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為後

第一百零七章:皇帝夢

朱元璋拉過徐達的手說道;“徐將軍,本國公為奸人所害,幸得將軍尋蹤覓跡,搗毀了應天城裏頭的奸人巢穴,方才保得軍中安寧,也救了本國公的性命。此種功果,著實不小。”

徐達謙遜的說道:“吳國公過譽,此番能夠發現陳友諒在應天設置的巢穴,也是因人成事而已。若不是楚軍師深入虎穴龍潭,我就算派兵強行進入洞香居搜求,也無法發現密道。所以徐達不敢貪天之功,此番功勞大半是楚軍師之力。”

朱元璋笑了笑,便要擁著徐達坐下說道:“徐將軍自然有功,不必如此謙遜。”

徐達謙遜了一番之後,便坐了下來。

待在徐達坐定,朱元璋就問道:“將軍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徐達連忙欠身道:“軍中傳言吳國公欲要修書致意小明王韓林兒,讓其派兵來助我軍,不知此事真假,特來相詢。”

朱元璋笑了笑說道:“本國公是有此意,可是尚未謀定,徐將軍今夜來我帳中,倒是來的甚是時候,不如為我剖析一二。”

徐達說道:“既然吳國公有命,徐達不敢不從,就借箸代籌,為吳國公籌劃一二。”

“好,徐將軍昔日謀話,多又所中,今夜但言無妨,本國公洗耳恭聽。”朱元璋聞言大喜,伸手將桌上的油燈挑的明了,隨即就和徐達對坐了下來。

接著搖曳的燈焰火光,徐達開口說道:“吳國公與眾將榮辱與共,備嚐艱辛,方才得了應天,如今陳友諒宣告天下,欲舉兵來犯。此事誠然是大患,單以我軍軍力論之,實難抵禦。若是能夠得小明王的助力,其人雖暗弱,可是麾下悍將不少,若能圖之,自然我軍幸甚之事。”

朱元璋微微頷首說道:“徐將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徐達忽然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借重小明王之力雖然是件好事,可是好事往往多磨,若是小明王不肯就範,從中阻撓,則其事非但難以成功,反而有被人掣肘之虞。”

朱元璋笑了笑說道:“將軍也曾言及,小明王韓林兒暗弱無能,本國公諒他也無此膽量如此行事。”

徐達沉吟了一下,接口說道:“小明王韓林兒確實不會如此行事,可是其下屬卻頗有想要任事的之人,若是這些人從旁鼓動,小明王韓林兒可能亦會動心。”

“你的這個顧忌倒也不是不可能。”朱元璋一聽,也想到了其中的關竅不在韓林兒,而是他身邊的那些左右近臣。

朱元璋盤算了一會,對著徐達說道:“我已然命李善長自滁州散播謠言,策動小明王韓林兒派兵助我,不知此計是否還能當行否。”

徐達離座說道:“此計若是成功,對於我軍實則大有裨益。若是不能成功,我軍自亂陣腳,反而引得陳友諒乘隙攻我,卻是大患大害。以我之見,既然已然行了此計,不妨徐徐圖之。”

“此言甚是,深合我意。”朱元璋緩緩的說道。

“吳國公既明此事之利害之處,但行無妨。銅壺夜漏已然三聲,夜已深沉,吳國公還請盡早歇息,屬下告退。”說著徐達就向朱元璋告辭,便要退出帳外。

“將軍也請歇息。”朱元璋也對徐達拱手說道。

待得徐達退出了帳外,朱元璋轉回目光,落到了地圖上的滁州。心中思忖道:“不知徐達是如何知道此事,可是如今已然被他洞徹了此事,見識之高明勝過自己十倍,尚能曲盡隱情,實在是不得了,看來以後對於此人要嚴加防範,不可掉以輕心。”

自從朱元璋將韓林兒從陳友諒部將的重圍之後救出來,就安置在了滁州,滁州除了略顯蕭瑟之外,不過這念頭兵荒馬亂的,就算是通都大邑裏頭也熱鬧不了哪裏去,更不用說這個地處偏僻之地的滁州了,所以小明王韓林兒的日子過的倒也安逸,波瀾不驚。

不過靜極思動,小明王很想出來走動走動,可是身邊的總管卻屢屢規諫說:“世道太亂,君上不宜出行。更何況劉福通將軍已然故去,其他將領雖然表麵上臣服,可是私地下都是有私心的,各自都打著的算盤。君上還是小心為上。”

總管說的多了,小明王也不以為意,畢竟總管也是為了自己好。

不過小明王明裏頭尊奉規諫,可是暗地裏卻時常微服出來遊玩。

這天晚上,萬裏無雲,小明王韓林兒又受了總管的一頓規諫之辭,心中鬱鬱,便想要出來散散心解解悶,便在總管離去之後,帶著幾個下人又偷偷的溜了出來。

街上倒也不是很熱鬧,小明王不覺有些不快意,忽然瞥見道旁一個相麵的攤兒,高飄著一麵白布招旗,旗上大書著四個字道:“相不足憑。”

小明王很是奇怪,見這白布說書在心底念過了幾番,便想要舉步離開,想要和平日一樣去城中熱鬧之處看看。

隻聽的相士在後頭吆喝了一聲道:“風鑒無憑無據,水鏡疑假疑真。”小明王韓林兒一聽,心頭再也忍不住了,就舉步走了回來。向那相士問道:“孤,不,我問你相士先生,你這相士好沒有道理,你既說是相不足憑,為何又替人相麵呢?”

