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因為一個小宮女。
如此以來便又引發了第三件事,其實如果按順序應該排在第二件。就是小宮女是賢妃帶來的人,本打算在煜王婚宴上獻曲為賀的,卻因為過度緊張昏倒在地,也有說是打雷給嚇暈的,然後大家為此事又爭論一番。
但不管是緊張還是驚嚇,她畢竟是暈了。既是暈了,就誘發了一場戰爭。似乎是那對雙生子都看中了這個小宮女,然後七殿下趁其獨自在迎暉廳有恰逢暈倒意圖調戲……當然,這個詞用在皇子身上很是不敬,其實是想身體力行說服她做自己的側妃,結果被八殿下撞見。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於是大打出手。
也有說人原本是八殿下看上的,否則倆人也不能同乘一輛車來煜王府參加婚禮,而七殿下在尋煜王下落時無意看到此女,頓時一見鍾情展開追求,然後被尋佳人而來的八殿下撞見,於是大打出手。
反正不管是哪種原因吧,二位殿下就是打了,而且將迎暉廳拆了,每人頂著一腦袋包和滿麵青紫怒氣衝衝破門而出,無人敢阻。
天昊此刻的風氣相對開化,女子行走在街上被攔截追求並不經三媒六聘當即娶回家之事屢見不鮮,所以此舉無非是讓史官為二位殿下於第三十三本《天昊誌》上再添上風流的一筆……不愧是盛產情種的宇文家族。
而至於那位小宮女的來曆極其種種也於半日之內被調查清楚。
原是烈王府隨母幽禁在冷院的庶女,其母是雲裔女子。
雲裔盛產美女,皆能歌善舞,無論容色高低皆嫵媚入骨且擅施妖術,勾人魂魄於無形之間,隻不過為此被外族侵占,而今雲裔人已所剩無幾。
此女雖然有一半的天昊人血統,不過想來也是個驚天動地的美人,恰又歌舞俱佳,否則賢妃怎麽能專門帶她來於婚宴上獻曲?又怎能讓兩個天潢貴胄為她打得不亦樂乎?
一時間,眾人爭相欲賭此女芳容,怎奈隻見兩個皇子打得難舍難分,女子卻不見蹤影。
一場婚事鬧出三場風波,不能不說是百年難遇,又聯係上了煜王對成婚這等大事卻不肯請天師為其擇日所以才導致諸多不順。要知道天昊今年雖多雨,卻是集中在秀女複選之前下的,然後便是晴天朗日,可怎麽旱了這麽多日卻偏偏趕上今天雷電交加?吉凶難辨之下以至於朝夕之間便傳遍街頭巷尾,婦孺皆知,並津津樂道了大半年,且時時關注三人的情事發展。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比較迫近的事是婚禮剛結束,賢妃就帶人冒雨回了雪陽宮,將是是非非緊閉於朱漆金鉚的宮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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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紅帳半挽。
已將銀紅灑金喜服換做湖藍蝶戲水仙裙衫的方逸雲坐在交頸鴛鴦的紅綃帳邊,看著太醫查看煜王宇文玄蒼的眼傷。
那時蓋頭被秤杆挑落,她始終盯著腳尖的眸方抬起來,卻落到一條白絹紗布上。
紗布並不寬,卻遮擋了她最想看到的……她想知道那裏盛著的是驚喜還是冷淡抑或是愧疚,雖然她很明白這是一場政治聯姻,她亦經過宮規禮儀的嚴格培訓知曉自己的使命,該對這一場婚姻抱有怎樣的情感。但她畢竟是女人,一個渴望得到關愛的女人。他可能還會為了政治而娶別的女人,但他卻隻能是她今世唯一的夫君,如此,她怎又會不急於知道他心裏究竟作何感想?
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和這裏後院的女人們一樣,可是又始終想從這相同中尋找一點點不同。
然而那一刻,她隻看到他冷硬的唇角。
這一刻,她又凝望著他的背影。
他坐在檀木椅上,靜若石塑,任太醫查看。
時間好像過得很漫長,喜燭已燃掉大半。
雨早已停了,隻有雨珠自房簷滴落,和著屋角的銅漏之聲,分外清寂。
禦醫還沒有走的意思,額頭滿是亮晶晶的汗珠。
他的眼疾很嚴重嗎?
