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靜悄悄的,樹上開滿了桃花,它們本不應該在這個季節怒放。然而,一夜之間,潭水邊上那幾叢桃樹枝繁葉茂的枝椏中冒出了一個個翠綠的小花苞,那花苞一個接著一個綻開來,露出粉紅色的花瓣和白色的花蕊。好似在迎接什麽人的到來。
對的,它們是在迎接什麽人的到來。就在那被桃樹環抱著的不老泉裏,一個男人麵朝下,四肢平伸,安安靜靜的浮在泉水中,無聲無息,沒有一丁點兒生命的跡象。
一陣微風吹過,花瓣簌簌飄落,每一片都那麽嫵媚,好似美人兒一般,在風裏翩翩起舞。有的飄到水麵上,有的落在泥土裏,隻有一片這麽巧,輕悠悠停在了男人那久經風雨的頭上。是的,就是那麽巧,隻那一片花瓣,男人飄浮在潭水中的身體便有了知覺。先是手指輕輕動了兩下,接著是腳跟稍稍用力繃直,再後來整個兒身體抽搐一般,縮成一團,猛的一抬頭,深吸一口氣,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的望著四周。然而,周圍除了桃花之外,空無一物。
男人從潭水裏豎過身子,踩著假水站了起來,剛要攀著那光滑的潭壁爬上岸,卻在水裏看到一排墨跡飄忽的字“九十九條性命換不死之軀,隻限三日”。他將要伸手去觸摸,那排字似有靈性,兀自蕩漾開去,越來越糊,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那無盡的潭水中。
不死之軀?男人深深吸了口氣,爬到岸上,撕開貼在胸膛上的衣服,觀察了一番。那皮膚光滑如玉,沒有一絲傷痕,沒有一點瑕疵,誰會想到這幅皮囊曾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同一種會噴施毒液的惡心蜘蛛戰鬥過?曾經被那成千上萬的蜘蛛群起而攻,用毒液燒得體無完膚,隻剩下一具骨架?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那胸口一樣光滑無比,沒有半塊傷疤。“不敢相信”這四個字來回在他心裏蕩漾。於是乎他趴在水潭邊上,讓那清清的水麵倒影出自己的模樣。據說,與亡靈海結過契約而重生的人,會有另一番模樣。不過,那也隻是“據說”而已。他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長長舒了口氣。還是原來那張臉,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在他望著倒影出神的時候,那行墨跡飄忽的字又出現了,“九十九條性命換不死之軀,隻限三日”。好似在提醒他,想保住這來之不易的重生,就要完成約定的事情。
男人有些心神不定,轉身想走出環抱潭水的那片桃樹林,卻不小心被什麽東西跘了一跤。待他爬起來仔細一看,一把明晃晃的鐮刀躺在地上。
這裏怎麽會有鐮刀?他帶著狐疑,伸手將那鐮刀抓起來,光亮的刀麵上清清楚楚映出一張俊俏的臉,沒有被毒液燒灼過的痕跡,連久治不愈青春嘎嘣痘疤痕也不見了,他不由自主的又摸了摸那張臉,喃喃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他兀自發呆的時候,一排公正的墨跡小楷,再一次出現在刀麵上“九十九條性命換不死之軀,隻限三日”。他慌忙把鐮刀扔在一邊,坐在地上向後不停的退縮,直到後背頂在一棵桃樹上才停下來。一個問題在腦海中盤旋:“自己活著,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