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躲得快。
伴著一聲尖叫,它迅速恢複自由,一個骨碌爬起來,發力狂奔……
可是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它身子一麻,倒在地上。
“王爺?!”有人驚道。
“王爺怎麽到這來了?”
“王爺是不是等得急了?奴婢這就去辛嵐宮請賢妃娘娘回來……”
宇文玄蒼隻略一抬手,便製止了眾人的驚慌。他們麵麵相覷,不知王爺來此所為何事。擷芳小院異常偏僻,怎麽會……難道是因為毛團……
毛團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隻有剪了毛的小肚皮在激動的一起一伏。
“王爺,不關奴婢的事,都是她……”那宮女頻頻以目睇向蘇錦翎。
好啊,讓你體會一下什麽是樂極生悲!不過一年,就躥到了五品宜人的位子,哪有這樣的道理?不過這會怕是要被罰去太平宮洗衣掃地了,一旦去了那,可是難得再有出頭之日了。太好了,今天算她倒黴,偏偏撞到煜王手裏……
其餘的人都看出苗頭,紛紛落井下石,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蘇錦翎虐待寵物,導致毛團大人猝然暈倒,又驚動了煜王,簡直是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罪不容誅罪該萬死!不,萬死亦難辭其咎!
宇文玄蒼一字不漏的聽著,唇角少有的在眾人麵前翹起,那模樣看得大家心裏沒底,卻又暗自高興……蘇錦翎啊蘇錦翎,你也有今天!
宇文玄蒼彎身親自抱起毛團,毛團便保持著倒地時的姿勢翻著白眼看他,滿心怒火,卻發不出一聲,更是動彈不得。
“出去!”
他的聲音很輕,然而不容違逆。
眾人麵麵相覷,忙紛紛屈膝而退,到了門口還不忘回頭望望蘇錦翎,滿臉的幸災樂禍。
待確定人已走遠,宇文玄蒼方緩緩走近蘇錦翎。
蘇錦翎也沒看他一眼,接過硬邦邦的毛團:“你點了它了?”
宇文玄蒼不語,卻聽她又道:“想不到動物也有穴位……”
然後便仿佛視他於無物般重新把毛團放到木盆中……這一番折騰又弄髒了,得重新洗過。
這期間,隻有毛團看了他兩眼,又白了眼仁,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洗完了,撈出來,擦幹,拿起剪子,慢悠悠卻是手法嫻熟的剪起來。
當夕陽將小院染作一片金紅之時,一個嶄新的毛團終於誕生了!
“解開。”
他不動。
抬眼看他,卻見他麵色嚴肅:“不聽話……隻能如此。”
他似是話裏有話,難道是為了清心殿的事……
她垂了眸子:“王爺是在指責奴婢嗎?”
“奴婢?這裏有奴婢嗎?”
她蹙眉:“奴婢今日壞了王爺的事,敬請王爺責罰!”
“我的事?”他狹眸微眯,似是想起了什麽:“的確,要責罰!抬起頭來……”
蘇錦翎抬起頭,卻驟然看到他迫近的臉,未及閃開,便見他眉頭一皺:“帕子……”
她的手剛探進袖口,方想起一件事:“給了人了……”
“誰?”他的語氣立即緊張起來。
“吳總管。”
神色稍霽,卻仍有慍色:“帕子也是能隨便給人的?”
“奴婢今天犯的錯委實不少呢……”
“知錯犯錯,罪加一等!”
他卷了袖子狠狠擦了擦她的嘴,未及她呼痛,唇便覆了上去。
大驚,奮力掙紮,卻是被他抱得死死的,就那麽鋪天蓋地的吻下來,隻一會工夫便讓她神智全失。
麻木的唇瓣忽然一痛,卻是他不輕不重的咬了下,緊接著便聽他恨聲警告道:“除了我,誰也不準碰你,包括它……”
蘇錦翎正在納悶,卻聽他又道:“竟敢輕薄你,我點它是輕的!”
她腦子轉了好半天,未等明白卻再被吻住。
“你瘋了?!”她終於掙脫他的懷抱:“會有人……”
“就是要他們看見!”
剛剛那群人肆意詆毀她,他麵上雖笑著,心裏卻是要氣爆了,若不是她在跟前,他早就……忽然很想讓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讓他們再不敢覬覦她,再不敢欺負她,再不敢……
他是瘋了,他恨不能時時將她護在身邊,甚至想立刻向賢妃討了她去……不,即刻帶她走,隻要他想,沒有人可以阻攔!他要當著那些詆侮她的人的麵將她帶走,欣賞他們驚恐的表情是如何一點點的碎落一地。
他再也不要她在宮中獲得什麽地位,雖然如此亦是想保護她,而將她留在身邊又何嚐不是種更好的保護?
