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老馬原一役,秦城自知,衛青早晚會找上自己,所以當軍中傳令說衛青邀請自己去遊獵的時候,秦城沒有任何意外之感。如果非要說點什麽的話,秦城倒是覺得,衛青辦事有些時候雖然方法不是很恰當,但是為劉徹盡力盡力的思想還是毋庸置疑的。
秦城跟著傳令兵策馬趕到乾桑城城門的時候,衛青已經帶著兩騎在這裏等著他了。
勒住了戰馬,秦城向衛青抱拳道:“衛將軍端的是好興致,此時去老馬原遊獵,動物繁多,正是好時機啊!”
衛青見秦城過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也不和秦城生分,朗聲道:“本將在長安的時候,經常跟隨陛下遊獵於上林苑。不瞞秦少上造,軍中諸多事務,陛下都是在上林苑於我等敲定。本將自打來了乾桑城,一直因為各種事務脫不開身,心中卻早就想領略一番北國草原風貌了,想必草原狩獵,與在長安相比,必是別有一番風味。”
秦城自然明白衛青話中的隱含意思,笑道:“既然衛將軍雅興如此之高,在下便托一回大,為衛將軍盡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如此甚好!”衛青笑道,“秦少上造,請!”
“衛將軍請!”
衛青一馬當先,秦城緊隨其後,後麵跟著兩個騎兵護衛,快馬奔向老馬原。
“秦少上造,我可是聽李將軍說,這老馬原並不太平。”臨近了老馬原,衛青道。
“確實如此。”秦城點頭道,“老馬原地處上穀北部,再往北走就是長城,匈奴人時常南下到長城之外牧馬,邊境堡子也奈何他們不得。少量匈奴人越過長城也是常有的事。”
衛青在馬上環視四周,歎道:“老馬原草場如此之好,就是許多軍馬牧場也不能及,要不是擔心匈奴人的侵擾,這裏必定是一片絕頂的好牧場!”
秦城立馬看向北方,道:“這裏,遲早會建起一片大大的馬場!”
秦城與衛青立馬老馬原,昨日軍演李廣和衛青就是在這裏觀看了秦城一手指揮的軍演。
“沒有良好的戰馬,就沒有精銳的騎兵。大漢要想戰勝匈奴騎兵,就必須培養出夠用的優良戰馬。匈奴人的矮馬速度並不快,要是我大漢的騎兵能夠裝配優良戰馬,在速度上完全可以壓上匈奴人一頭,如此一來在戰場上也就有了很大的優勢。”秦城看似隨意道,“我以前聽人說起,西域大宛的汗血寶馬是極為優良的馬種,馬身高大,速度奇快,可日行八百裏,耐力也不比匈奴人的矮馬差。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漢騎兵能夠裝配這種馬匹,戰力定然大增。”
聽了秦城的話,衛青的臉色莊重了不少,西域大宛的汗血寶馬衛青還是是第一次聽說,看秦城的樣子也不像是信口雌黃,心中不由得大為詫異,暗想這秦城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東西?“秦少上造學識淵博,衛青欽服,不知這汗血寶馬之說,秦少上造是聽何人所說,可是當真?”
“呃......汗血寶馬之說,我也是在雜文野書中偶爾看到,不過可以確信的是,大宛國確實有這種寶馬。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張騫大人出使西域回來之時,便會帶回這汗血寶馬的有關消息。”被衛青如此一問,秦城隻得將汗血寶馬的出處歸於雜文野書中了,為了增加汗血寶馬存在的可信度,秦城不得不將張騫也搬了出來。
“哦......”衛青點了點頭,心想秦城的學識還真不是一般的淵博,“說起張騫大人,七年前出使西域,到現在,可是一點兒音訊都沒有。陛下也沒少為這事擔憂過。”
“此去西域,長路漫漫,又要橫穿匈奴國境,自然會有頗多挫折。不過在下相信,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日後定然會回來的。”秦城道。
“但願如此。要是那一天早日到來,大漢便能和月氏國夾擊匈奴,這仗,也要好打的多。”衛青道。
“但願如此吧。”秦城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月氏恐怕是不會進攻匈奴的。
二人暢談了一陣,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衛青便道:“秦少上造,閣下學識本將拍馬不能及,就是不知這馬術與箭術,秦少上造是否也會穩壓本將一頭,不如我們比上一比如何?”
