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385有人下毒

往日裏,綺春閣那位自從出了那件事就總以身子不舒服將王爺從這邊叫走,憑的是什麽?今天的事她亦看得清清楚楚……王爺再怎麽不待見溪夫人,可這一晚上不也擔心得要命?這說明什麽?

剛懷上孩子,溪夫人就開始趾高氣揚,捎帶著夏柳和冬青都跟著高了一截,連王妃這邊的人都敢擠兌了。府中的人自是會看風向,結果被他們拉了不少過去,現在暖玉生香閣每晚的羹湯都要排在綺春閣後麵,王妃竟一直不以為然,因為始終覺得喝羹湯是件麻煩事,還樂得揀這個便宜。

可這不是麻煩的問題,是雙方在府中地位的問題。她倒是跟王爺告了一狀,但那群見風使舵的人也隻維持了兩天的嘴臉。王爺縱使再心向王妃,也不能天天在府裏看著。再說,人的心思豈是看得過來的?而今綺春閣那邊又一舉得男……誰都知道她想要什麽,王妃今後的日子怕是更要難過了。

“若是有些事情必須要用孩子來維係的話……”蘇錦翎坐在鏡前梳著頭發,話隻說了半截。

這都什麽關鍵時刻了,怎麽還拈著這份清高?秋娥急了:“王妃,那孩子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男孩,若是王妃……”

她咽下那句不吉利的話,繼續道:“他將來保不準是要做世子的,到時王妃該怎麽辦?所以不如盡早跟王爺說把孩子抱到這邊養。反正將來不管是誰生的孩子,王妃都是嫡母。隻是早抱過來,孩子就跟王妃多親近一些。王妃也別管是不是親生的,這養育之恩重於生育之恩,到時……”

“那孩子也是溪夫人九死一生換來的,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若是割你一塊肉,你不疼?”

“王妃就是心太善了,你為著她想,她可未必回報你!”

“我也不求什麽回報。那是人家的骨肉,是拿命換來的。咱們不能隻想著自己,去做缺德事……”

秋娥還要勸說。

她放了梳子:“忙了一晚上,你不累我還累呢。早點休息吧,明日把準備好的禮物送過去。”

秋娥見她已躺在床上,終於歎了口氣。

摘下簾鉤的時候仍不甘心道:“王妃仔細想想也好,別因一時之念,誤了自己,便宜了別人!”

蘇錦翎隻作睡著了。

燈光次第暗下去,四圍靜悄悄的。她有心去瞧瞧綺春閣是否還亮著燈,然而僅僅是動了動念頭。

他應該是在那的吧?

心裏有些酸澀,可若他拋下了她,豈非是無情無義的人了?倒也不值得自己如此對他了。然而回想起他的緊張,依然難以釋懷。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人的心當真奇怪呢,其實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為什麽要拿太多的“如果”來折磨自己呢?

她牽牽唇角,索性閉上眼睛。

意識朦朧的時候,覺得有人進來了。

她知道是宇文玄逸,也知道他站在床邊看她。

明明平靜下去的心又有些亂,有些委屈。

他這般沉默,應該也猜到她心中所感了吧,定是又要痛恨自己當時為什麽喝下那碗摻了拈香一縷魂的茶。

如此想來,倒是不忍他為難。

她暗自歎了口氣,平靜道:“溪夫人一切可好?”

“……還好。”

“你累了一夜,不想歇歇嗎?”

他的位子一直是空著的,此刻她又往裏讓了讓。

衣物窸窣過後,身邊多了個人。猶豫片刻,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她的鼻子有些發酸,急忙道:“孩子像誰多一些?我當時有些累,就先回來了……”

她默默的陪他守了一夜,他卻是隻顧著自己的緊張,可知她心裏有多難受。他想安慰她,又不知說什麽好。

過了好半天,他方擁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鬢角:“咱們什麽時候生一個孩子?”

卻又止住:“還是別生了。”

她懷疑看他,他勉強笑笑:“生孩子太痛苦了。”

她往他懷裏靠了靠,臂搭在他腰間:“我還是想要一個長得既像你又像我的孩子。”

心下一震,眼底竟是滾燙。

若換做別人,他一定會以為那是為了固寵爭寵,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可是她……她想為他生一個孩子,她想要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在他傷了她的心後,她依然真心對他……而他,又是多想要一個融合兩人血脈的小家夥,無論男孩女孩,都誓死嬌寵。

“錦翎……”他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唇點在她的眉心,鬢角,耳畔,頸間,遊移到唇瓣,捕捉那柔軟的小舌。

