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最風流

278 聞言東海怨公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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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聞言東海怨公宰

東海為州治所在,領十三縣,今有戶九萬餘,口四十五萬餘,算入集簿的郡縣吏員共有千餘,所謂“集簿”,是郡縣向上級單位於每年上計時所呈送的文書,郡縣當年的戶口、墾田、錢穀、刑獄等等凡與理政有關的各方麵都在其中,郡縣吏的在職人數也是其一。

東海本是“國”。

建武十七年,光武帝廢郭皇後,立陰麗華為後,他與郭皇後的長子劉彊不自安,求改封為藩王,十九年,光武廢劉彊皇太子位,改封彊為東海王,因其“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所以特別照顧,使兼食魯郡,共二十九縣,魯恭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光武詔彊都魯,也就是說,劉彊名為東海王,而實國都在魯,故而,現今魯則稱國,東海為郡。

東海屬徐州,魯國屬豫州,董卓亂來,州郡自立,本該給東海王的衣食租稅,從陶謙時起就不再給了,隻此一項,徐州每年可多收入數千萬。

除東海外,徐州境內共有三個王國,分別是下邳、琅琊和彭城,此三國裏,琅琊、彭城有王,下邳無王,上任下邳王劉宜薨後,無子,現下海內亂,朝廷在長安,既顧不上再立個下邳王,也沒有下詔除國,因下邳而今卻是國中無主。

陶謙以擊黃巾、籌糧餉為名,悉削此三國每年本該給本國王府的租稅。

荀貞掌州以來,先是蕭規曹隨,繼而於月前更進一步,用戲誌才、琅琊相陳登、下邳相樂進、讚軍校尉及領幕府軍資祭酒陳群等之建議,傳檄諸國,以明帝封皇子時所言為據,舉東海頃王為例,再次削減了給此三國王府的租稅,——明帝封皇子時,無論給縣之多少,常以各皇子年入滿二千萬為止;東海頃王劉肅是劉彊的孫子,永初中,以西羌未平,獻給朝廷了錢二千萬,元初中,複上縑萬匹,以助國費。

按照戲誌才的意思,他本是建議荀貞“貸王、侯國租一歲”的,也即借此三國和境內侯國當年的一年租稅,說是“貸”,與“強奪”無異,等到“還”,不知就是何時了。

本朝豪強勢盛,兼並嚴重,民不堪負,棄家出逃,桓帝時,陳蕃曾上書說當今之世有“三空”之厄,“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是謂‘三空’”,糧食緊張,國家向諸侯王、列侯借貸“國租”時常可見,此亦儼然已成為“漢家故事”了,有漢一代最重“故事”,隻要之前有過成例的,通常都可效行,是以,戲誌才有此一議,隻是被荀彧反對,荀貞才沒有采納。

徐州境內另有侯國,如廣陵侯國,廣陵侯國是廣陵王劉荊的後代,劉荊數謀叛亂,然因是同產弟,明帝不考究其事,後劉荊自殺,明帝封其子為廣陵侯,服王璽綬,仍食劉荊的故國六縣,傳國至今。荀貞在廣陵時,已削減了給此侯國的歲租稅,至是,亦又再削減之。

郯縣是州治,同時也是東海郡的郡治。

邯鄲榮和荀貞同在一城,不需出縣遠迎,他來到州府外迎候荀貞,東海丞秦幹、東海都尉淩操等郡中大吏相從。荀貞與荀彧、戲誌才、辛璦、典韋等由府中步出。

平時在府,與曹操類似,荀貞也好著便服,薄衣寬袖,裹幘而已,今行郡縣,既是為“彰顯漢家威儀”,卻是衣冠印綬俱全。

為示重文教,他冠進賢,身為潁陰侯,冠有三梁,時為夏季,所以衣赤,紫綬金印,綬長丈七尺,打成回環,飄然垂落,腰佩黑鞘直刀,於荀彧等之簇擁下,英武從容。

見邯鄲榮候在府門外,荀貞笑道:“公宰,來之何速!”

“將軍行郡,榮豈敢慢?”

