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一個樣兒，現實又是另一個樣兒，經不住誘惑的人往往會在尋找理想的途中迷失方向，被現實誘拐到另一個世界中去。
那句“不止我一個”之後，大家都沉默了。小淑撕下七零八散的衣服，打了赤膊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腦門心，沉思著。這一刻，靜音村、苗村那些在血泊中倒下的人影，不斷在他眼前晃動，哀傷席卷了整個兒世界，仿佛找不到一寸幹淨的土地，到處都是冤魂無助的呻吟。
“你能聽見冤魂的哀鳴嗎？”小淑換了個姿勢，單手托腮，抬眼望了望冰玉。她眼裏充滿了悲傷，似在責備自己屠殺無辜的行為，又似在為自己的命運歎息。
“聽不到。”她搖了搖頭。
“假如有一天，見到那些被自己親手送入地獄的無辜者，你會有什麽樣的想法？”小淑繼續著自己的一番教化。
“他們會向她俯首稱臣！”一個厚重的聲音，突然從冰玉身後傳來，將兩人同時嚇了一跳。待冰玉想轉身往後看時，一雙大手早已將她橫抱而起，那聲音接著說：“弱肉強食是自然的永恒法則。若要憐憫，獅子和老虎就該被餓死，食肉動物根本沒有存在的理由。”說完，轉身向著街角飛奔而去，隻兩三秒功夫便消失在小淑的視野裏。小淑甚至沒能看清他的全貌，隻知道來人頭發很長，約摸沒過脖子，中年模樣，比自己大二十幾歲的樣子。
真理在強權麵前竟然顯得如此蒼白。小淑深深歎了口氣，起身向老太太走過去。她在爭搶中倒下之後，便再也沒有起來。小淑試著用手指貼近她的鼻孔，沒有絲毫呼吸的跡象，老人早已駕鶴歸西。他搖了搖頭，將那隻被擱在瓦礫堆上的金碗拿過來，塞到老人懷裏，用衣服蓋好，算是幫亡者了了一樁心願。
半個小時之後，巡邏的警車途徑此處，將幾具屍體和在屍體旁邊兀自發呆的小淑一起帶走了。依舊把他送回到老何所在的避難所，屍體則進了焚化爐，那隻引起紛爭的金碗最終和老太太的骨灰融化在了一起。
“你怎麽了？”看到小淑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老何有些擔心。其他警察說他可能看到屠殺的場麵，受了驚嚇，有了語言障礙。可是，老何知道再大的場麵，也不能與他們在靜音山和上百具僵屍對持的情景壯觀，被嚇傻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在小淑身上的。
約摸過了大半天，直到一個小女孩把一顆糖遞到他手裏，道：“媽媽說吃糖能開心，叔叔吃糖。”小淑才恍然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握住那晶瑩剔透的糖果，輕輕地問：“你媽媽呢？”
小女孩顯然還不到懂事的年紀，對這句話的含義似懂非懂，不自覺地用手撓了撓後腦勺，道：“媽媽今天穿的是紅色的衣服。”
雖然答非所問，卻格外讓人震驚。隻那一個“紅”字，便讓小淑睜大了眼睛，再把麵前的女孩兒與倒在地上的紅衣女人相比一番，兩人好像有幾分相似。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撲簌簌從小淑的臉上滑落下來。他隻道自己是個懦夫，沒有能保住那紅衣女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