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試探著說要換班,並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樊映波當即便應了。
於是自這天早上起來,她便掐著指頭挨時辰,時不時的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最近連續熬夜又擔驚受怕,人憔悴了不少,不過今天卻是容光煥發,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挨到巳時末,便抄了條人少的小路往靜*香園而去。
邊走邊不放心的四處觀望,生怕宇文玄錚突然打哪蹦出來。
自他一回宮便又尋到了她,也不知是真對迷宮圖產生了興趣還是隻是想折磨她,隻要抓到她,便強烈要求與她共同進步,搞得她最近很有過街老鼠的戰戰兢兢之感。
好在一路無人,她順利的抵達了靜*香園。
時隔月餘,靜*香園已是一片繁麗的金黃,雖輕風已捎帶些許涼意,卻仍無法驅散陽光下的暖融,就這般半冷半暖的拂過身邊,是一種別樣的愜意。
四圍依舊不見那雪色的身影,卻是不急。她知道,他一定會來的,心中亦是不知為何會如此堅定的相信。
這四十九日裏,她不隻一次想象二人重逢的情景,每每都激動得耳熱心跳,而今真的站在這,心卻靜了。
她輕輕撥弄著漱玉潭的碧水清清,一任往日點滴隨漣漪聚攏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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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潭中的遊魚吐了多少泡泡,直至玉秀山的影子沉沉的籠上了她,守在漱玉潭邊的仍舊隻有她一個。
是她記錯了日子嗎?
是他有事耽擱了嗎?
是他……忘記了嗎?
即便是疑問,此刻也是靜靜的在心頭徘徊。現在,她是要繼續等下去還是離開?明天……後天……她還要不要在此處等待?
他總是出其不意的出現,而今卻是出其不意的消失……
她不是沒有想過一切可能是個騙局,然而卻想不通他為何要騙她,又或者在這四十九日裏他遇到了一個心愛的女子……
夜風輕輕,卷起鬢邊發絲,亦將她的碧青腰帶吹落潭中。
夜露沁涼,濕了她的衫袖,她的長睫,也將心浸得冰冰涼,她卻是依然固守在潭邊,不知是在等一個人還是在等一個答案。
“咚!咚!咚……”
竟是二更了。
她茫然的抬起眼睫,隻見缺了一條邊的月影靜靜鋪在水中,如一顆並不圓滿的珍珠,倒也將光波折在四圍山石上盈盈晃動,恍若水晶宮殿。
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站起身,腿腳卻是早已失去知覺,險些栽到潭中。
所幸的是她站穩了。
她是不是個特幸運的人呢?,每每在她以為自己將要遭遇危機的時候都會逢凶化吉……然而她又是不是個特別不幸的人呢?在她以為一切即將實現的時候卻落得一場空,就像那靜潭水月,隻需一陣風過,便會破碎淋漓……
她一步步的挪到玉秀山邊,實在撐不住便坐在太湖石上,忍受著一陣陣襲來的酸麻。然而直到不適的感覺消失,亦隻是盯著石上遊移的光影發呆。
光影漸漸暗下來。
抬頭望去……隻見夜空不知何時多了幾塊雲,如魚一般的遊向月亮,不斷聚攏……連接,終形成一團厚厚的雲穩穩遮住中天之月,眼前霎時變作漆黑。
該不是要下雨了吧?
此刻方開始著慌,急忙起了身,摸索著向出口走去。
手拂過幾道粗糙的山石,忽然落入一片冰涼之中。
詫異間,腕上驟然一緊,一股淡淡的甘甜之香隨即撲麵而來……
她先是一驚,然而所有的疑思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委屈……都在這驚悸過後的刹那煙消雲散……
“笨蛋!我既是沒有按時來,為什麽不早點離開?”
他的語氣雖是憤怒,人卻將她抱得愈緊,且也不等她答話,唇便覆了下來。
這一吻極是霸道,極是纏綿,似是要因她的不知變通發泄不滿,又似是傾吐多日的思念。
他是如此憤怒,卻又如此慶幸。若不是她的執拗,他今夜怕是要輾轉難安,甚至會冒險潛入聽雪軒……
他知道他終有機會能見到她,可竟是片刻也等不得。他的確是被人絆住了腳,也是意料之中的,隻騙得她們安心,便脫身而出。
一路上,腳下虛浮,滿心焦灼,就像他遽然從昏迷中蘇醒,從嵐曦寺快馬加鞭的趕往帝京,眼見得日影移動,心如火炙,恨不能身長雙翅,禦風而飛。
耽擱了這麽久,她還在嗎?她的脾氣執拗,說不好會一直等下去。一想到此,心裏是說不出的酸酸澀澀。
他離府數日,亦有人在府中等待。噓寒問暖,驚恐焦慮,千種柔情,萬般關切,都不敵離別那日她的回眸一顧。
他想見到她,並不是急於交給她一件重要的東西,而是……他隻是想見到她!