邯鄲榮三人也是衣以赤服,邯鄲榮青綬銀印,秦幹、淩操俱墨綬銅印。淩操是武官,故冠鶡冠,較之文冠,兩耳短,加雙鶡尾,豎冠左右,狀貌威猛。

辛璦為中郎將,典韋為校尉,並為武職,因而印綬同於邯鄲榮,冠則與淩操同,荀彧職為校尉,雖亦武職,然他性風雅,不喜武冠,所以與荀貞、邯鄲榮、秦幹同,也冠進賢。

餘下從者,衣皆赤,冠分文武,主律法之官則戴法冠,或黃綬銅印,此比二百石以上的,或青紺綸、半通印,此百石吏也,又有從者小吏,不帶冠,巾赤幘,亦有黑幘的。其它衛士,如門下督原中卿、左伯侯等,悉服戎裝,衣甲刀戟,壯勇強健。仿陰修昔年行春的舊例,荀貞此次也不論年齒,帶上了幕府中的那些年少舍人們,未成年不能戴冠,這些少年裹幘孺服。

府門外,諸吏的車、馬都已備好。

百石吏以上或乘馬、或乘車,等荀貞登車之後,眾人紛紛各上車、騎,有的前導,有的附從。

吏數十、衛士數百,扈從荀貞出了郯縣,辛璦、典韋的部曲在城外立候已久,兩人出車騎隊,辛璦引本部騎士殿後,典韋率部從在荀貞左右。

從行縣中,到出縣外,縣人如堵,摩肩接踵,觀車騎盛麗,稱讚之聲不絕。

荀彧、戲誌才以心腹故,從荀貞坐於一車。

荀貞聽到百姓的議論,撩開車簾看向車外,旋即顧對荀彧笑道:“文若,漢家威儀可彰顯乎?”

荀彧答道:“將軍如垂簾幕,則威儀更顯。”

卻是在婉轉地批評荀貞撩車簾的舉動有點輕脫,荀貞哈哈大笑,從諫如流,放下了車簾。

戲誌才笑道:“簾幕低垂,何以顯威儀?”

荀彧正色答道:“威儀顯由車騎、儀仗旌旄出,為天子牧一方,當動靜有禮。”

戲誌才最先是與荀彧交好,才認識了荀貞,他與荀彧的關係非常好,因而調笑不忌,得了荀彧一本正經的回答,他自覺無趣,哈哈一笑,把話題轉到了接下來的行郡上,說道:“我雖不在州府,亦常聞人言邯鄲公宰治郡深刻。”問荀彧,“文若,卿可有聞?”

荀彧主州中政事,對邯鄲榮“治郡深刻”的理政風格自是比戲誌才更清楚。他點了點頭,說道:“久有聞之。”對荀貞說道,“將軍,公宰理郡嚴苛,士民有怨言,又或有雲其貪墨,今將軍行郡,宜廣聞聽,察真偽,如假,法辦造謠者,如真,當促公宰改之。”

邯鄲榮明察內敏,爽快有才幹,是個剛健敢行的人,荀貞知其長,也知其短,他的短處是行事稍酷急,窮治拷掠,深刻嚴峻,治雖簡而行苛,早年他為荀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鄲榮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為了給荀貞征糧,他做為邯鄲人,而對邯鄲縣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個外號,被郡縣大姓呼為“邯鄲公宰宰邯鄲”,由此可見其性。

當世文臣,有純吏,有法家,有駁吏,純吏即以儒術治政的,駁吏是用儒術、也用別家術,純吏多,駁吏次之,專行法家術的少,邯鄲榮算是一個。相比純吏,荀貞更欣賞駁吏,對邯鄲榮的理政風格,他不像荀彧那樣反對,但也說不上是非常支持,畢竟過酷會致民怨。

聽了荀彧的話,因尚不知東海郡政事的實情如何,荀貞不置可否,隻是說道:“卿言甚是。”

邯鄲榮明察內敏,爽快有才幹,是個剛健敢行的人,荀貞知其長,也知其短,他的短處是行事稍酷急,窮治拷掠,深刻嚴峻,治雖簡而行苛,早年他為荀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鄲榮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為了給荀貞征糧,他做為邯鄲人,而對邯鄲縣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個外號,被郡縣大姓呼為“邯鄲公宰宰邯鄲”,由此可見其性。