手掌上移,覆住她胸前的渾圓。

不大不小,正適合她。

她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適合他。他現在愈發相信有天作之合,更相信那個“命中注定”果真實現了,她就是上天賜給他的獨一無二,隻是他一個人的珍寶。

她的呼吸明顯不穩,唇邊已溢出低低的碎吟,卻是堅定的隔開了他:“天就快亮了,累了一天,還是休息一下吧。”

她心裏還是別扭的,他明白。

吻了吻她的唇:“好。”

小心抱住她,手輕輕撫著她瘦削的肩,感覺她長長的睫毛顫顫的掃在他的臉龐,帶著些許的委屈與無奈。

心中長歎。

徐若溪的事讓他痛悔莫及,竟令他毀了對她的承諾。可是他敢保證……以他的性命,以他與她的幸福……隻此一次,今後再也不要她傷心難過。

————————————————————

然而有些事並不是隻需下了決心就可實現的,關鍵是總有一些人會不斷的打擾你的努力與堅持,就像當初那碗原本不該出現的摻了拈香一縷魂的茶。

徐若溪如同一位經曆了血雨腥風榮立一等戰功的英雄,自打孩子落地就開始了她躊躇滿誌的打壓並奪位的大計。

她深知,依她的出身,完全可以穩坐正妃一位,何況現在又生了個男孩?隻是因為有蘇錦翎在前麵擋著,這個孩子再好也是庶出。且宇文玄逸對蘇錦翎萬般寵愛,懷孕是遲早的事,到時這孩子的世子之位可就難得了,自己要想成為清寧王妃的壯誌更是鏡花水月。

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多了個蘇錦翎!

要怎麽才能除掉這個絆腳石呢?

————————————————————

清寧王府的第一個孩子,還是男丁,又得了皇上親筆賜名——信,自是眾星捧月,滿月那日擺了百桌的筵席隆重慶賀。

眾人皆知,因為這個孩子,清寧王和煜王再次打了個平手。太子一位至今懸空,皇上的心怕是更要搖擺不定吧。

席間,清寧王與溪夫人攜子敬酒,笑語晏晏。

宇文玄蒼不動聲色,目光卻早已將大廳院落掃了個遍……她不在。

是覺得這筵席與己無關還是暗自傷神?想到她在難過,心情不覺沉重,而想到她的難過是因為那個人,心裏已不止是沉重了。

耳邊歡聲笑語,卻無法融化他臉上的冰寒。眼底一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錦翎,好容易能有個見你的機會,可是你……

宇文信被奶娘抱下去喂了一會,又送回到溪夫人懷裏。

那孩子大概吃得太飽,打了個嗝,吐出一些奶,徐若溪忙用帕子擦了。

帕子的一角綴著淡粉的芙蓉花,繡工精細。

宇文玄蒼的眉心不動聲色的一緊,又掉轉了目光。

歡樂繼續,然而沒一會工夫,徐若溪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信兒……王爺,你看信兒怎麽了?”

沸騰的熱鬧仿佛被這一聲厲喊攔腰斬斷,所有的目光都匯聚過去,隻見妝花繡朵的繈褓中露出半張青紫的小臉。

“王爺,有人毒害咱們的孩子!王爺,你要為妾身做主啊!”

宇文玄逸唇角一冷:“究竟是否有人下毒還有待調查,禦醫……”

禦醫剛顛顛的跑來,徐若溪又是一聲厲喊:“信兒都這樣了,王爺還有什麽好懷疑的?莫非王爺知道是誰下的毒?莫非王爺有心要偏袒那下毒的惡人?”

像這種偏房生了孩子還是男丁於是被正室嫉恨而遭毒手的事屢見不鮮,且誰都知清寧王極是寵愛正妃,而溪夫人這一句恰好直接將矛頭指向蘇錦翎。

可為什麽不讓孩子胎死腹中及早了結而偏要等著今天才下手?

不過似乎也不難理解,若這是個女孩……似是也沒有必要了,隻是竟拖了一個月,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若真是清寧王妃下的手,這毒害皇嗣的事可就不是關起門說私了便可私了的。且清寧王若不對此事拿出點態度來,皇上那關也過不去。

再說,宇文家族這一輩的子嗣已是極其單薄,偏生又出了這事,而此際正處於太子一位爭奪的關鍵時刻,兩個王爺因為各得一子再次打了平手,若是蘇錦翎當真妒意大發不顧輕重,豈非太不識大體?而清寧王的多年籌謀卻被她壞了事,還能對她寵愛有加嗎?

徐若溪將孩子抱得死死的,禦醫也不好去她懷裏搶奪,隻能為難的看著宇文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