“呃......”秦城暗暗擦了把汗,衛青這話可是正中秦城軟肋了,要說見識,秦城自信以自己兩世為人的積累,還真沒與多少人能趕得上,但是要說這馬術跟箭術,秦城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比得過這衛青的了,隻要不是比試馬術跟箭術,哪怕是比試刀技、比試手搏,隻要不在馬上,秦城還真就未必怕了衛青。“衛將軍之勇,在下豈能不知,要說比試,在下定然是不如將軍。不過既然將軍有意,在下傾力奉陪便是。”
“哈哈,好!”衛青爽朗大笑兩聲,隻當是秦城在謙虛,要說斬殺了匈奴左骨都侯的人,武力還拿不上台麵,那就有鬼了,“秦少上造就與本將在這片楓林中遊獵一番,看看咱兩誰的斬獲多,如何?”
“在下自當奉陪。”秦城苦笑道。
“哈哈!”衛青大笑兩聲,拍馬而進,秦城緊隨其後。
兩人一路奔來老馬原,又經過了方才一番暢談,彼此之間的關係都拉近了不少,衛青也不再是一副老板著臉的樣子,言談間放開了許多。
四人進了楓樹林,策馬揚鞭,穿梭其中,好不快活。
“秦少上造,這條白狐本將就不客氣了!”四人縱馬奔馳了一陣,終於發現第一隻獵物。一條絨毛雪白的狐狸,大概是受了驚嚇,忽的從一叢灌木中躍出,瘋狂的奔跑起來。殊不知它往外這一跳,直接暴露了自己,將自己完全置於了眾人的弓箭之下。
“那可未必!”秦城大喝一聲,引弓拿箭,絲毫不打算謙讓。
雖然知道自己的馬術和箭術肯定比不上衛青,但是真到了要較量的份上,秦城也不會退縮,心中的豪氣反而被衛青的囂張激發出來。
“去!”衛青和秦城加速奔向白狐,在離它還有二三十丈的時候,兩人同時開弓,手中四棱鐵箭不分先後射向那條白狐。
“吱!”白狐慘叫一聲,身體被快速飛至的鐵箭射中,鐵箭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白狐釘在了一顆楓樹的樹根處。
兩支鐵箭,同時命中。
衛青和秦城在白狐近旁下了馬,衛青當先一把撿起已經沒了氣兒的白狐,大笑兩聲,向秦城示意道:“秦少上造,你可看清楚了,本將那一箭射在這白狐的耳朵,你那一箭射在了白狐的屁股上,要論高低,本將可是略高一籌啊!”
秦城接過白狐一看,不由得苦笑出聲,這哪裏是略高一籌,兩人的箭術分明就是差了十萬八千裏,秦城看的清楚,自己那一箭隻能算作是勉強射中,而衛青那射在白狐頭上的一箭,可是右耳進,左耳出,完全沒有傷到白狐的皮毛!也就是說,這白狐到了秦城手裏,頂多用作烤肉,而到了衛青手裏,則可以拿到城裏去賣個好價錢。
“衛將軍這一箭,的確是神乎其技,在下不得不佩服。”秦城笑道,將白狐還給衛青。
衛青收了白狐,重新上了戰馬,對秦城笑道:“怎麽樣,秦少上造,咱們再比一輪?”