當世文臣,有純吏,有法家,有駁吏,純吏即以儒術治政的,駁吏是用儒術、也用別家術,純吏多,駁吏次之,專行法家術的少,邯鄲榮算是一個。相比純吏,荀貞更欣賞駁吏,對邯鄲榮的理政風格,他不像荀彧那樣反對,但也說不上是非常支持,畢竟過酷會致民怨。

聽了荀彧的話,因尚不知東海郡政事的實情如何,荀貞不置可否,隻是說道:“卿言甚是。”

279 鄉頌荀父活嬰恩

出縣向西,渡沂水,行數十裏是襄賁,再行數十裏至蘭陵。

蘭陵城外有一次室亭,魯穆公末期,君老子幼,此地有一女子為此憂國家將會出現危難,因認為百姓的命運與國家的前景休戚相關,故而倚柱長嘯,悲痛難抑,三年後,魯國果然大亂,此女子得以留名後世。荀貞畢竟前世讀書,此世又生於文儒家,戎馬倥傯之餘,有時也是頗有雅性遊山玩水、憑吊古跡的,此回行郡,既然到了蘭陵,他當然是要到次室亭去看一看的。

蘭陵的長吏引路,邯鄲榮等相從,到了次室遺跡,早已無所殘留,荀貞顧望四周,唯見遠處山丘,近處田野。田間有農人收麥,此時都拜伏野上。荀貞無意擾民,於是就不再多看,返回車上,令返程,行數裏,見路邊一亭,問之從者,乃是次室亭的亭舍。

大凡天下之亭,結構俱皆相仿,荀貞目之所視,見那亭舍外華表高立,四麵黃泥與磚砌的院牆,又見一果樹的枝葉探出牆外,不覺想起了昔年他在繁陽亭時的情景,臨時起意,叫隊伍停下,下了坐車,沒帶幾人,隻帶了邯鄲榮、戲誌才、荀彧和典韋及幾個衛士進到了亭舍中。

次室亭的亭長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在亭舍裏招待荀貞。

召那亭長近前,荀貞問道:“近月來,亭中可有盜賊?流民多否?”

天本就熱,次室亭的亭長又緊張,汗流浹背,弓著腰,不敢抬頭,答道:“回稟將軍,較與去年比,近月來的賊、賊不多,流民有,也不多。”因為過度緊張,聲音都發著顫兒。

“鄉裏中可有謠言?”

這個“謠言”指的是民間流傳的評議時政的歌謠、諺語。

漢世重民間謠言,常會察聽民謠,民謠之褒貶是判斷地方長吏是否合格的一個重要指標,如是某官在民間的謠言不好,當其被彈劾時,民謠乃至會成為證據之一。荀貞昔在潁川,因理政為民,得到過不少民間讚頌的謠言,對他名聲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

鄉中當然有謠言,有與荀貞相關的,有與邯鄲榮、蘭陵縣的長吏相關的,有好的,有貶的,次室亭的亭長不敢說貶的,揀好的說,答道:“將軍令鄉裏,誕嬰兒者免賦役,百姓稱頌,為將軍歌,本亭於前幾天有一家誕嬰,言‘荀父所長’,以將軍之姓為嬰名,名為荀女。”

嬰指女童,兒指男童,因是個女童,故而名之為“女”。

荀貞笑顧荀彧,說道:“不使賈偉節專美於前,此亦弟之功也。”

禁殺嬰兒,免誕嬰兒之家的賦役,是荀貞和荀彧共同定下的州策。

賈彪補新息長,令縣中,殺嬰兒與殺人同罪,數年間,人養子者千數,生男名為“賈子”,生女名為“賈女”。賈彪兄弟三人,號稱三虎,荀爽兄弟八人,號稱八龍,荀爽與賈彪早年齊名郡中,而兩人不相能,荀貞對荀彧說的“不使賈偉節專美於前”,意即出自此處。

