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謎的規矩萬古不變,參與者自行分為兩組,相互猜謎。猜中者可索取出謎者身上任意一物,出謎者不可反悔,若是想贏回愛物,就要猜中對方的謎題,而因為多是一人出謎多人猜,所以輸出去的東西很難有贏得回來的。當然,也可由出謎者指定某人來猜謎,那就多是大有文章了。
屋裏的熱烈並未因蘇錦翎的到來有多少改變,眾人依然興高采烈你來我往的鬥智鬥嘴。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菊花!這個去年你就出過了,今年竟然又拿出來現眼,是怕我沒得贏嗎?看我的……白天一起玩,夜間一塊眠,到老不分散,人間好姻緣。打一……”
“鴛鴦!虧你想得出,是不是思春了?”
“哈哈……”
“我來我來,猜中者本姑娘今天……”那簪芙蓉花的宮女一時語塞。
“今天怎麽著啊?”
眾人齊齊看向坐於一旁的年輕後生。
那是尚書府的一個小吏,與芙蓉花早有婚約,結果這麽一來二人齊齊紅了臉。
“還是我來吧。為你打我,為我打你。打到你皮開,打得我出血……”
蘇錦翎水眸一掃,並未見到宇文玄蒼,不禁神色黯然。轉念又一想,像他那樣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若當真出現了,怕是所有的熱鬧都要冷化成冰。唉,今天也不知怎麽了,腦子總是慢半拍,就像打雪仗的事,她也是方想明白,原來並非是宮人瞄不準皇上,而是……幸好皇上沒有怪罪她。剛剛那群小宮女一個勁說她運氣好,然而若想保得平安,還是應該好好參悟下段姑姑的至理名言。
“姐姐,姐姐……想什麽呢?”
抬起頭,對上寧雙雙的一雙笑眼。
“現在輪到雙雙給姐姐出謎了,姐姐可要聽好了……”
話音未落,倒是宇文玄錚瞪圓了眼,做出一副衝鋒陷陣的模樣。
寧雙雙乜了他一眼,丹唇輕啟……
雕花的門扇忽然開了,先是卷進幾星雪,緊接著一個身著極北淵雪寒貂裘的人走了進來……
雖裝扮素淡,舉止閑散,卻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以至於根本沒人注意到緊隨他身後進來的那個穿著惹眼的火狐狸大氅的人。
宇文玄瑞早已習慣了這種忽視,隻誇張的打了兩聲哈哈:“今兒這裏可真熱鬧啊!”
立刻有內監上前要為二位殿下卸去禦寒之物,卻是被幾個宮女搶了先,也隻圍著宇文玄逸,爭先恐後的幫他除了貂裘,又奉上兩把梨花木椅,端上茶盞。
宇文玄瑞一甩袍擺安然坐下,甩了銀子給搬椅子的小太監,眼睛一掃,頓看見宇文玄錚對著寧雙雙橫眉怒目,其間夾著個滿麵惱色的蘇錦翎,當即樂了:“你們繼續,本王和清寧王就是來看個熱鬧,可別掃了大家的興。”
不能不說,宇文玄瑞就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門又開了,宇文玄朗和羅筠笙也趕來湊熱鬧。
“那雙雙就卻之不恭了,”寧雙雙得意一笑,聲音清脆:“木在口中栽,困字不能猜,杏呆都不是,難死好秀才。打一字……”
“打什麽字?你明知道她不識字!”宇文玄錚急了。
宇文玄瑞拿扇子敲了敲宇文玄逸的腕子,以旁人不可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誒,正是護花的好機會,此時不護,更待何時?”
宇文玄逸隻是笑,端了攢絲蓮花茶盞,拿盅蓋撥開水麵浮茶,悠閑的啜了一口。
“呀,姐姐跟著文定王學了那麽久,怎麽還不識字啊?”寧雙雙大驚小怪,甜甜的聲音挑得高高的:“可是要怎麽辦?雙雙隻會說字謎啊……”
眾人皆知是寧雙雙故意刁難蘇錦翎,若是以往,早就跟著起哄了,怎奈蘇錦翎現在的紅人地位有目共睹且不可動搖,可寧雙雙也頗受聖寵不可得罪,關鍵是若得罪了她,總能想著法的找機會治你一治,你還說不出什麽,於是便故作沒有聽到那邊的動靜,裝模作樣的相互研究衣服上的繡花樣子。
“誒,我說你那小情人兒還挺有人緣的哦。”宇文玄瑞自看到蘇錦翎竟然把皇上給揍了後就對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停的研究她。
宇文玄逸依然隻是笑,放了茶盞,以指支額,做出十分悠閑的模樣,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目光恰好落在蘇錦翎身上。
蘇錦翎這個窩火,不過是個“束”字,有什麽高難的?隻可惜眾所周知她這個文盲艱苦學習了數月亦隻識得幾個數字,若她真的想壓寧雙雙一頭怕又要惹來欺君之嫌……
“唉,既是連好秀才都難住了,若要讓姐姐來猜,果真是難為了,雙雙就換個簡單點的。四個山字山靠山,四個川字川套川,四個口字口對口,四個十字顛倒顛……姐姐,這個字也不識得嗎?”寧雙雙討好的眨著水眸,一派天真。
蘇錦翎初次有了想揍人的衝動,然而她忍了,因為……
“奴婢的確才疏學淺,比不得寧姑娘識文斷字,文武雙全,奴婢甘敗下風。不過此前也說了,若是奴婢猜不出寧姑娘的謎,便也出幾條謎來請寧姑娘猜,不知……”
一個大字不識隻知道以美色惑人的女子能說出什麽高深的謎題來?寧雙雙當即輕哼一聲:“雙雙願意領教!”