他眼睛不好,她不是沒聽說過,然而聽得最多的是他的冷麵冷心。
她自幼在宮中受教,又是賢妃的外甥女,出入雪陽宮的機會亦是多些。
她亦是見過他的。
他果真如傳說中一樣,目光從不在任一處停留,即便是她屈膝施禮,即便知道她是他母妃的外甥女,將來可能會是後宮中的一名重要成員亦是不肯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於是每每相遇,留給她的隻有他冷峻的下顎和飄然而去的雪色袍角。
當年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而今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在百鶯宮時,她若是敢說自己美貌第二,便無人敢言他人第一,那麽,他見了如今的她,應是……
這工夫,也不知是誰一聲輕歎,然後便聽禦醫道:“王爺之傷雖無礙,但仍需靜養為宜。”
禦醫行禮退下,他仍一動不動的坐在桌邊,仿佛已經入定。
又過了好久,直到她以為他已睡著,方起身走到他身後,小聲喚道:“王爺,王爺……”
良久,他好像從夢中醒來,似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方緩緩轉過身來。
冷銳的眸,如利箭一般直入心底。她不禁微微顫了一下,仍努力的看入那雙眼,直到她覺得自己似乎的的確確的看到一抹柔情,一抹驚豔,方鎮定道:“方才太醫囑王爺注意身體,現時已三更,還請王爺早些安歇才是。”
他目光微落,卻是對她的衣袖出神。
她不解的低頭打量,不過是件湖藍的衣裳……莫非他認為她剛剛的話是為了……臉頰立刻發熱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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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顏色倒有點似……
那個天水碧色衣裙的小人兒如今怎樣了?
目光有一瞬的暖融,卻又驟冷,緩緩上移,停在她的臉上。
她在這種冰冷的注視下忽然不安起來,忙轉了身要走,卻被他捉住腕:“今天,委屈了你了……”
隻這一句,從這如冰雕的人的口中說出,雖然語氣依舊冰冷,卻已震顫了她的心,眼底不禁發澀。
那時他的突然離去,她真的手足無措了,隻能直直的跪在香案前,不停的猜測,然而結果隻有一個……若是他真的悔婚,她該怎麽辦?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悔婚。她是賢妃指婚的,他亦是同意了的……
好在他終於回來了……
他握著她的腕,力道不大,她卻是身不由己的後退,靠近他……
“既然如此,便早些安歇吧……”
耳邊忽的傳來這一句,霎時將她忐忑的心圈住。
她大膽的看向他的眸子,依舊冰冷,卻是唇角含笑,雖然那笑看起來異常冷酷,甚至好像還帶著一點點的嘲諷。然而即便如此,也重重的擊中了她的心。
刹那間,冰冷亦點燃了胸中的火苗,直燒得眼前盡是朦朧煙氣,呼吸亦愈發急促。
目光迷蒙中,似見他長指輕彈。
那對龍鳳花燭上正在搖曳的火苗頓時熄滅,黑暗化作沉幕霎時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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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婚事一過,蘇錦翎便出了名,亦倒了黴,不過不如說是失了寵才更為合適。
賢妃一回到雪陽宮便病了,至於是什麽病,太醫也說不清楚,不過言辭間有什麽“氣淤血滯”,擺明了就是氣的。
蘇錦翎也聽說了,那日賢妃在迎暉廳時便很開心的對煜王講已帶了人準備在他的婚宴上獻上一曲,不料卻被煜王當場拒絕,令賢妃麵子十分過不去。而後煜王又在拜堂期間突然離去,導致皇上大怒離場,雖然是因為眼疾突然發作,可是為什麽不直接言明而要不告而別?為此,皇上已經好久沒有來雪陽宮了。
而發生這一重大事件時,她正被雷聲嚇得暈倒,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病房,仿佛又要變成曾經的漸凍人,可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低低的,卻是堅定的將她喚了回來。
醒來時好像看到了宣昌,不過他好像穿的是一件大紅的袍子……她有點記不清了,甚至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抑或是她將前一個夢裏的擔憂與恐懼移到了這個夢裏……隻不過好像有一點不同,她見到宣昌的腕上係著一條絲帶,淺霧紫色,正是玉秀山初見時她係在他發上的……不過亦不敢肯定是否真如所見。
反正等她徹底醒來時隻知道七殿下和八殿下因為她打起來了,具體原因可能和眾人所說的有出入。出了這種事,人們興奮得胡說八道也很正常。隻不過即便真的如他們所講,八殿下為她出手還算有情可原,七殿下是怎麽回事?
七殿下是哪個?
不過這段時間大家看向她時的眼神都極為複雜且意味深長,話裏話外就是她心有不甘,既已有了賢妃娘娘的寵愛,還想為自己早做打算,又攀了高枝,卻是腳踩兩條船,也不怕站不穩掉水裏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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