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夏天吧,可也不至於隻一層薄紗覆身胸口還開那麽低吧?怕是抱月樓的小姐也不敢穿得這般“涼快”,弄得福祿壽喜想跟宇文玄逸匯報個情況都不好意思進去。
王府上下統一的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因為二位主子都專心於自己的情緒,一時間竟沒有顧得上她,她便四處亂竄,指手畫腳,氣得之畫也情緒不穩了,竟然跑到後廚摔起了盤子。
宇文玄逸倒是遣人要將她送回府幾次,可是每次她都又哭又喊,尋死覓活,有次還真弄傷了自己。
畢竟是禦史的千金,王爺也給她三分薄麵,下人自是敢怒而不敢打,隻是如此作為很難將她與一個大家閨秀聯想在一起,不過聽說這位徐氏千金是為了自家王爺而思戀成狂,所以也便不難理解她因何如此厚顏了,關鍵這人是王妃當初留下的,如何決斷自然也要聽王妃的,隻是……
蘇錦翎不是不知徐若溪的胡鬧,更知其心思,每每都有將其暴打一頓的衝動,卻也隻是想而已。她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既不傷王府的體麵又無損宇文玄逸的清名還保護了徐若溪的名聲的好法子,於是事情就一天天的耽擱下來,然而越拖下去,徐若溪就越難以離府。
而今,她又喜歡上暖玉生香閣來逛了。隻是這房子在夏天供蘇錦翎這樣畏寒之人居住正好,她卻隻待一會便渾身冒汗,弄得屋裏香氣彌漫,弄得蘇錦翎一個勁打噴嚏。她還拿了泥金合歡扇拚命的扇,於是薄紗亂掀,露出低低的一抹玫紅抹胸,托著兩大團白肉,偶爾還露出半個小紅尖尖,結果蘇錦翎看到肉就反胃的折騰了好幾天。
天氣愈發炎熱,暖玉生香閣似也不是可以白日長時逗留之所了。徐若溪不再來擾她,她也會出去走走,可是無論逛了什麽地方,最後都會繞到雲夢齋……
蘇錦翎推門而入,皺了眉。
滿屋子都是徐若溪身上的玫瑰香。
她記得徐若溪昨天是晚上過來的,難道……
本想甩袖而去,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書案上。
猶豫片刻,拾了桌上那本文字奇特的書,翻開……
她的小像依然夾在書頁中。
繃緊的弦驟然一鬆,然而卻發現小像旁多了兩行字……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
雲夢齋,夜。
宇文玄逸用完膳,將帕子丟到檀木托盤上,像往常一樣,極隨意的問了句:“王妃如何?”
“王妃……不大好呢。”
見宇文玄逸收回的手不經意的一滯,福祿壽喜趕緊低下小眼。
“怎麽個不好?”
“秋娥說,一天都沒吃東西,就喝了兩口水。”眨眨小眼,忙再道:“王爺也不要問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好像隔了好久,才聽到宇文玄逸“嗯”了一聲。
“王爺若無事,小的告退了。”
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宇文玄逸似是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去把秋娥叫來……”
—————————————————————
一旦她睡不著覺,秋娥就焚很重的安息香來催眠她。
蘇錦翎趴在床上,腹下墊著個用巾子包好的湯婆子,意識一次次的模糊,又被腹內的絞痛一次次喚醒。
可能是因為最近思慮過重,此番月事比哪次來得都要凶猛,就好像一堆冰塊在裏麵攪動,五髒六腑都亂作一團。不過好像自古便難有巧法醫治此病,所以也隻能痛著。
額上有冷汗滲出。
她伸手在枕頭抵下摸著,卻是摸出塊布條。
數日前的夜裏,她睡得有些晚,原是在看新出的《京城彩韻》。猛聽得外麵墜兒歡叫,循著望去時,好像見了一個人影。
“誰?”
驚呼間,那人影已然消失。
待她躡手躡腳的挪去查看,卻見窗角晃蕩著一根布條,絲縷飄飛,似是離去倉促,被窗子刮了衣物……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她攥著那布條,忽然有些氣悶,卻隻換了一聲歎息。轉了頭,對著牆壁,閉上眼。
迷蒙中,好像覺得有人上了床,小心翼翼的扳過她的身子。
她好容易睡著,自是分外不樂意,伸手推了一下,卻也於這一動作下驟然清醒。
那人仿佛毫無覺察,隻攬過她,手覆在她的腹上。
一股溫熱的氣流注入,緩解了腹中的冰冷,痛意漸歇。
鼻子驟然發酸,卻是裝作無意的轉了身子,避開了他的手。
他跟進,手依然覆在她腹上。她推開,他又覆了上來……再推開,再覆上……
終是惱了:“不是在生氣嗎?”