那相士見問,便回身過來朝著小明王打量了一陣,微微笑道:“貴人下問,小人不敢不回答。說起來相貌這件事,實則是又假又真,在下雖然浸淫與白衣相術中數十年,卻始終參詳不透是真是假,故而借此寶地,相盡天下之士,便想一看靈驗不靈驗,能夠定的真假。”

小明王聽完了,心有也有了幾分欽佩,開口說道:“先生能夠發下如此宏願,看來實在是世間高人隱士一路人。”

那相土見得小明王如此說,隻是搖了搖頭指著自己說道:“我哪裏算是什麽高人,實在是圖一口飯吃而已。依照相書所說,小人的相貌,今年應當發一筆橫財,不下千金之數。如今年關已近,可是小人至今還是衣食無著。你看小人這一身衣裳還險些破爛的遮擋不住風兒,依舊還是如此困頓窘迫,到如今仍是個一名不文的江湖術士,所以說相術無足為憑了。”

小明王韓林兒聽了相士的話,正要再問時,隻見相士又細細的瞧了小明王幾眼,忽然豎起大拇指對著小明王說道:“我看先生的相貌,正所謂天地相朝,五岩對峙,此乃帝王之相也,先生眼下可是做著皇帝麽?”

小明王聞言大喜,對著相士說道:“先生此話可是當真,相書上真是這麽說的麽。”

相士極為懇切的說道:“小人雖然不明一文,可是平生從無虛言。相書之上確實是這麽說的。”

小明王極為關切的說道:“那麽依你之見,我何如可以等得大寶,君臨天下,一統河山。”

相士說道:“相君的容貌可以一望得知道,若是想要細求諸如此類之細務,相煩足下借我手掌一觀。”

小明王聞言,連忙伸出手掌說道:“好好好,先生但請一觀。”

相士拖過此人的手掌,細細的檢視了一番,便蹙起眉頭說道:“觀君之手相,似乎三五月間有大難,若是能夠逃的此難,數年之後定然能夠登臨大寶,一統河山。”

小明王詫異的問道:“先生可否看出在下的此番劫難到底是因何而起,如何能夠破解。”

“依我觀之,此禍起於東北方位,似乎有人欲對閣下不利。不過想要解除此患也非大難之事。”相士不疾不徐的說道。

“請先生教我解難之法。”小明王韓林兒急急忙忙的追問道。

“解難之法也不是很難,到時候自然有貴人相助,若是足下能夠與此人和衷共濟,那麽這場禍患自然就可解了。”

“果真如此麽,敢問先生此貴人到底是何人。”小明王韓林兒追問道。

“小人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人,時機未到,小人也無法測出此人究竟是何人。不過可以知道此人定然對於足下又極大襄助之功。”相士說道。

“好,左右速速去府中,取來足金千金,賜予此人。”小明王對著仆從說道。

“屬下領命,小明王。”一個下人對著小明王說道,說著就轉身離去了。

相士大為詫異的對著小明王說道:“你果真是小明王。”

“如假包換,別無分號,孤王不瞞你,孤王正是小明王。先生的相人之法果然高明,今日先以千金奉酬足下作為課金,半年之後,若是危難得解,得以一統山河的話,必然裂土分茅,以謝先生的今日指點之功。”

“小人如何敢要明王殿下的銀子,倘若小人果能言而有中,已然是萬千之喜,足盡小人浸淫相術的功夫不是白白的耽擱了,對小人而言,這已然是最為欣喜之事,如何敢要殿下的酬勞。”相士謙遜的說道。

“不必客氣,照閣下的相術,今年又意外之財,此乃天數。所以本王賞賜與你千金之數,不過是完成天數而已。你若是不要這筆酬勞,豈不是逆天行事。”小明王麵有不豫之色,語氣也略略冷淡了一些的說道。

相士一見小明王略微有些惱怒的樣子,連忙轉口奉承的說道:“是是,小人不可違背天意,自古有雲,天予不取,必取其禍。小人從命就是。”

小明王聽的相士的話,也很高興的說道:“然也,然也,天予不取,自取其禍。”

此事,幾個下人急匆匆抬著一個箱子來到了跟前,小明王對著相士抱拳說道:“先生宿於何處,我讓下人將這箱金子送至先生投宿之地好了。”

相士去哈哈大笑道:“吾書劍飄零,流落江湖,平生以結交天下英豪之士為念,如今得遇小明王,已然知悉天下大勢盡托於小明王一人之身,今日得見已然告慰平生之念頭,實則無需縈懷金銀玉帛,就煩請小明王將賜給我的金銀,賞賜給百姓罷。隻求小明王能以百姓為念,托庇天下蒼生。”

說罷,相士便撇下了看相的攤子,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