岑晊因不理朝廷大赦,殺掉了桓帝美人外親張某,並誅其宗族賓客二百餘人之故,牽累到了他的長吏成縉,致使成縉死在獄中,隨後,

岑晊逃亡,親友多隱匿他,隻有賈彪閉門不納,說他是“要君致釁,自遺其咎”,恨不能“奮戈相待”。賈彪對待岑晊的態度很合荀貞的心意,

對如岑晊這類徒有聲望,實無擔當,為一己之名,不顧旁人的“清流之徒”,荀貞厭惡至極。

荀彧知荀貞其實是頗佩服賈彪的,明白他這是笑言,因便也笑道:“‘賈氏三虎,偉節最怒’。兄與弟間,兄德為高。”

荀貞哈哈大笑。

多活一個嬰兒,就多救一條鮮活的生命,待十五年、二十年後,嬰兒長大成人,也能為日後的重整山河多增一分元氣,於國、於州皆有利,看到自己的善政出現了成效,荀貞心情不錯。

他問亭長:“還有別的謠言麽?”

亭長答道:“將軍部曲軍紀嚴明,從不擾民,百姓亦為之歌。”

蘭陵附近有駐軍,本是劉鄧部,劉鄧從荀諶南下九江後,荀貞令趙雲調了別部入屯此地。對部曲的軍紀,荀貞是很有信心的,從起兵日起,荀貞就一直嚴抓軍紀,主掌軍法的夏侯蘭、現於幕府監別部司馬以上者的時尚,兩人深明荀貞心意,可謂左膀右臂,在軍法的執行上半點不容情,無論貴重與否,隻要觸法,必懲不貸,別的不說,隻於今軍中的諸校尉們,就有好幾個曾受過夏侯蘭的軍法懲處,親貴如辛璦,也被時尚處以過罰金的判罰。

法之所及,雖貴重不能免,執法如此嚴格,軍紀當然嚴明。

荀貞又問道:“還有別的謠言麽?”

亭長一下想不出該說的,急得滿頭大汗,越級越是惶恐,不由兩腿發抖。

荀貞笑道:“君掌一亭,職在捕賊,怎麽能沒有膽量呢?這般膽弱,如何衛護亭部百姓?”

亭長急中生智,答道:“將軍神威,使小人汗出如流。”

荀貞一笑。

這個亭長的回答倒是讓荀貞想起了一個尚未見世、可能也不會再見世的典故。

曹丕召見鍾繇的兩個兒子,此二子時年方各十二三,一個臉上出汗,一個沒有汗,曹丕於是就分別問之,一答言“戰戰惶惶,汗出如漿”,一答言“戰戰栗栗,汗不敢出”,急智如是。

又由此典故,想到了鍾繇。

荀貞心道:“董卓既被誅,元常不知王允命不長久,或存得大用於朝中的念頭,因不願與友若、趙公來徐,也是難免。王允被殺之後,長安兵亂,卻也不知會否波及到他?”

鍾繇本是沒有受到波及的,但現下多了一個荀貞,此事卻說不好。

荀貞想了一想,覺得自身遠在徐州,關中而今自成一體,他應是尚且影響不到長安的變局,又心道:“元常聰明,他在朝中的職位不算高,又能明哲保身,想來應會無恙。”

天子在處,即為國家中樞,鍾繇不願離開朝廷,是有他的考慮的。居朝中至少有兩個好處:親近天子與諸公卿,有利養名望;州郡使者來京,與之交通,給予幫助,能夠結交諸侯於外。——當然,這兩個好處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輕易拿到的,非得有如鍾繇一般的能力、見識不可。

見這個亭長惶懼不堪,荀貞也不留他受罪,不複再問,揮了揮手,叫他退下,回顧邯鄲榮,笑道:“公宰!吾聞卿治郡以嚴先,郡人呼卿‘嚴虎’。此亭長戰戰兢兢,莫非是因卿之故?”

280 次室亭中遙寄李

邯鄲榮答道:“嚴者非我,法也。榮治郡非是以‘嚴’為先,而是以國法為先。民如犯法,榮依法不宥,不犯法,何懼之有?此亭長戰戰兢兢無關榮事,其自膽小耳。”

邯鄲榮一向直言,有什麽說什麽,無所隱,荀貞知道他的脾氣,受到他的“頂撞”,也不生氣,但是佯裝不滿,問他道:“卿既以國法為先,卿食客有觸法者,緣何不治?”

