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為後

一百二十六章:算計

徐達一麵說道,一麵推開親兵,便欲在跳入江中,一個親兵見勢不好,連忙從身後將徐達攔腰抱住了。

天色益發的暗下來了,狂風挾著風雷之勢裹挾著巨大的浪花衝上了小船,徐達也和親兵都站立不穩,被榔頭掀翻在地上。

徐達怔怔地望著河中幾個飄浮不定的小黑點,高喊一聲:“小明王等我!”

隨即便縱身一躍,投入江水之中。

“徐達將軍不可。”

“快攔住徐將軍。”兵勇淒厲的喊叫著,幾個人急急跟著跳入了水中,赴水救徐達去了。

風浪太大,幾個赴水去救徐達的兵勇也差點遭受了滅頂之災,不過幸喜也有幾個識得水性的,大家七手八腳的將徐達架到了船邊,推上了船來。

剛剛上船,徐達又掙紮著要跳河,船舷邊上的兵卒疾步上前一同扯住了徐達的身子,將徐達拉離了船舷的邊上,直接就拉到了船艙裏頭,徐達雖是奮力掙脫,無奈攔著他的兵勇太多了,所以沒有法子掙脫開來。

徐達掙紮了一番心知是無法掙脫了,隻好瞑目不視,任由手下的兵勇將自己拉到了船艙之中。

一眾兵丁將徐達圍著了船艙之中後,隨即痛哭流涕的跪下來對著徐達說道:“許將軍,小明王不幸罹此惡難,是老天爺無眼,絕非是徐達將軍之失,請徐達將軍望勿輕生。”

徐達痛苦出聲說道:“你等不要攔著我,我奉吳國公之命來滁州奉迎小明王去應天,如今小明王卻在此被風浪卷走了,雖說是老天無眼,可是徐達也難辭其咎。你等還是放我投水,追附故主去罷!”

當下有個親衛開口說道:“徐將軍,不可如此行事。小明王於此罹難也是命裏的定數,豈能是徐將軍的過錯。況且我等也是親見小明王的坐船被風浪打翻,滿船的兵勇都隨著小明王被卷入河內,隻有徐將軍從船底逃生,此乃天命眷顧,若是將軍請徐將軍三思。”

船艙之中圍跪著的其他兵勇也附和此人對著徐達泣求道:“請徐將軍三思。”

徐達隻是瞑目不視,一言不發。

兵勇有些著急了,越發高聲哭求徐達不可輕生。

“徐將軍,此番人你若是也隨著小明王死在了這江上,我等回去之後定然會被吳國公視作保護不利,軍法從事了去,我等人微言輕,可能連申辯的法子都沒有,懇請徐將看在我等可憐的份上,還是隨同我等先回應天報知吳國公。”

徐達望著這群臉上分不清留著雨水還是淚水的嗚咽出聲的漢子,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說道:“我奉著軍令去滁州奉迎小明王去應天,如今小明王罹難,我也不惜一死相殉,奈何吳國公還在應天等候消息,隻得勉強先回應天報知情形之後,任憑軍法處置。至於你等此次毫無過錯,徐達定然會將所有的過失都攬到自己的頭上,絕不牽連你等一絲半毫。”

“我等亦願生死追隨徐達軍。”軍士聽得徐達如此仗義有擔當,不由的極為感佩,感泣之情溢於言表。

“也好,此番徐達就暫且留下這未死之身回應天聽憑吳國公的發落。”徐達歎了一口氣說道。

一眾人等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應天之時,早就有人先期將此事報知了吳國公朱元璋,消息傳開來之後,應天城內外更是鬧得沸沸揚揚。

吳國公朱元璋聽聞了小明王罹難的消息自是哀痛不已,便下令應天城裏掛孝一個月,舉城祭奠小明王。

徐達回到應天城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見吳國公朱元璋。

徐達命隨同自己一起去滁州奉迎小明王的兵勇將自己的雙手反綁在身後,羈押著自己進去了吳國公朱元璋的府邸請罪。

朱元璋心知應天城外的那十多萬的滁州的兵馬真在城外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都想要看一看自己到底是如何處置徐達。