宇文玄瑞樂極,急忙又拿扇子敲宇文玄逸的手腕:“誒,你那小情人兒要反擊了。不過……她能行嗎?”
不僅是宇文玄瑞有此擔心,宇文玄錚更是如此,往前跨上一步就要替蘇錦翎參戰。
宇文玄瑞連聲嘖嘖:“你看人家玄錚,再看看你。誒,我說你怎麽不著急啊?”
宇文玄逸笑意愈深,眸子一瞬不瞬的望住蘇錦翎,眼底滿是暖暖春意。
“要你多事?”寧雙雙立即白了宇文玄錚一眼,神態嫵媚,語氣嬌嬌。
“玄錚,人家女孩子的玩意,你跟著摻和什麽?快過來!”宇文玄瑞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你這樣,豈不是讓人家英雄無用武之地?”
宇文玄錚依然不放心,低聲問蘇錦翎:“你能行嗎?”
卻遭了一記白眼,雖不放心,仍住了口,卻也沒有離開,就立在她身後,繼續對寧雙雙怒目而視,企圖用心理高壓擊潰寧雙雙的鎮定,令其一敗塗地。
宇文玄瑞扇著扇子搖頭晃腦,似是自言自語道:“關心則亂啊,人家若是沒有底氣,敢和寧雙雙叫那個板?瞧咱們清寧王,人家就是個明白的主兒,否則能這麽鎮定?”
宇文玄逸唇角不動聲色的一勾。
“既是如此,寧姑娘可聽仔細了。”蘇錦翎隨意撥弄著袖口的米珠,歪頭看著寧雙雙,水眸一閃:“米的母親是誰?”
“什麽?”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叫出聲:“米的母親?”
“什麽米?”
“哪個米?”
“米有母親嗎?”
“既是有母親會不會有父親?”
寧雙雙愣怔著,小嘴微張。
蘇錦翎很是若無其事,就好像這是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謎語。實際也果然簡單,關鍵愈是簡單,人們愈容易往複雜的方麵想。尤其是寧雙雙,定以為自己要出什麽刁鑽古怪的題目來為難她。不過她也沒想錯,自己就是故意的,估計現在這位寧大小姐的心裏也在咕嘟咕嘟的冒著這些疑問吧?
“錦翎姑娘,但不知你說的是什麽米?”
這個時空的人還頭回見到這樣奇怪的謎語,不禁都提起了興致。
“就是咱們平日吃的米啊……”蘇錦翎的語氣分外悠閑,稍帶還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平日吃的米?”宮人們麵麵相覷:“平日吃的米有好多種,卻不知是哪種……”
“以前我隻道米就像天上下的雨一般,直到去年遭了旱又逢蝗災,才知道米是地裏長出來的。而且就像不同的植物開不同的花,米的種類不同,也來源於不同種的莊稼。”羅筠笙很認真的掐著手指:“比如大米是水稻結出來的,小米是粟結出來的,黃米是黍結出來的,咱們端午包粽子用的江米是糯稻結出來的……米的品種這般多,莫非你的謎底也是多樣?”
蘇錦翎覺得羅筠笙簡直太可愛了,也正因為她這般解釋,終將此問題徹底的複雜化。
“真的沒有人知道嗎?”她環視四周,竭力做出不解的表情。
眾皆搖頭。
宇文玄錚的好奇心已經膨脹到極點,不停的拉扯蘇錦翎的袖子希望趕緊得知答案。
那邊的宇文玄瑞則不停的折磨宇文玄逸……這類刁鑽古怪的問題,怕是隻有博古通今的清寧王才能知曉答案。可宇文玄逸隻是唇銜淡笑,不發一言。
“寧姑娘也不知道嗎?”
寧雙雙輕哼一聲:“八成你就是隨便講了句胡話拿來騙我們的,謎底怕是自己也不知道吧?”
“奴婢怎麽會不知道呢?若是實在猜不出,奴婢可就要說謎底了……”
“快說快說……”眾人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