著嗬欠,於疲乏之中等待著可能會來投宿的未知客人。
聽到院外的馬蹄聲,趔趄間,老板起身,見到真有人來投宿,連忙向裏屋喊一嗓子:“孩子他娘,快出來牽馬喂料,來客人了。”
“誒”
裏屋中傳來一聲婦女的應答,老板疾步走進院子,招呼著林寒兩人,待得老板娘出來,一時眼尖,竟然將林寒認出來,叫道:“哎呀,小兄弟,你不就是前天來過的那一位嗎?”
林寒笑一笑:“老板娘好記性。”
老板娘瞅了任盈盈一眼,這個時候,任盈盈早已將麵紗摘下,老板娘又是一聲驚呼:“哎呀,妹子真是水靈,像畫中的仙女一樣。”
咋呼之後,老板娘話鋒一轉,說道:“小兄弟啊,之前看到那個漂亮的小丫頭跟在你身邊,還以為是你的媳婦,原來這個才是正宗的弟妹啊,你真有福。”
林寒尷尬地笑笑,不自然地向任盈盈瞧去,隻見她臉頰紅潤,卻是沒有出言反駁。
客棧老板察言觀色,見林寒神情不自然,以為是他背著媳婦偷吃,連忙打斷婆娘的說話:“去,娘們家的,聒噪什麽,快些將馬匹牽了去喂料。”
將老板娘轟走之後,客棧老板笑道:“娘們就是喜歡亂說話,客官別見怪,這邊請,我給你們安排房間。”
林寒、任盈盈兩人一左一右,亦步亦趨地跟著老板進了大堂,然後被他徑直引著上了二樓,最終在東廂的盡頭停下。引領著兩人進房之後,客棧老板道:“你們先休息一會,我去給你們打些水來。”
林寒點頭:“麻煩老板了。”
“不用、不用,您太客氣了”老板連連擺手道,之後問道,“不知你們吃過飯沒有?”
林寒搖頭,道:“還沒有,不知老板這裏還有什麽吃食?”
老板說道:“這小城小鎮的,都是些家常便飯,要不這樣,我讓婆娘給你們炒幾個小菜,再來一些米飯,最後再送一壺酒來?”
這個時候,雖然夜色不深,但是早就過了飯點,林寒不是計較的人,能有一口熱飯,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過,對於任盈盈這個大小姐,他倒是有些拿不準,向她看去。
任盈盈心領神會,嗔道:“看著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
聽出她話中的意思,林寒笑道:“可不就是嬌滴滴的麽。”然後向站在一旁等待的老板道:“您看有些什麽,就給我們來上一些,至於酒之類的就不用了,給我們沏上一壺熱茶就好。”
老板連聲答應:“誒,好嘞,你們先休息,我下去給你們打水,然後再將飯菜送上來。”
等得老板退出房間,將房門關好後,房間裏一時靜下來,林寒左右看看,發現忘了些什麽事情,拚命地想,卻是怎麽都想不起來。
“喂,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任盈盈嬌羞地說道,臉色一片通紅,像極了熟透的桃子。
見到任盈盈這般景色,林寒腦中‘轟’的一聲炸開,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就快要碰著任盈盈的腳尖,就在他將要伸手將任盈盈攏入懷中的時候,‘啪’一聲響,一股刺痛從腳背直透心尖。
‘哎喲’著跳開,林寒急切地彎下身子,握著腳背狠狠地揉*搓著,看著林寒像猴子一般地蹦來蹦去,任盈盈‘撲哧’著笑出聲來。
好一會之後,腳背處的疼痛才有所緩解,但仍舊是火辣辣的,這個時候,林寒才抬起頭來,苦笑著說:“你下腳也太狠了吧?這是腳背,不是豬蹄。”
“咯咯,誰叫你想對我使壞來著。”任盈盈歡樂地笑著,對於能看到林寒那般樣子,很是開心,仿佛連日來的鬱氣都在剛才那一跺腳間,揮散得無影無蹤,心中竟是格外的暢快,對於林寒的不敬,心中第一次沒有了負罪感。
陪著任盈盈笑過,林寒問道:“你剛才說我忘了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任盈盈轉過頭去,在忽明忽滅的燈光照耀下,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態,兩人沉默著,任盈盈不說話,林寒亦不說話,她看著門外的風景,他看著風景中的她。
許久、許久,久到走道間傳來老板的腳步聲,林寒還是沒有得到心中的答案,林寒沒有再問,任盈盈也沒有再說。
洗簌、用飯,然後品茶,那一壺鄉間野茶,流露出一股濃濃的韻味,林寒、任盈盈兩人皆是沉醉不已。
夜了,任盈盈睡在大床上,想著心事,亦或是,有一茬沒一茬地,與林寒聊著天。
夜了,林寒躺在地鋪上,想著心事,亦或是,有一茬沒一茬地,與任盈盈聊著天。
語音漸輕,悄然入睡,入睡之前,林寒才明白,那句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其實知道,她其實知道,兩人都忘了再開一個房間。
可是,明天之後......不如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