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挺好的。”因說到自己的婚事,且對著的又是自己未來的小姑子,晁文柔便是再落落大方,也有些兒不好意思。
八娘便道:“姐姐喜歡就好。那姐姐看看,到時候把婚房定在哪裏的好?其實這正院就不錯,畢竟這宅子以後是要給二哥的,你們是這宅子的主人,自是要住在正院裏。且我覺著,這正院連著二進後院都極不錯,雖說院中布置不及跨院清雅,但勝在開闊,不知姐姐是怎麽想的。”
晁文柔倒是喜歡西跨院,裏麵一條紫滕長廊,梅花窗的牆外又是一處荷塘,若說景致,自是西跨院最好,待到了夏時夜晚,月明星華之下,坐在紫騰花架下,聽著夏夜的風,品著香茗,味著荷塘菡萏的清香,再愜意不過了。
但誠如八娘所說,若將來這院子是她和曾子固的,卻是得住在正院裏,可這話她也不好說什麽,便笑道:“妹妹說的是,就聽妹妹的吧。”
八娘見她同意,便又拉著她去了正院裏,四處閑看了一翻,這才回屋裏坐下。
待叫人添了碳火,上了茶點,揮退了丫鬟,這才對晁文柔道:“不瞞姐姐,我本是做家什的生意的,所以這院裏姐姐若是放心,就交由我來布置,定會叫姐姐滿意,家什什麽的,現打製肯定是來不及了,我看不如由我挑了款樣,著人從南豐那邊運送過來。姐姐覺得如何?”
晁家原來自然也是給她備了家什嫁妝的。
不過那些嫁妝,若是放在這院裏,不免顯得小家子氣了些,晁文柔便道:“也好,隻是別太花費了就行,我家原也準備了些家什的,隻這院裏開闊,屋子也大,那些家什放了,反落了下乘了。我也不與妹妹客氣了。”
晁文柔這不見外的性子,八娘倒是喜歡。便索性拿了自己備著的家什畫冊來給晃文柔看:“姐姐瞧瞧,喜歡哪套,到時候我便叫家裏運送過來。至於搭配的裝點之物,一一麻煩姐姐也不合適,我於家中的布置上頭,還有些兒心得,到時候我隻管先裝扮了,姐姐若不喜歡,以後慢慢再換不遲。”
兩人便拿著畫冊,議了起來。
那畫樣裏的家式,不舉哪一款哪一套,都是晁文柔從未見過的,因此看著竟是樣樣喜歡,猶豫了半天,也拿不準個主意。
八娘就笑道:“總歸不急,就是派人送信回去,也得過了元宵節了,不如姐姐把這畫冊拿回去,與親家嬸娘也商議一下,再給我回話就是了。”
晁文柔一想也是,便笑著應了。
八娘便拿了些首飾的圖樣來,讓晁文柔也挑上幾套,一共有十多套的頭麵圖樣,原是為泰瑞祥準備的新款式:“姐姐也挑幾套,回頭讓金銀鋪裏打出來,這些都原是我給泰瑞祥畫的頭麵圖樣,外麵沒有的,姐姐挑中的,我也不會再給泰瑞祥了,以後戴將出去,也是獨一無二的。”
但看這些圖樣,晁文柔也知道自己家打製不起,便笑道:“這些都十分好看,沒想到泰瑞祥的首飾,竟也有你畫的圖樣,不過實在太過奢華了些,我也用不上。謝過妹妹的美意了。”
八娘便明白過來。
晁家雖說家勢不錯,但也不是大富之家,隻是一般的官宦人家罷了,世代累官,雖有些兒家底,但因說叫個女兒打製這些頭麵,顯是不大可能。
可二哥是最疼她的人,二哥大婚,她這做妹妹的哪有不盡心的?晁文柔是未來的二嫂,愛屋及烏,她也願意對晁文柔更好些。便笑道:“姐姐將來新婚,就是戴的奢華些,別人也不能說什麽,隻是若將這圖案拿到別處打製,也未必就能做的滿意,我回頭還是請了泰瑞祥的師傅給我做出來,到時候當作聘禮就是了。”
晁文柔一聽,忙道:“這可不成,這實在是太貴重了,雖知道咱們家中並不缺這個錢,但該節儉的地方,總該節儉些兒。妹妹萬不可在我身上多花上這麽些錢。”
八娘也隻一笑,別過話題:“對了姐姐,我二哥哥最喜歡吃我做的菜,不過我如今一年裏難得在家裏幾天,這會兒也快中午了,不如姐姐隨我一道去廚房裏吧,我做些好吃的招待姐姐,姐姐若覺得做的好,我就教你幾道菜,將來我二哥一定喜歡。”
能討好未來的夫婿,晁文柔哪有不願意的。且八娘這般把她叫去廚房裏,顯然不是當她是客,而是一家人,心裏喜歡,便忙應了。
兩人便去了廚房裏,八娘做菜,晁文柔在家中也是學過的,打個下手倒也合格。
忙了幾樣菜,晁文柔一一嚐了,她雖是北方口味,可吃著也覺得好吃,便讚道:“不僅是菜式好看,味道也極難得,我還真當要與妹妹好好學習了。”
其實這菜,八娘原就是照顧著她北方的口味做的。自然不會差了。
兩人吃了飯,又晚了半響,隻直太陽快要落山了,八娘才派了許十三押著馬車,送了晁文柔回家。
轉眼,便到了新年。
陸十七也在除夕來了八娘這裏,兩處人湊在一處過年。
過了元旦,便是四處遊玩。