出郯縣後,荀貞先召州府部東海從事史諾,細問東海郡縣長吏這數月來的施政情況,在襄賁、蘭陵兩縣,荀貞除召見他們的長吏、大吏之外,另叫州府主簿陳儀私下察問縣中的吏員,又叫從行的州府儒林從事荀愔、程秉、孫乾等察訪縣中的右姓、豪強之家,問以郡縣政事,並從幕府舍人中挑了幾個年長的,命微服訪鄉裏,察聽民謠。

綜合各路聽聞,對襄賁、蘭陵兩縣長吏的施政,並及邯鄲榮在郡中的施政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有關邯鄲榮方麵,得到最多的就是:其所用吏多苛刻者,文深網密,勒法為繩,雖士、豪觸則必究,而他本人的食客此前有觸犯律法的,他卻僅是略作小懲,未有嚴治。

是以,荀貞有此一問。

聽了荀貞這類如質問的一問,邯鄲榮從容自若,答道:“食客者,榮監郡之爪牙耳目也,已為郡中吏民辱詈,偶有觸小法,榮如再治之,恐傷忠犬之心。這與榮與將軍是一樣的。”

邯鄲榮自比荀貞的忠犬,這話非但不為過,而且很恰當。早年在趙國,為給荀貞募糧,他對本縣的強豪下手狠辣,於今在東海,為落實荀貞的政策,比如之前的“放奴婢為民”,他又不惜罵名,對郡中的士、豪欲擒故縱,得“詭譎”惡稱。

觀其以往和現今的種種作為,“忠犬”二字,當之無愧。

荀貞因乃一笑,不再追究他寬宥食客的行為,改以語重心長,對他說道:“公宰,治以法先不為過,然今方用事海內,創基業於徐,正賴士、豪之力也,可稍縱,務以明而且仁。”

邯鄲榮免冠下拜,謝罪,說道:“將軍肇台在徐,誌望高遠,將有事於天下,榮豈不知?隻是我天性如此,不覺間有違了將軍的心意。自茲而後,必遵將軍訓教,政仁且明。”

荀貞把他扶起,柔和地看向他的雙眼,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臂,說道:“人言不足畏,人言亦可畏。子曰‘過猶不及’。卿當於此間做到心中有數,把握好度。”

“諾。”

果如邯鄲榮說的,自此以後,他治郡施政雖仍改不了用法家之術,但的確寬鬆了許多。

荀彧所說的,聞有人言邯鄲榮貪墨,召史諾見時,荀貞也聽史諾說了,包括陳儀也在縣吏,荀愔等也在縣右姓和豪強那裏聽說了此事,可當尋究到底邯鄲榮是怎麽貪墨,又或是誰給他行賄了時,卻又沒有一個人能道出一個具體的事例。

荀貞由是了然,這大約是因邯鄲榮治郡嚴苛,得罪了不少郡人,故此引起了這個謠言,以壞他名聲,所以,也就不再叫人追查此事,並於當下對邯鄲榮說了“人言”雲雲幾句話。

在亭舍裏轉了一圈,荀貞興頭已盡,遂與邯鄲榮等出亭,在亭門口,瞥見了幾張貼在板壁上的通緝文書,上為犯人畫像,下為該犯之姓名籍貫、體貌特征等。

荀貞駐足其前,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顧對荀彧等說道:“昔在繁陽亭,我嚐於亭塾見宣高之像,說來也是故交了。……隻是,我識他早,他識我晚。”說著,哈哈大笑。

頓於板壁前,荀貞臨出亭門,回視亭舍內,看到亭長帶著求盜、亭父、亭卒等一幹人正冒著烈日,伏拜在舍院中的地上,恭送他離開。徐州連年數經戰事,這個次室亭的亭舍簡陋,環境不如當年的繁陽亭舍,亭中人衣服破弊。荀貞不覺歎了口氣,忽然想到了陳褒、江鵠。

“阿韋。”

典韋提著雙短戟,步至近前,應道:“在。”

荀貞指向舍院牆邊的那棵果樹,卻是一棵李樹,已然結果,間有熟者,令道:“摘些下來,遣人給公道、伯禽送去。”