來不及考慮太多,先帶了她走,以後的事……總會有辦法!
就這樣攥住她的腕,將她拉至麵前:“錦翎……”
“王爺今天……很奇怪。”她仔細查看著他的神色。
以往他亦是情有所動,卻是張弛有度,未像今天這般失了節製,要知道這是在雪陽宮,萬一……
是不是因為她壞了他的事?他的苦心籌謀,卻是被她……
咬了咬唇:“王爺是在責罰奴婢嗎?”
她的話如一盆冷水澆熄了方才的衝動,卻讓他的理想,他的大業重新現出清晰。
或許待他得了這一切,才能給她最好的保護……
的確,他一直想給她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她卻不明白他的心意,他怎能不懲罰她?
“是!”
她眸子一暗。
果真,在他心中,還是江山更為重要……
是啊,自她認識他那天起,他便是個心懷天下之人,怎可為了區區一個她……怎可因了區區一個她而失去一個絕佳的機遇?卻是偏偏失去了,此刻,定是恨透了她吧?
心底苦澀,勉強露出笑意:“奴婢知錯,可是奴婢實在不願看到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舉而讓許多人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奴婢壞了王爺的事,甘願領罰……”
宇文玄蒼一把攥住她的腕,阻止她屈膝下拜,眼睛緊緊盯住她的眸子:“我在你心中……便是這樣的人?”
從他認識她的那天起,她便與他是平等的,不僅是她這般認為,他亦是如此。在人後,她絕少對他屈膝施禮,若是施禮了,若是自稱奴婢,便陡然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就像在得知他身份的冬日裏於雪地中的遙遙一拜……那種迫近而遙遠的感覺,令他恐懼,令他憎惡,令他心寒。
原來在她心中,他隻是個自私的人,隻會為了自己的大業而置她的想法於不顧,如此,他為她所做的,還有什麽意義?
麵對他的疑問,她不語,隻是一瞬不瞬的看他。
天色漸暗,他的眸子便顯得愈發深邃,愈發讓人看不清楚,隻兩個小人兒浮在其上,亦是一瞬不瞬的看她。
那是她,她隻能看到她自己,卻是看不到他的心。
緊攥著她的手在輕微戰栗,於戰栗中漸漸冰冷,隨後……靜止,仿佛一塊冰一般鉗製在腕上。
對視良久,他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冷笑,然後……放開她,向門外走去……
隨著腕上力度的消失,她好像變成了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眼睜睜的看著那掌控線繩的人飄然遠去。
“王爺……”
終忍不住,是想要喚住他的腳步嗎?是想在最後時機看看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嗎?如果他沒有……
然而,那雪色的人影終是停住了,就在她出聲的那一刻,仿佛他所等待的也不過是這一聲挽留而已。
她忍不住喉間發哽,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急忙別開目光。
宇文玄蒼止住腳步,卻半晌不聞她發一言。回頭……她正別開目光,望向一動不動的毛團……
心火頓起,她叫住他竟然是為了一隻狗,在她心中,他竟是還不如一隻……毛團嗎?
真想抓過那小人兒狠狠懲罰一頓。也隻有她,竟僅用這樣一件小事便輕而易舉的激怒了他。又是“無心之舉”,真是……可惡!
袍袖一揮。
毛團一骨碌爬起來,貓腰鑽進石椅底下躲在深處,任憑蘇錦翎怎麽威逼利誘,就是不肯出來。
宇文玄蒼見她隻顧著毛團竟把自己晾在一邊,若是依他以往的脾性,早就將毛團一招斃命然後一走了之,可是現在……他倒要看看她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他!
終於,在跪於椅邊的蘇錦翎準備尋個更有誘惑力的物件來引誘毛團時,目光忽然觸及身邊斜鋪著的一道長長的影子。
夜光幽幽,墨影淡淡。
心底暖流脈脈,急欲噴薄而出。
“你怎麽……”
“怎麽還沒走,是嗎?”他一步上前,恨恨道:“本王在等毛團大人出來,好生謝謝它!”
蘇錦翎正為他沒有舍她而去在感動著,卻見他語氣不善,不禁提高警惕……他該不是要拿毛團出氣吧?
他更怒,又氣自己怎麽會自降身份竟同一隻狗吃起醋來。
“本王要謝謝毛團大人,若不是它,本王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過來見你!”
心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擊中,長睫抖了抖,壓抑的委屈霎時在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卻見一道雪色於幽暗中移來……身子一輕,便被他拎了起來,扣在懷中。
“你的無心之舉,果真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