他也不說話,隻氣息柔柔的灑在耳後,撩動發絲,癢癢的拂過臉頰。
“喵……”墜兒一聲歡叫。
聽動靜,應是蹦上了窗台。
墜兒終於意識到人貓疏途,於是自春天時就開始往外跑,去尋找同類,然而依然很黏宇文玄逸,這定是發現他來了,所以興高采烈的準備撒嬌了。
然而蘇錦翎隻覺身邊的人微微一動,然後就聽見“咚”的一聲。
定是墜兒再次中招掉到窗子外麵去了。
“墜兒……”
“王妃,有什麽事嗎?”
門外傳來秋娥的聲音。
蘇錦翎一向不喜歡有人上夜,此番身子嚴重不適,秋娥便強烈要求守在外麵隨時供她調遣,然而……
“沒有!”
“沒有!”
蘇錦翎和宇文玄逸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之後,外麵忽然沒了動靜,隨後……腳步聲急促遠去。
蘇錦翎的臉開始發燙,宇文玄逸也恢複沉默,卻是把她撈過來,手覆在她的腹上。
別扭了一會,終於不動了。
然而片刻後,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是怎麽進來的?”
門外有秋娥,若是見了他,定不會守在外麵,也便不至於聽到他的聲音就“落荒而逃”。
既然不是門,那麽就隻有……
眾所周知,先是二人很平靜的鬧起了矛盾,結果王妃離府出走,王爺則開天辟地的掀了桌子,隨後就一直這麽僵持著,然而若是被人得知自家王爺深更半夜的私會王妃,還是爬的窗子……
蘇錦翎咬住嘴唇,可還是想笑。
她兀自忍了半天,卻是渾身戰栗,終是笑出聲來。
覆在她腹上的手不自覺的僵硬,她也不好太過分。
的確,這傳出去是件很失麵子的事呢。
她收住笑,片刻後,小心翼翼的問他:“你生氣了?”
半晌不聞他的回音,她有些尷尬:“真小氣!”
然而身上驟然一重,緊接著,有兩片溫軟覆在她的唇上……
——————————————————————
第二日黃昏,恢複了一起用膳,隻是麵對眾人無聲勝有聲的“眉目傳情”與秋娥抿著嘴的忍俊不禁,二人皆有做賊心虛之感,言語動作間很有些中規中矩的相敬如賓,然而卻有情意在眉宇間悄悄傳遞,看得人心裏暖暖的。
終於又回到從前了……眾人慨歎。
“今兒這暖玉生香閣好熱鬧!”徐若溪搖著六菱紗扇扭了進來,掃了眼蘇錦翎,直接扭到宇文玄逸跟前:“王爺,從今以後,若溪就跟王爺和王妃一起用膳吧……”
說著,也不客氣,直接拉了個檀木圓凳坐上。
這個女人……眾人皆以為王爺和王妃鬧矛盾就是因了她,想必她也覺得自己力度了得,每日裏趾高氣揚,高興得不得了,今兒見二人和好了,立馬出來破壞,什麽人呐?
秋娥當即瞪了她一眼,她馬上回了過去,卻是當著眾人,挽住宇文玄逸的臂彎,整個人都貼了上去,胸前的渾圓貌似無意的摩擦著他的手肘。
宇文玄逸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臂,她也毫不介意,再貼了上去:“若溪也是沒有法子,這都什麽時辰了?也沒人給綺春閣送膳。這府裏的下人們都欺負我,王爺,你要給若溪做主啊……”
蘇錦翎自她進門就垂了眸子,頭也不抬的吃飯,這會放下碗筷,就要起身。
宇文玄逸急忙按住她的腕子。
徐若溪的目光自然落在他的手上,眼底恨意一閃。
“若不然,叫父親把我那兩個貼身婢女送來,也讓王爺省省心。王爺你看,若溪最近都瘦了……”說著,就拉過宇文玄逸的手貼自己的臉。
“不如這樣,既是徐姑娘嫌本王府中的下人怠慢,本王稍後便送徐姑娘回府吧……”
徐若溪一怔。她本打算弄兩個貼心的人來一同對付蘇錦翎,卻不想……
“王爺,王妃已留若溪在府中……”
“那是因為徐姑娘當時染病在身,王妃不忍,方留了徐姑娘。而今徐姑娘已然病愈,自是要回府的,否則長時住在王府,也於姑娘清名不利。福祿壽喜,去告訴元少,準備車馬,送徐姑娘回府……”
福祿壽喜差點跳起來:“是!”
“慢著!”徐若溪忽的站起,麵若冰霜:“王爺當真要始亂終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