當年在繁陽亭的故舊們,各有際遇,如今從在身邊的隻有陳褒、江禽二人了。人於世間,如果想有大發展,能力與機會,此兩者皆不可缺,有了機會,能力不足,見識淺短,便如大浪淘沙,早晚是會被淘汰掉的,隻有真有能力、見識的人才能抓住機會,脫穎而出。

杜買、二繁已不足道,便是陳褒、江禽,也因脾性之不同,於前程上產生了不同,陳褒豁達慷慨,機智謹密,得荀貞所喜,亦為諸將所親,其在軍中的地位已高於江禽,前程必然似錦。

荀貞命取來紙筆,也不入門側的小塾內,使人把紙按在板壁上,便就如此,提筆給陳褒、江禽寫信。先給江禽寫,寫道:“行州至次室,睹此亭中李,思顧繁陽。”又給陳褒寫信,寫道:“此次室亭之李也,沉於寒水,可以消暑。”兩封信都寫得很簡單,品之,情意深沉。

寫好,封畢,荀貞即遣人分給江禽、陳褒送去。

數日後,陳褒、江禽相繼收到了信。

陳褒讀完,把信細心地收好,令人取來寒水,獨於帳內,沉李自食;江禽讀完,歡喜不已,喚左右親近者來,分食李子。兩人性格不同,得信後的舉動也就不同。

這且不說,隻說荀貞給他兩人寫過信,意猶未盡,詩興大發,又寫了一句詩贈給邯鄲榮,寫道:“飛黃騰達去,哪裏顧蟾蜍?”情深意切地對邯鄲榮說道,“君臣如友,貴在交心,卿是何等人,我知道,郡中有謠言,卿不必介懷。”邯鄲榮感動十分,應道:“諾。”

飛黃者,駿馬也;蟾蜍者,造謠言之輩。

離了次室亭,荀貞沒有再回蘭陵,叫蘭陵縣的長吏不必送,命返縣理政,自帶著諸人、諸部繼續西行,至氶縣,又到陰平。

臧霸屯駐在陰平,他與陰平的長吏、陰平丞迎於縣界。

陰平丞是臧霸之子藏艾,臧霸為藏艾求為幕府舍人,他獻上忠心,荀貞便以信任待之,表藏艾為陰平丞,命仍在陰平,與臧霸共居。荀貞的用人手段使臧霸心折,讓他越發思為荀貞效力,也因此才有了不久前主動請求遣人回泰山,為荀貞募兵的行為。

荀貞不入陰平城,由臧霸引路,到了他的營中。

在營中帳內坐下,荀貞對臧霸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欲召薛禮來見,君以為如何?”

——

以下重複內容

萬潛年有四旬,畢諶年輕點,三十出頭,兩人在帳中等了沒多久,就見曹操來到。

兩人起身相迎。

曹操大步入內,滿臉笑容,不等他兩人見禮,上前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倆的手,笑道:“君行、子信!今得二君相助,破黃巾易如唾手。”打量畢諶,歎道,“子信,數年前一別,可是有多年未曾相見了,君顏依舊,我鬢生白發矣!”又對萬潛笑道,“別駕快請上座。”推著萬潛,讓他坐在上首客席,請陳宮、薛悌也入席,拉著畢諶,讓他在自己席側坐下。

沛國和濟陰、山陽接壤,離東平不遠,曹操與畢諶、萬潛俱是舊識,前些月,萬潛有公務去東郡,他倆見過一次,和畢諶卻是已有數年沒見了。

畢諶看向曹操的鬢間,果見了幾莖白發,說道:“將軍春秋正盛,華發早生,可見憂國之心。”

曹操歎了口氣,繼而現出笑顏,問畢諶、萬潛,說道:“董賊已死之事,二君想應有聞?”

萬潛兩人點了點頭。

萬潛說道:“聽說了。”

畢諶說道:“大快人心!”

曹操以手拍案,打著節拍,語調滄桑地吟道:“賊臣執國柄,殺主滅宇京。蕩覆帝基業,宗苗以燔喪。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吟完了這幾句,他對萬潛兩人說道,“去年漢室蒙塵,天子西遷,我義憤難當,恨不能為國除害,乃直抒胸臆,草成一章,此為詩中數句。前些天,聽到董卓被殺的消息,我喜不自勝。”

萬潛說道:“將軍才兼文武,憂憤之情,溢於詩外。”

畢諶家世傳儒業,不重辭章,隨口也誇了幾句曹操的此詩,說道:“董賊一死,洛陽複興、海內致平就在望了!”