所以當徐達帶著一些兵勇一起入內的時候,朱元璋麵上毫無顏色,也沒有起身相迎。

對於這些跡象,徐達一見到吳國公朱元璋之麵就知道了。

禍事依然是躲不過去的,徐達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朱元璋紋絲不動,而楚流煙卻是極為激動,因為去之前楚流煙曾經對徐達說過,希望徐達能夠早日回轉會應天,所以一聽到徐達回轉到了應天的消息,楚流煙就馬不停蹄的從城外頭跑了回來,不過等到她來見朱元璋的時候,徐達還沒有趕到,所以楚流煙就絕意留了下來。

當然了楚流煙也知道,徐達此次回應天實在有些吃力不討好,因為應天城外從滁州剛剛來了十多萬的人馬,這些人都是劉福通的老部將,也是長期追隨著小明王的麾下,如今聽聞小明王在徐達奉迎來應天的途中不幸罹難了,紛紛以為此事背後必然有些蹊蹺,所以滁州的那些小明王麾下的部將合計了一同,訂立了攻守同盟,對著應天城裏頭的吳國公朱元璋施壓,要他好好處置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徐達將軍。

“徐達將軍,今日你不該來此。”因為吳國公的府邸裏頭並無滁州將領,所以楚流煙一開口就有些埋怨的說道。

徐達心知楚流煙情願讓他脫逃,於是感激的說道:“楚軍師,於情於理,徐達都是必須為此事負責的,不能不來應天。”

楚流煙無言以對,隻好沉沉的看了徐達一眼,心知徐達就是這樣的人。

“徐達將軍,你為何要捆綁住了自己的手。”原本靜默的吳國公朱元璋開口問道。

徐達連忙跪下裏對著吳國公朱元璋說道:“罪將徐達自知此次奉命去滁州奉迎小明王韓林兒來應天,卻在半途之上保護不周,致使小明王所乘之船被風浪所襲,使得小明王失事而亡,雖是天災,可徐達忝為主事之人,對於小明王被風浪卷走,屍骨無存之事自是罪無可恕,故而反剪雙手來吳國公帳下聽候發落。”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問道:“徐將軍,方才你言及小明王為風浪所卷走屍骨無存之事是否確鑿無疑,小明王是否還有可能尚在人間。”

“吳國公,此事絕無可能,小明王失事之後,屬下派出了大隊人馬,沿著江岸搜尋了許久,上下俱追尋了幾百裏地,除了幾處水流和緩出發現幾具小明王韓林兒所乘之船上的兵勇的屍首之外,並無任何小明王的蹤跡,據屬下推測小明王的屍首定然是沉入了江底的淤泥之中,不過徐達心中也情願小明王未死,故而在當地留下了十多人,命令他們留守於此,繼續探尋小明王的消息。”

“如此說來,小明王韓林兒已然是葬身江中了。”朱元璋追問了一句。

“據屬下推斷,此事最為可能,就算小明王能夠在風浪襲來大船傾覆之際,能夠逃出生天,奮身跳入大江之中,可是江麵遙闊,翻船的地方剛好就位於江心處,更兼風急浪高,小明王韓林兒也是毫無生還之理。”

朱元璋站了起來,走到徐達和一眾兵勇的跟前,用淩厲的目光掃視了諸人一番,眼風過處,那些兵勇都害怕的低下了頭去。

“本國公問你等一件事,徐達將軍所言之事確否,小明王韓林兒是否真的落水而亡了。”朱元璋忽然從牙縫底下擠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話來,聽得諸人不由的一驚。

一個兵勇頭目壯著膽子回答道:“稟告吳國公,徐達將軍所言確是我等所親見,小明王韓林兒所乘之船被風浪掀翻之後,隻有徐達將軍一人僥幸逃到了性命,可是徐達將軍摸到水下營救小明王,可是幾次都是徒勞無功。後來過了不久,徐達將軍脫力,我等眼見徐將軍危急,就下水將徐將軍救起,誰知道剛剛救起沒有過了多久,徐將軍緩過一口氣來,隨即又縱身跳入了江中去打撈小明王的屍首,可是當時風浪太大,我等不敢讓徐達將軍行此危險之事,便又將他救了上來。”

