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徐姑娘的脾氣,怕是死也不肯承認的。如今看來,她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正因如此,萬一真的弄出點什麽事來,也於王爺聲名有礙。都是我,那日若是出去看看躲雨的是哪個就好了……”
“如此豈非怪我多日不歸?若是我在……”
“王爺的傷……好些了嗎?”
“過了這麽久才想要問起嗎?”
她不語,他便再抱緊了她:“不過我知道,這些日子你每天都派秋娥跟福祿壽喜套話,還偷偷在窗邊看我……”
“我哪有?”
“嗯,你沒有,我就是命人把那些礙事的樹枝都剪了,好讓你看得更清楚些。結果有人發現事情敗露,不敢出來了……”
氣急,轉過身不理他,可是他的臂就環著她,她又能跑到哪去?
“現在有人像這樹枝一樣礙眼,過幾天我就剪了她!”
“王爺要將徐姑娘怎樣?”
“竟然算計到咱們頭上了,不過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送回府去了事。”
“那日徐府已來鬧了一遭,若送回去,保不準又要生事。我聽說徐府還嚷著要和她斷絕關係,必是要絕了將她送回這條路。況且徐姑娘今日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了,定是不肯回府的。關鍵是她畢竟身為女兒家,這名聲……”
“你隻顧及她的名聲,我的呢?本王行端坐正,今天卻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她栽了贓,還被某人冤枉……”
“王爺一向風流倜儻,又何必在意多這一筆風流債?而且,那可是帝京第一美人,對王爺的癡情天下皆知,如此恰恰為王爺的名聲錦上添花了呢……”
“竟敢氣本王,看我怎麽收拾你!”
嗬她的癢,她受不住,又躲不開,隻得求饒,他卻不依。嬉鬧間,他的手無意間碰到了她胸前的酥軟。
一時間,一切都靜了下來,卻又摻雜了些許意味不明的氣息,愈發沉重的落在耳畔。
以往雖也偶有親昵,他卻隻是小心的親吻她,緊緊的抱住她,從未有這般“越禮”之舉。
他的指漸漸籠了上來,終於覆住整個酥軟。
伴著他仿佛堵在喉間的一記低歎,她略帶驚慌的嚶嚀一聲。
掌心愈發火熱,好像要烤著相隔的衣物。
她聽到他數次咽下喉間的幹澀,繃緊的手臂在輕微作響。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底燭焰微搖,將她的臉烤得越來越燙。
“錦翎……”
不知是誰的心跳,劇烈得令耳朵嗡嗡作響。
她有點不知所措,想要躲閃目光,然而無論如何躲避,也逃不開他的注視,甫一轉眸,又對上他的隱忍,看著讓人心痛,可是她……
“你身子不好,早點歇著吧。”
慌亂中,忽拾得這一句,繃緊的心弦“錚”的一下斷了,卻有餘音在空落中回響。
他的手有些艱難的放開了她的酥軟,重新抱她入懷,可是手……卻是移向她的腹部,輕輕覆上,那依然未退卻的溫度激得她身子一顫。
“等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她卻已經明白,長睫微微一顫……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是顧念著她。
從相識到如今,每一點每一滴,都融化在他每一個笑意裏,從不讓她為難,從不讓她勉強,就像現在這樣,隻默默的等著她……
她咬了咬唇:“徐姑娘怕是很難離開王府了……”
身後的歎息帶著沙啞:“我會想辦法的……”
“如果她真的不肯走……王爺,”看著牆上顫動的影子,極小聲的:“你能離她遠點嗎?”
灑在頸間的氣息忽的一滯,緊接著,一個低低的聲音帶著幾分快樂落在耳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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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
福祿壽喜風風火火的衝進暖玉生香閣。
其時,宇文玄逸與蘇錦翎正在用晚膳,旁邊還坐了個徐若溪。
自從鄭重宣布成了清寧王的人後,現在隻要宇文玄逸同蘇錦翎在一起,她總是要陪伴左右,也不管那倆人視她於無物,兀自對宇文玄逸撒嬌獻媚,還說“王爺如今有我和妹妹兩個美人相伴,豈非是享盡齊人之福?”又對蘇錦翎大獻殷勤,言“府裏事務繁雜,妹妹身子不好,一定要仔細養著,一切就由姐姐代勞了”。下人背後暗自議論,莫不是想把“王妃”這個位子也代勞了?
然而她果真當仁不讓,就像這會,還沒等王爺王妃說什麽,她先來了句:“幹什麽風風火火的?沒看到王爺正在用膳嗎?”
福祿壽喜臉上笑著,心裏卻拿眼把她剜了好幾個洞。
“什麽事?”