八娘也好些日子沒見著狄詠了,雖時時有信件送過來,但心底到底是極想念的。
到了十五元宵那日,晚上天家會攜後宮登臨潘樓觀賞燈火,與民同樂。
且介時滿城煙火,其景之盛,有如天庭夜宴。八娘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盛世之景,便與陸十七商議好了,到時候一同前往觀看,說不定還能一睹天家天顏並後宮諸佳麗的麵呢。
元宵盛宴,狄詠這個禦前侍衛長,自不得閑。必定得親隨天家左右的。
就是柴十九這位郡王,也得作陪。
八娘雖知道沒有機會與狄詠相見,可想著興許在人海之中,能看到他,雖說他不知道,心裏也是期待的,因此吃了午飯,便把自己有限的衣飾拿了出來,打算好好裝扮一翻。
看她一人在屋裏待了半響也不出來,蒼耳奇怪的過去看了,就見她對著滿床鋪好的衣物正猶豫不決,蒼耳便笑了起來:“我說八娘,你也別在這上頭花心思了,晚上咱們都男裝出去,到時候滿城的人,你難道還想坐轎子出行不成?要我說,作了男裝,也輕便些兒。”
雖說柴十九早拿著郡王的特權,給他們在最近的酒樓裏訂了雅間,到時候可觀煙火和花燈,也不至於真在外成與人擠,但確實是著男裝要便宜行事。
八娘滿心裏隻想著狄詠,倒沒想到這些,聽了這話,也不禁懊悔,自己挺聰明一人,怎麽這時候倒糊塗起來了,難怪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那智商實在不敢恭維呢。
便叫五月收了床上的衫裙,老老實實挑了件華麗些的長袍出來換上。她又生的高,穿上男裝,其實反比女裝更出彩些。
蒼耳繞著他轉了一圈,點頭笑道:“不錯不錯,齒白唇紅,風度翩翩,實乃濁世佳公子一枚。”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陸十七那邊已派了人來請。八娘便叫五月便著自己的挽了髻,裹了件白狐皮的鬥篷,這才同早就收拾停當的蒼耳一道出了門。
不時便到了早就定下的酒樓裏。
待上樓,被上二引著進了雅間裏,卻見裏麵端然已坐了兩個人。
阿詠?還有柴十九?
柴十九紫衣蟒袍頭戴冠玉,一身郡王禮服,而狄詠則是一身銀色絲質甲胄,腰派繡春刀,腳登雲底靴,銀色頭盔抱在腰間,看到她,便不由露出了笑,不自覺的站了起來,跨出了兩步,這才停了下來。
兩人目光相撞,隻覺得周遭一處安靜。
八娘很想上前問他一聲好不好,卻也隻能立在陸十七的身後。
“見過郡王,見過狄侍衛。”陸十七上前抱拳問好。八娘和蒼耳也跟著行了禮。
柴十九扶起陸十七,對著八娘也點了點頭,玩笑道:“沒想到小八妹一身男裝,倒不讓須眉。”
狄詠與陸十七見過禮,這才對八娘道:“你來了。”
八娘笑著點了點頭。
幾人便一處閑話了幾句。
八娘原還奇怪這兩人不陪著聖駕,到他們這裏來做什麽,正想著,柴十九和狄詠已是起身告別:“你們在這裏玩吧,今兒晚上我們也不得空,好不容易才抽了點空,過來看你們一趟。等過些日子,再尋你們。”
又對八娘道:“上回相國寺的事情,我已問了趙五,是無憂洞的人做的,那兩人,我已著人處理了。不過他們確實不知道你的身份,隻是巧合,看你人傻錢多,想拐了賣出去賺點錢而已。”
說到這裏,柴十九倒笑起來:“他們若早知道你身家足有百萬貫,卻打算把你買個百十貫錢,隻怕我不處理他們,他們自己也要一頭撞死的。”
而至於趙五要她還人情的事情,柴十九卻並未提。
八娘便想,柴十九這態度,難不成倒是覺得就算趙五真的提了什麽條件出來,她如能應下,便可應下?
正想著,柴十九已與狄詠一道打算離開,八娘四人皆起了身,把他二人送到門外。八娘有很多話想與狄詠傾說,可這裏眾目睽睽,又如何是個說話的地方?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離去。
到了樓梯口,狄詠回頭看了八娘一眼,這才轉身下了樓。
到了無人處,狄詠才問:“你剛才提到趙五郎,還有什麽無憂洞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柴十九笑道:“你還不知道?曾八妹差點被無憂洞的那幫老鼠給拐走賣了。不過你也別多想了,人已被我處理了。無憂洞的事,你少摻和。”
狄詠狠狠的握了握拳頭。若是他早知道,不管是無憂洞的哪個堂口,他也必定會把它掃平。
心裏又不免難過起來,這樣的大事,八娘竟然沒有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