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要西侵的事情,並不僅僅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因為他們咄咄逼人的舉動,尤其因為貴由汗率領大軍前往欽察汗國(金帳汗國)的舉動,更是引起了黑衣大食境內各個所謂的諸候國(行省)的警惕。
在這其中就包括此刻的山中老人阿剌瓦丁穆罕默德,隻不過警惕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下的一個得到他龐幸的臣子——哈桑。
雖然他的名字扔進阿拉伯人中間,絲毫沒有出色的地方。可要是看到他這個人的話就會發現,黃色的皮膚與黑色的直發與黑色的眼睛,這絕對是一個漢人。
此刻他站在山道盡頭之處,身前不遠就是無法攀爬的懸崖峭壁,身後不遠就是一座堅固的石製堡寨。那上麵在午後的陽光下,隱隱有著士兵巡視的身影。這座堡寨是為阻止一般人未得許可,擅自進入或者離開這個區域,因此特在峽穀的關口建造了一個堅固無比的城堡,城堡後麵是一條秘密的道路。
“你還在擔心蒙古那邊的事情嗎?”
哈桑身邊跟隨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波斯女人,蓋著的輕紗有些像印度人的紗麗。金色的輕紗,蓋著她的淡栗色卷著波浪的長發。說話時聲音優美溫柔。漢話說得雖然還算流利,隻是帶著些少少的水音。
她就是山中老人的雙胞妹妹,也是阿薩辛派的伊斯瑪伊人的聖女之一。至於她身邊的哈桑,那是她的丈夫。雖然不足為外人道,但她的大哥為了要用哈桑幫他治理國家,對於此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哥哥還不放我走嗎?十年了,還……”
哈桑語調急促的說了一半句,可是當他看到聖女的眼睛時,後麵半句卻又被咽了進去。聖女妙目閃閃,向四周打量了一下,
“阿米娜過不了幾天就回來了,到時你自然會明白那邊的情況。倘若要是不擋住蒙古大軍的話,你知道……”
哈桑沒有說話,隻是任由掠過阿拉穆特山,的山風扯動他的衣角,揉動他的發絲。(有的文中譯為阿拉木圖,實際這是山的名字,與新疆之西的阿拉木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裏是地處敘利亞與伊朗之間的,幾乎完全由黃色的石頭組成的莽莽群山。
盡管哈桑是“山中老人”阿剌瓦丁穆罕默德的龐臣,可他依然保持著宋人發髻,且戴了一個文士巾、穿著繡著花的文士服。盡管他是哈桑的龐臣,甚至得龐到他的服飾可以不受限製,但他依然不能離開這座山。
三十許年紀的臉上,留著三絡長髯。腰上掛著一柄宋式的長劍。隻是劍鞘上,卻有一條被女紅繡出的精美的金色長龍。一旁聖女看著他時,眼睛裏流露出的情意,恐怕那條金龍就恰恰出自她的手筆吧!
“你真的要阿米娜去刺殺蒙古人,難道你不懂得,她去了的話,很有可能不能再回來!如果是這樣的話……”
聖女原本情意流露的臉上,這時卻帶了一分的鬱悶。
“你知道我也無法,她新近被立為未來的聖女。與其……不如就是她去吧!拖得一時是一時,難不成那邊的人始終成不了事嗎?我卻是不信……”
漂亮的大眼睛向身後的,不知伸向何方的狹長小道掃了一眼。接著又回過臉來,眼睛望著南方,那兒正是波斯灣的方向。嘴裏最後的話語之中,又帶著無限的情意,甚至還包含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哈桑雖然刻意保持著自己的外觀,隻是看著聖女的時候,又不免要流露出一絲寵愛的神色。他如何能夠不龐愛眼前的女人,作為聖女,她是來自天堂山穀裏最漂亮的那個。
上代的山中老人也不知道做何想的,把她也放到那個其他男人不得駐足的,僅僅隻招待那些年輕刺客的“天堂山穀”接受那些在宋人眼中,十分不堪的訓練。
因此眼前的聖女雖然有著聖潔的外表,但當他們行夫妻之禮的時候,卻又是迷人中透射出吸引人的浪漫與激情。
“俄吉……聖女,這裏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看阿米娜今天回不來了!也許明天我們再來的話……”
呼著丈夫哈桑帶有邀請的話,聖女的眸子裏驀得出現了一抹喜色。對於那種事,她可不會拒絕,也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佯裝羞澀。少時在山穀裏的訓練,讓她不但愛上了那些床第間的事情,而且花樣翻陳出新。