宇文玄逸淡淡的問了句,順給蘇錦翎夾了一筷子花炊鵪子:“你最近瘦了,多補補。”
徐若溪嘴一撇,轉瞬哀歎:“誰把胭脂鵝脯擺那麽遠?王爺……”
話音未落,秋娥已拿青花小碟撿了一盤,恭恭敬敬的奉到她麵前。
她白了一眼:“忽然沒胃口了。”
有的人活著,就是為了讓別人都沒有胃口!眾人暗恨。
再給蘇錦翎添了碗魚湯,宇文玄逸的狐狸眼方微微一抬:“福祿壽喜,到底出了什麽事?”
“王爺,煜王府……生了……”
隻一句,宇文玄逸立刻飛快的瞄了眼蘇錦翎,但見她拿著湯匙的手幾不可查的一滯,依然舀了勺魚湯。
“是個公子……”福祿壽喜又補了句。
宇文玄逸看到,那湯匙已經微顫,一滴湯水落在桌麵。
徐若溪自是早將一切收入眼底,唇角旋即挑起一絲嘲諷。
清寧王雖是人所矚目豔羨的人物,卻也有著無可奈何之事呢。這蘇錦翎當初和煜王的不清不楚早已盡人皆知,八成在婚前就給宇文玄逸扣了頂綠帽子,虧得他還這麽盡心。她倒真沒看出蘇錦翎有什麽好來,瞧她現在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不是對舊情人難以忘懷?
眉稍一挑,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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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煜王府要為長子辦滿月酒。王公貴族皆得了請柬,清寧王府也不例外。
宇文玄逸坐在夕陽餘暉中,唇角銜笑的看著那張大紅燙金的帖子。
蘇錦翎瞟了眼那刺目的鮮紅,垂了眸:“這幾日我不大舒服……”
早在得知煜王府喜得麟兒之時,徐若溪就一副欣喜若狂之態,說什麽屆時各個官胄權貴富家士族定是要攜帶家眷前往,同沾喜慶,而且第二日便遣人去帝京手藝最好的雲衣坊訂製衣物,還央著宇文玄逸帶她去珠翠樓挑首飾。
“你帶徐姑娘去吧……”
他放了帖子坐到她身邊,握住她微涼的指尖,笑道:“你不是讓我離她遠點嗎?”
她垂頭不語。
他自知她心底糾結,然而躲得過一時躲得過一世嗎?
她與宇文玄蒼,終是要麵對彼此。
握住她指尖的手漸漸凝重,就仿佛除夕那夜,他站在醴泉殿的門口與自己打賭,賭她會不會……跟那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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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旭日初升,霞光滿天。
人都道這是個好日子。
煜王府門前車馬如龍,到了正午,已是擠得水泄不通。天上的雲似也感到了人間的熱鬧,紛紛聚攏了來,一層壓一層。
也難怪,這是宇文家族玄字輩的第一個男丁,雖為庶出,可是煜王妃多年沒得個一兒半女,保不準這孩子將來就是王府世子。皇上也極為看重,親賜名“澄”。
澄,水清定也。很符合煜王的氣度,關鍵是與“晟”同音……
也是,皇上悉心教導太子多年,雖太子此次有謀上不臣之舉,然而這份親情畢竟不是可一時半會便能割舍的,尤其是太子至今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不過現在太子一位懸空,煜王又添了公子,無形中多了幾分勝算。於是今日賓客如雲,把在門口登記賀禮的三個人忙得手都酸了。
皇上亦是擺駕前來慶賀,送上一對尺高的黃金嵌寶麒麟,卻隻坐了一會就走了,說是怕眾人見他在此不肯自在。
然而皇上親臨,榮耀無限,眾人的祝賀之詞亦如滔滔江水,混著彌漫在空氣中的酒香,熏人欲醉。
男女賓客自是要分開款待的,蘇錦翎和各府的女眷皆在曼音廳,按品分席而坐。
時值夏末,天又陰沉,廳裏即便開了窗亦是悶熱,又不肯置冰,而因前來慶賀,又有皇上親臨,所以著裝一點不敢馬虎,而禮服偏又厚重。於是那些女眷皆搖著扇子抱怨,隻有蘇錦翎靜靜的坐在桌邊,清爽無憂。
眾人皆知這位清寧王妃有畏寒之症,也知宴席為何要擺在擁擠的曼音廳而非寬敞的傾香園,且一反常態的不肯置冰消暑,然而也隻敢相互遞著眼色不肯開口。
徐若溪自是知道眾人心中不滿,隻待她們的不滿膨脹到到極限時丟上一把柴。
終於,戶部崔尚書的如夫人受不了了,霍的站起,瞪了蘇錦翎一眼,將六菱紗扇往桌上一拍,對身後的丫鬟道:“熱死了!環兒,陪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