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正色道:“曾八妹,你說的話,我雖有點懂,可我又不太懂。不過我李雍是真把你和十七哥哥當成朋友的。不管你們做什麽,我李雍笨,就算不理解不明白,隻心裏當你們是我生平最好的朋友,我就不會怪你們。”
八娘暗自歎了口氣,又見他難得這麽認真,便也斂了笑,道:“那你也當記得,我和陸十七,永遠不會做真對不起你的事就成。”
李雍本就是個單細胞的,聽了這話,曉得八娘是真沒因早間的事情怪她了,一時高興起來,笑道:“那就得了。我也不耽擱你回家了,就此別過吧,你剛說的事情,隻等你回來,我都放心上的。”
八娘道了謝,隻等李雍走了,才笑著搖了搖頭,跟著她的七月就在邊上嘀咕:“這李公子可是個奇怪的,從前總聽人說他有多壞,如今一看,也不盡實嘛。瞧著倒有幾份憨直。小姐和十七公子怎麽就和他成了朋友呢?”
“這世上傳言不盡可信。有些事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其實,有時候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這位李大公子,人是有些兒混的,不過你可別以為他笨。他其實是個心思單純又仗義的人。”
七月點頭道:“我可看不出來,不過小姐說的,總有道理就是。”
八娘聽了也隻一笑,兩人很快到了家中。不時九月也回了家,說是秦家祖孫很是喜歡飯莊的飯菜,還道等中秋的時候,要舉家去飯莊裏吃個團圓餐呢。
用了晚飯,因想著第二日出行的事情,七月和九月幫著她收拾了行李,便被朱氏遣了小丫鬟五月過來薇院裏請她過去。八娘就交待了七月和九月兩人幾句:“因是出門,也不便穿女裝,前兩天不是從大嫂那裏尋了幾件覺兒的衣衫麽?你們挑著耐髒的,給我準備上三五套的,夠換洗的就成,別的也別準備了。”這才同五月一道去了前正院裏。
就見朱氏和吳氏都坐著,小十趴在床榻上逗著小十一,朱氏在一邊打著扇子,同吳氏說著話。
八娘吟吟笑道:“娘,嫂嫂,你們尋我什麽事兒?我正和七月兩個丫頭,收拾行李呢。”
朱氏愁著一張臉,道:“你就非得去這一趟?你一個小丫頭出門,做娘的哪裏放心?你嫂子說讓你大哥跟著你去,你又不願意。也不知你爹是怎麽想的,就同意了叫你出門。”
八娘坐過去,依在她身邊坐了,安慰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娘,我也十三歲了,再過一年半,就是十五了。也是個大人啦。再說,雖沒叫大哥送我,可不是還有劉老伯還有劉二哥麽?他們可都是實誠之人。娘也知道蒼耳一身好武藝,有她保著,平常之人,也近不了我們的身,我還跟她學了一年多的武藝呢,就是遇上了壞人,我雖不至於如她一般,可自保之力總是有的。我們還請了南豐城裏最好的鏢師跟著呢。你就放心吧,再過些天,我保準兒妥妥當當,一根頭發絲兒也不少的,去南豐城尋你和爹爹去。”
這近兩年的時間,朱氏也算是知道這個女兒看著最乖巧,實在是認準了的事兒,拉不回頭的性子,隻得歎氣。吳氏亦跟著道:“雖說你說的都不錯,但沒有家裏人跟著,著實叫人糾心,八妹,依嫂子說,還是叫你大哥跟你一道去吧。”
八娘道:“嫂子,前頭你在的時候,我不是和大哥說清楚了嗎?這幾個月來,家裏這麽多事兒,才剛忙完,又送了子簡哥去了南城縣,和二哥忙著南城縣雲莊別墅的事情,這足有小半年沒有好生看過書,訪過友,論過學問了吧?就是小九弟和覺兒幾個,若不是好歹有陳先生看著,隻怕學業也要鬆了很多,就叫大哥在家裏好生看著他們,自己也抽空多多做些他真正喜歡的事情。我若是需要,定然會開口的,我的性子大嫂還不知道?哪回要什麽,不是直接開口的?就是和別人客氣,難不成會與自己的哥哥們客氣?我說了不用,便是真不用。我若是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到時候嫂子打我屁股就是。”