曹操看了他一眼,心道:“董卓雖死,涼州兵尚強,山東又諸侯割據,黃巾百萬,洛陽複興、海內致平豈是易事?”又心道,“然亦正因不易,才是我等英雄烈士奮力之時!”

他現正用人之際,心中的這些想法沒有必要對萬潛這兩個不是太熟的舊識說,他更不會當著畢諶的麵直接反駁其話,使其難堪,因便順著畢諶的話,說道:“正是。我與君等雖未在朝中,但也應為致平海內而盡忠戮力,所以我請君二人來我軍中,望君二人可為我暫參軍事。”

萬潛說道:“但有所命,潛自當遵囑奉行。”

畢諶亦道:“將軍有令,無不遵從。”

說話間,徐他帶著膳夫到了帳外,進來問曹操道:“鹿肉已經割好,可是現在就炙麽?”

曹操說道:“現在就炙!”

他揮手叫徐他去令膳夫燃火,笑對萬潛、畢諶說道:“與二君久未共飲,今在軍中,不可飲酒,然可大快朵頤,炙鹿而食。今晚不談兵事,也不談政事了,吃飽睡足,明天再議!”

萬潛吃過飯了,畢諶還沒吃。

見曹操似是因故友重逢而心情不錯,萬潛近年來頗服曹操在討董、安東郡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才能,也有心再多與曹操親近,便也不提他已飯過,笑道:“謹遵將軍令。”

燭火熏得帳內悶熱,曹操索性帶萬潛等出到帳外,席地而坐,就著插在地上的火把的光,吹著涼風,一邊吃烤好的鹿肉,一邊暢談當年。曹昂、曹授在這期間來到,曹操命他二人行晚輩禮,拜見萬潛、畢諶。曹昂、曹授禮畢,侍立於曹操身側,為他們取肉、盛水,服侍恭謹。

畢諶和曹操幾年不見,本有點生疏了,但在曹操熱情不做作的招待下,很快,那點生疏感就不翼而飛,和萬潛一樣,半點也不見外拘謹了。

當晚,曹操不放畢諶、萬潛走,硬是拽著他倆同榻而眠,又說了半宿昔日的趣事。

萬潛、畢諶次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不見曹操的身影,兩人披衣出帳,問帳外的衛士。

卻原來:曹操天沒亮就起了,先是巡視了一下營中,接著召集夏侯淵等部校尉,聚在一塊兒吃了點朝食,早早地便出營去勘察周邊的地形了。

萬潛讚歎地說道:“勤力如曹將軍者,不多見也。”

衛士說道:“將軍吩咐:請兩位先生在營中稍候,等他回來,再與二位先生論議軍事。”

快到中午,曹操回來了。

在將帳外頭,曹操對夏侯淵等人交代了幾句,打發曹昂等歸本部,留下了夏侯淵,帶他與陳宮、魏種、薛悌進到帳內,請去了河邊乘涼的萬潛、畢諶回來,開始正式議論用兵的方略。

萬潛兩人到帳中時,曹操已脫下甲胄,換上了便服,沒有戴冠,裹了個幘巾。

他剛用涼水洗了把臉,擦拭兩下,把抹巾丟入到盆中,見萬潛兩人進來,笑道:“昨夜興起,與君二人聊到太晚,今晨我起時,見君二人睡得正酣,就沒有吵醒你們。怎樣?可睡足了麽?”

萬潛說道:“睡足了,睡足了。我醒來時,尋將軍不見,問及衛士,方知將軍天未亮即已早起,將軍之勤勉實令我慚愧。”

“帶兵久了,也就慣了早起。”

曹操叫夏侯淵過來與他兩人相見,待他們彼此見禮畢,親熱地請萬潛、畢諶兩人入席,又叫陳宮、夏侯淵等也坐下,吩咐帳下吏奉湯水,隨之令把地圖拿出來,在帳壁上掛好。

萬潛問道:“不知將軍上午去了哪裏察視地形?”

“出營之後,我與妙才等東行二十裏,將至無鹽界而返。”

“可有所獲?”