楚流煙連忙關切的問道:“後來呢,徐達將軍還有沒有再跳入江中。”

“我等心知不能讓徐達將軍再次犯難,便再將徐達將軍救到了小船上後,隨即就將徐達將軍拖拽進入了船艙之中,虧得如此,徐達將軍方才沒有再次跳入江中,否則就算不累死也早就凍死了。”兵勇答複道。

楚流煙聞言匆忙給徐達投過來一個責備的眼神,意思是說:“你怎麽可以將我臨行之前教你的話語都忘記了,為何要做出這等的傻事來。”

徐達卻沒有理會楚流煙的這個眼色,依舊對著朱元璋說道:“吳國公,屬下奉命去滁州恭迎小明王來應天繼承大統,不意卻在半途之上出來了如此悲慘之事,說到底,還是屬下保護不利的責任居多,垂請吳國公降罪於我。”

朱元璋聞言,沉吟了片刻大聲喝道:“來人呀,將保護小明王不利的罪將拉下去,等待三日之後,勾絕行刑,以明正典型。其餘的兵勇暫時羈押,以觀後效。”

徐達聞言也是一驚,原本以為最多不過是判他一個辦事不利的罪責,打上幾百軍棍,如今聽得吳國公朱元璋的意思似乎是要他的性命,所以徐達心中也是頗有些震動。

隨著朱元璋的這一聲暴喝,屋外衝入了許多的刀斧手,將徐達和一眾兵勇都擒拿住了,推了出去。

楚流煙初聞吳國公朱元璋的這個吩咐就如同聽到了晴天霹靂一般,怔怔了說不出一番話來。

一直等到屋外衝入了好多刀斧手,將徐達等人都推了出去,楚流煙方才醒悟了過來,楚流煙連忙對著吳國公朱元璋說道:“徐達將軍雖然犯了過錯,可是罪不至死,為何吳國公要如此行事,立意要處決了徐達將軍,這樣做吳國公難道就不怕寒了將士的心麽。”

吳國公朱元璋盯著楚流煙看了一眼說道:“楚軍師,你有所不知,如今滁州的十多萬人馬正在應天城外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倘若我處理此事有一星半點的過錯,這些人很有可能就要叛變,倘若軍中激起了嘩變的話,那麽就算我手中掌握在多上數倍的兵力也是無濟於事的。”

楚流煙聞言忿然說道:“如此說來吳國公是一定要將徐達將軍處死得了,可是吳國公你要想一想若不是徐達將軍臨危受命,出使滁州去奉迎小明王韓林兒來應天,消除了你的心頭之患,如今你的兵權恐怕已然讓小明王韓林兒給褫奪了去。”

吳國公朱元璋冷冷的看著楚流煙說道:“楚軍師,你的話倒是不無道理,若是徐達不去滁州替我辦妥了這件事情,本國公真的沒有把握能夠將應天的兵權抓到手中,可是如今應天城裏內外的情勢如此,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楚流煙聽了朱元璋的辯稱,很是氣憤的說道:“倘若如吳國公所言,害怕激起來滁州的將士因為小明王韓林兒之事而嘩變,難道吳國公就不怕徐達將軍手中的將士因為這件事情而對吳國公的處置心生不滿而導致應天出現問題麽?”

吳國公朱元璋聞言愣了一愣道:“楚軍師,你此話是何意,難道應天的軍隊也會叛亂不成。”

“我不過是給吳國公提著醒,若是到時候真的發生了這等事端,恐怕吳國公要忙的焦頭爛額的。”楚流煙有意無意的譏諷了一句。

朱元璋連忙追問道:“楚流煙,你方才言及的軍中將要發生這種事端,此事是否真有可能。”

“事情有無可能發生就在吳國公的一念之間。”楚流煙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使得吳國公朱元璋一頭的霧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追問這件事情。

“吳國公,楚流煙言盡於此,你好好考慮徐將軍的處置。”楚流煙撇下了一句話,就飄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