朱氏“撲哧”笑出了聲,“多大的人了,還把屁股掛在嘴上。”
八娘笑道:“甭管多大,在娘和嫂子麵前,八妹兒都是小丫頭。”
玩笑過去,朱氏和吳氏還是愁的很,八娘便道:“娘,嫂嫂,你們別瞎擔心了,若真不靠譜,爹也不會答應的我出門的。再說等出了南豐城,我就會換上覺兒那小子的衣衫,到時候扮著個男子,我到底年紀不大,也看不出女子的樣子,雖有些不成體統,可也安全得多了。再說了,生意也不會做做就棄了,我這回指望了哥哥們,總不成以後總指望著哥哥們,還不如趁著這幾年我還小,把基礎打下來,把事情都理順了,以後就由雇的掌櫃的和管事的去打理,就能輕省下來了。”
朱氏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生了個這麽能幹的閨女,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又因家裏有曾祖母,她的太婆婆宜興太君周老夫人那樣通古博今的榜樣在,實在不好拿什麽女子就該整日裏在家做做女紅的話來教訓女兒,隻好問道:“那可有什麽還沒整理好的?我叫你嫂子給你炒了些你從前給你哥哥們準備過的炒麥,那東西就是天熱,一時半會兒也壞不了,你們帶著路上找不到食肆的時候,填填肚子,醃鴨蛋也準備了些,還有月餅,也做了些……她大嫂,你也幫著想想,還能再帶些什麽?”
吳氏笑道:“我還給她們帶上了些藥材,省得半路上發熱,或是吃壞了肚子,一時尋不到大夫,給耽擱了。都是祖母留在家裏的好藥材。另外,八妹兒,你叫九月去拿的,都是覺兒的夏衫,如今早晚也開始涼了,我又尋了兩件秋衫,你回頭也帶上,另外,咱們是南方,天氣熱些,可若是去的是北地,這會兒是早入了秋的,隻怕要冷些,可得注意著,在外麵生病,那得受多大的罪?”
八娘聽著聽著,就想掉眼淚。
從前,她滿世界的跑,也隻祖父母會打個電話問問,從來沒有在臨行時,聽到這些看似嘮叨,實是飽含著家人拳拳擔憂之心的話。
便裝著看小十和十一的樣子,轉過身去,仰起臉,把眼淚給逼了回去。本以為朱氏和吳氏都沒注意到,卻不想小十妹雲貞卻出賣了她:“娘,嫂嫂,快看,八姐姐哭啦。”
朱氏和吳氏麵麵相覷,這丫頭才剛還笑咪咪的說服她兩,這會兒哭什麽?再說,自這丫頭長大了,還真沒見她淌過眼淚花兒呢。朱氏便嗔罵道:“十妹兒,又亂說話,要惹你八姐姐生氣啦?”
心裏卻有些疑惑,扳過八娘的身子,才發現果是紅了眼,朱氏慌道:“八妹兒,你這是怎麽了?”
八娘撇了撇嘴,破啼為笑,道:“還不是娘和嫂子惹的,你們總當我小孩兒,害得我都不舍得離開家裏。”
“這孩子,”朱氏和吳氏都哭笑不得,哪裏會料到幾句話,就叫她紅了眼,如此倒又想起出嫁了的兩個女兒三娘和六娘,不由歎了口氣,“還好十七那孩子家裏就在南豐城,這才離家幾天,我與你嫂子念叨幾句,你就哭鼻子,若是如你三姐姐和六姐姐一般,將來嫁的遠……唉。”
一邊說,也一邊抹起眼淚來。
八娘見朱氏傷感,忙嘻嘻笑著安慰道:“若是娘不嫌棄,嫂嫂也不煩我一輩子在家裏混吃混喝,說不定以後還要煩覺兒他們給我養老,那我就在賴在家裏一輩子不嫁,這樣娘和嫂嫂便再也不用為我離家擔心了吧?”
吳氏點著她的額頭笑道:“你還是趕緊長大了嫁了吧,整天叫人擔心。將來我和母親不用為你提心吊膽的,不曉得要省多少心呢。”
母女幾人說笑一翻,八娘就領了小十回了薇院,等檢查了行李,覺得沒什麽了,才要打算洗漱一下睡下,吳氏到底不放心,又送了兩件覺兒的秋衫過來。
第二天天色才麻亮,蒼耳已拎了包裹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