“道中頗多丘陵、高地,我數次登高眺望,由須昌而東,地勢東北高而西南低,間有河流,林木蔥蘢。……昨天我遣了十餘偵騎,今早他們大多歸來,我細問之,無鹽、章縣間有一河,名叫坎河,南流六裏入汶水,那裏的河穀地帶現有七八千黃巾屯聚,二君可知此事?”

兗北敵我部隊的形勢不是涇渭分明,而是犬齒交錯。

汶水北岸的東平國境內,須昌、無鹽、章縣、富成四縣,漢兵多駐紮在縣城中,黃巾軍則主要控製鄉裏,漢兵少,所以不能把黃巾軍逐走,而黃巾軍沒有太多攻城的器械,因此除非必要,他們也不怎麽去攻打堅城,這就形成了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的局麵。

無鹽是東平的郡治,畢諶任職郡府,對無鹽周邊的敵情非常熟悉。

他回答說道:“知道。”

“其能戰者有多少,戰力如何,君可清楚?”

“這支黃巾賊多是精壯,軍械亦多,月餘前曾騷擾過縣邑,鄙主遣將擊之,不能克勝。”

“也就是說,這股黃巾的戰力還不錯?”

“正是。”

想來也是,如果戰力不行,這股黃巾兵肯定是不敢盤踞在東平郡郡治的郡界處的。

萬潛說道:“將軍到前,這股黃巾賊嚐數遣斥候,窺伺我營。”

曹操點了點頭,說道:“我料此股黃巾必是賊中精銳,如能敗之,既可沮賊氣,又足能提振吾兵軍心。我意便選它為我首戰之標,君等以為何如?”

畢諶問道:“未知將軍部曲幾何?”

“四千餘。”

“賊據河穀,有地利之便,將軍兵馬又不及其眾,如貿然擊之,萬一不勝?還請將軍三思。”

曹操問萬潛道:“別駕何意?”

萬潛沉吟片刻,說道:“將軍雖善戰,到底是客軍,此前未曾與東平黃巾交過鋒,以潛愚見,謹慎一點也好。”頓了頓,又道,“將軍可是給州伯立了軍令狀的,勝則罷了,倘使落敗,州伯當然不會真的追究將軍,可別部郡國兵卻難免會因之笑話將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賊據河穀,有地利之便,將軍兵馬又不及其眾,如貿然擊之,萬一不勝?還請將軍三思。”

曹操問萬潛道:“別駕何意?”

萬潛沉吟片刻,說道:“將軍雖善戰,到底是客軍,此前未曾與東平黃巾交過鋒,以潛愚見,謹慎一點也好。”頓了頓,又道,“將軍可是給州伯立了軍令狀的,勝則罷了,倘使落敗,州伯當然不會真的追究將軍,可別部郡國兵卻難免會因之笑話將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沉吟片刻,說道:“將軍雖善戰,到底是客軍,此前未曾與東平黃巾交過鋒,以潛愚見,謹慎一點也好。”頓了頓,又道,“將軍可是給州伯立了軍令狀的,勝則罷了,倘使落敗,州伯當然不會真的追究將軍,可別部郡國兵卻難免會因之笑話將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沉吟片刻,說道:“將軍雖善戰,到底是客軍,此前未曾與東平黃巾交過鋒,以潛愚見,謹慎一點也好。”頓了頓,又道,“將軍可是給州伯立了軍令狀的,勝則罷了,倘使落敗,州伯當然不會真的追究將軍,可別部郡國兵卻難免會因之笑話將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沉吟片刻,說道:“將軍雖善戰,到底是客軍,此前未曾與東平黃巾交過鋒,以潛愚見,謹慎一點也好。”頓了頓,又道,“將軍可是給州伯立了軍令狀的,勝則罷了,倘使落敗,州伯當然不會真的追究將軍,可別部郡國兵卻難免會因之笑話將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萬潛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的確是在為曹操考慮。

曹操笑道:“我兵固不及黃巾多,然致勝之道,非隻關眾寡,出奇用詐,賊不及我。”問陳宮,“公台以為呢?”

選擇這支黃巾作為首戰的目標,是曹操與陳宮在路上已經商議定下的,陳宮自不會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