而今終於可以擁她入懷,不似夢中那般虛幻,那般於電閃雷鳴中飄然遠去隻餘他悵然若失的驚懼。她是如此真實的在他身邊,溫熱柔軟,馨香滿懷。如此,哪怕是再取他心頭之血,再煎熬上四十九日,亦在所不惜!
“咳咳……”
“你病了?”她驚慌的扶住她。
他卻將她搭在胸口的小手緊緊攥在掌中,啞聲道:“無礙,隻不過走得急了些……”
真的無礙嗎?他的心跳雖急促,但不似以往有力,且掌心濕滑,盡是冷汗。他的懷抱雖慣常冰冷,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她曾見識過他如白鶴一般在水麵掠過,又怎會隻因為“走得急了些”而氣喘籲籲,咳嗽不止?
雲影漸移,他的臉於明暗中浮現。
是月光的緣故嗎?他的麵色一片清冷,竟近似透明。
“你……”
將她的小腦袋扣入懷中:“別胡思亂想!”
她則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隻覺那心跳輕促微弱,時不時不規則的猛跳一下,不禁愈發不安。
剛要發問,卻感到那環在身上的力突然加大,直勒得她差點透不過來氣方鬆開,然後聽他在耳邊輕笑:“可是放心了?”
他越是這樣,她越覺此中定不尋常,而且經此一次,他似是愈加虛弱,壓抑的咳了許久,卻是將她摟得緊緊的,不讓她行動半分。
嵐曦寺距帝京近百裏,即便馬不停蹄亦需一日的行程,且深秋風涼露重……
因了他的遲遲未現,她想了那麽多,猜了那麽多,怎麽就單單忽略了他可能會感染風寒?而他卻害怕她的擔心不顧病痛的趕了來……
臉頰貼著他胸口的衣襟,抿緊了唇。
“怎麽不說話了?”
下頜輕抵她的發心,深深的嗅了嗅那發絲幽香。
自然的,清淡的,讓人安心,讓人沉醉,讓人忘塵忘俗,讓人愛不釋手。
“你……該回去了。”她小聲道。
他一怔,轉而笑了:“等了我這麽久,就為了對我說這個?”
他語意溫存,是毫不掩飾的寵溺。
她不語,隻是更緊的靠近了他……
“哭了?”
他冰涼的指觸到她的眼角,摸到一點濕滑。
她卻別過頭,將整張臉都埋到他胸前……
略薄的衣料下,他的胸前似是捆著一層層的東西……
她心一驚,這是……
虛弱……咳嗽……麵色蒼白……心跳無力……冷汗淋漓……還有,這甘甜之香中怎麽好像彌漫著淡淡的腥氣,亦在她的唇齒之間遊離,好像是……
她隔著衣襟試探的摸索著,卻被他感覺到了,握住她的小手:“天冷,一路趕來,多穿了點……”
她懷疑的看向他,試著從他的眼中看出某些端倪。可那雙眼那麽清亮,那麽柔情,竟全數取代了以往的冷銳。
有雲遮住月光,四圍再次陷入黑暗。
他半晌不語,隻攥著她的小手,偶爾輕咳一聲。
他的手那麽冷,她隻得加上另隻小手將其握在其中,努力的傳給他一點溫度。
然後便聽他輕笑……這種小女兒的真情流露,他何嚐在別的女人那裏感受過?她們對他也是有情的,卻是不如這般真切,這般心動,這般在心頭繾綣,脈脈融融。
唇瓣擦過她的耳際,擦過她的鬢邊,淡吻柔情,溫存盡現。
有風自身旁劃過,帶來夜的清冷,她身子一抖,不由打了個噴嚏。
“看來真該回去了……”
他語中含笑,又用力的抱了抱她方緩緩放開手臂。
她定定的看著他,唇動了動,可是沒有吐出半個字。
輕握了她的手臂,他微低了頭,吻輕點在纖巧的眉梢:“是想走……還是不想走?”
這聲音低沉,柔和,喑啞,似是詢問,又似是自言自語,卻皆是不舍,隻磨得她心痛。
“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
聲音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然後轉身就走,生怕遲疑片刻就會改了決定……他正病著,不宜再受風寒。
可是轉身之際,腕卻被他捉住,指尖旋即碰到個涼浸浸的小東西……
指甲大小的白玉蓮花,隻綻開兩片薄得幾乎透明的花瓣,幾點花蕊半遮半掩,顏色於夜幕中略顯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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