兩人騎著兩匹阿拉伯好馬,順著狹窄的山道一直向裏去。這僅容兩人並排而行的山道兩側,是刀削一般的峭壁。實則兩側峭壁頂上,則修得有多處屯兵的堡寨。
這條需要騎馬行進半個時辰的小徑外麵的各處險要上,還修著將近兩百個大小堡寨。其中一些屯兵,一些住人,還有一些秘密場所,則堆放著曆代山中老人積攢的財富。
隨著小徑越向前進,道路就越是狹窄。到最後,僅隻容一人通過。兩側高高的峭壁遮沒了陽光,甚至大白天走在這兒的時候,也需要掌燈前行。接著頭頂上的一線光明,也被完全遮去。
到這裏狹徑變成了一個幽暗的山洞,不但洞中幽暗可怕,而且叉道極多。倘若是不熟悉這裏的人,走在這兒鐵定是要迷了路的。
當山洞到盡頭時,一塊巨大的岩石擋在那兒,完全沒有了去路。
哈桑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放在嘴邊使勁一吹。尖利的聲音立即就回蕩在洞中,發出幽幽的回響。就仿佛洞中有著千萬惡鬼低聲飲泣,群魔尖聲哀嚎。
不過隨著這鬼哭狼嚎過後,前麵那個圓滾滾的大石卻突然向上移開。一道明亮的光亮從石縫裏射進來,隨著大石移開越多,外麵的光線射進來的也越多。外麵一陣輕風吹過,回蕩在石窟裏,就像是蕩氣回腸的和聲那樣。
兩人因為在昏暗的燈下行了多時,隻好用手遮住眼睛,站在那兒等了一時才又重新恢複了視力。再向前走,前麵是個光禿禿的石頭平台,但放眼看去卻是一個青翠滿眼的山穀。
石壁上,匹練般的瀑布奔騰而下,清亮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這些水一直衝到峭壁下的水漂那裏,周圍全都是茂密的樹林。濃密的枝葉間,偶爾露出一座、兩座房屋的尖頂。
這裏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山中老人的內宮。他與他的家人,還有手下的達官顯貴總體來說,也沒有幾百個人生活在這兒。龐大的山穀裏,除過一部分挪做他用之外,其餘的地方就如同另外一個天堂那樣,留給他們享用。
樹林間還有幾幢精舍,是專門用來訓練那些,將來會被送進天堂樂園的少女們的。她們十歲起開始在這兒訓練,十四歲可以出門執行搜集情報又或者其他任務,十八歲之後就會回到山穀一側的被稱為天堂花園的地方,成為年輕刺客們的玩物。
等到三十歲之後,她們韶華已逝時,就會被山中老人阿剌瓦丁穆罕默德,送與手下的達官顯貴們成為他們的小妾。
看都會滿眼青翠的山穀,享受著山穀裏帶著花香的和風,腳下的石製平台開始下降。在繩索的控製下,石製平台一直把二人送到穀底。這裏不像山上那麽寒冷,雖然處於高海拔的山穀裏,卻四季溫暖如春。
使這個石製平台運動的,是一旁自山岩間流出的瀑布。水力的變化,使這個沉重的石製平台可以沿著石壁運動。就就是說,沒有裏麵的人控製,誰也無法輕易下到這深深的穀底裏來。
二人沿著一條青石鋪就的小徑,在清脆的馬蹄聲中慢慢前行。不過路過那個瀑布衝擊出的水潭時,卻看到了一個身形雄壯的十四五歲的少年。
此刻他華麗的帶有波斯意味的服飾,正挑在一旁的一枝馬槊上。這裏會有槊這種兵器,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情。畢竟哈桑是一個完全的漢人,看模樣也身具武功,會些中原的兵器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搭在一旁的樹枝上,手裏正拿著一柄棕刷,賣力的刷著一匹白色的俊馬。當他聽到馬蹄聲,看到哈桑與聖女的時候,年輕的臉上流露出快活的笑容。說話的時候,卻是一口流利的漢話。
“老師、聖女姑姑,我剛剛練了趟槊,所以才在這裏刷馬的!”
固然是打招呼,內容裏也帶著某種仿佛解釋的話語,由此可見這位文士對他的學業有多上心。
“怎麽,隻練了槊麽,難道你忘記我的交待了麽。我來問你,今天要背的書背過了沒有?”
少年吐了下舌頭,縮了縮脖子,顯然這又是一個喜歡兵刃而又對讀書不大上心的主。哈桑原本雍容的臉上,立即就沉下來,擺出一付嚴師的模樣。
“怎麽,難道忘記了為師的教導了麽?”
少年隻好微閉雙眼,拖長了聲音,就仿佛是大宋某家私塾的,等著老師的戒尺打手心的孩子一樣。
“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