“當然!”秦城毫不猶豫的答應,也不等衛青答話,雙腳一夾馬肚,首先策馬飛奔了出去。
“嗬!堂堂少上造,竟然使詐!”衛青大笑,率著兩名護衛跟了上去。
四人飛馬,兩人遊獵,沒用兩個時辰,便收獲了諸多獵物,大大小小掛滿了四人的戰馬。衛青箭術確實讓秦城開了眼界,也對這個時代的高超箭術第一次有了直接的了解,在這個沒有槍支的時代,弓箭就是最好的個人遠程武器,弓箭在這個時代優秀射手手中所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可以說絲毫不比後世的槍手差。
秦城箭術雖然比不上衛青,但卻沒有一次怯場,狩獵途中,依舊是射個不停,有時候射中了獵物,有時候連獵物的皮毛都沒有碰到,開始的時候衛青還善意的打趣秦城一番,後來見秦城表現的極為認真,箭術在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了些進步,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態。經過兩個多時辰的遊獵,衛青對秦城的性子更了解了一些,秦城的風度,讓衛青在感佩的同時,也自愧不如。看到秦城每射一箭的執著和認真,衛青也終於有些能夠理解,為什麽秦城以一介布衣,還能夠有如此淵博的學識。
有些人的眼界和思想,包括他們以後的成就,確實不是出生能夠限製的。
雖然,就眼前的秦城而言,衛青的這個看法有些一廂情願。
直到四人的戰馬馱不了再多的獵物,四人才意猶未盡的從楓樹林出來,隨意找了一處地方休息了,順便也解決眼前的食物。衛青在長安上林苑跟隨劉徹狩獵的時候,沒少烤過獵物,現在做起這事來,也是輕車熟路。四人拾柴架火,處理獵物,不多時便慢慢悠悠的燒烤起來。
“今日遊獵,當真是暢快之際,這林中獵物如此之多,實在是便宜了我等,少上造,你說是也不是?”衛青一邊烤著野味,一邊跟秦城閑聊,經過兩個多時辰的相處,衛青對秦城的稱呼也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不再稱呼他秦少上造。
“深秋時節,這些動物都忙著尋找、貯備過冬的食物,不曾想今日它們卻成了我們的食物,這也算是鳥為食亡了。”秦城笑道。
“少上造此話說得透徹,不過話說回來,世間生靈,誰又逃得了鳥為食亡的命運呢,人活於世,不也是為了一個肚子,諸多爭端,不也是因此而起?”衛青微微歎道。
“衛將軍怎麽會生出如此感歎?”秦城笑道,“不過衛將軍此話倒是不假,不溫飽無以求其它。”
“嗬!衛某失禮,讓少上造見笑了!”衛青略微有些不自然,似乎是覺得自己不應該無意生出這番多餘的感歎,放眼老馬原,環視了一圈,道:“昨日少上造指揮的騎兵演練,著實讓衛某大開了一番眼界。在此之前,衛某從未想過還可以將騎兵分為輕甲騎兵和重甲騎兵,在戰場上相互配合。少上造此舉,猶如神來之筆,實在是令衛某欽佩。”
秦城聽了衛青這句話,心想前-戲搞了這麽久,正戲終於來了,於是緩緩道:“昨日軍演倉促,很多東西都難以做的周全,若不是如此,軍演的效果會更加突出。輕甲騎兵和重甲騎兵相互配合的作用也會發揮的更加明顯。不過,要說輕甲騎兵和重甲騎兵這個稱謂其實並不妥。”
既然衛青問了,秦城也沒想把這些東西藏著掖著,人家今天花了這麽大的力氣試探自己的虛實,總算確信了自己確實有真才實學,同時又與自己套關係,不就是為了自己在現在毫無保留的給他講解這些麽?
秦城總是不介意先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雖說這樣會使得自己有時候思想過於偏激,但這總比自己被人家算計了還傻乎乎的渾然不覺或者被人家賣了還給人家數錢來的要好的多,尤其是在自己處境並不樂觀的時候,這種意識顯得十分必要。
當然,這並不是就一直完全把自己與他人對立起來。
“哦?少上造可否詳細說說?”衛青問道。
“事實上,稱輕騎兵和重騎兵更加妥當一些。因為兩者的不同不僅在於甲胄,也在於軍備,更在於戰術。輕騎兵裝備輕便,優勢在速度,在戰場上主騎射,重騎兵甲胄厚重堅固,可擋弓箭,可抵禦刀砍,所用兵器以大殺傷力為主要,優勢在衝擊力,在戰場上主陷陣。二者既可配合作戰,也可以分開作戰。配合作戰,類似於昨日;分開作戰,輕騎兵可長途奔襲,直入匈奴境內,連日作戰,正如匈奴在我大漢境內一般,甚至是威力更甚,重騎兵則可用於正麵與匈奴騎兵主力決戰,破陣陷卒,在軍陣中大殺四方。”秦城道,說的很慢,很清晰,生怕衛青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前衛的戰術思想。
衛青邊聽秦城講解,邊低頭沉思,秦城說完,衛青仍舊托著腮幫。半響,衛青忽然驚起,狠狠一擊節,道:“妙!實在是妙!少上造所言,讓衛青醍醐灌頂。若我大漢軍中來日得有輕重騎兵各三五萬,何愁匈奴不滅?!”
秦城微微一笑,給衛青潑冷水道:“衛將軍莫要激動,真要建成輕重騎兵各三五萬,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天文數字。畢竟如此騎兵沒有則已,有,則必須要精銳!否則,非但不能建功,反而會成為禍端!”
“呃......”衛青被秦城這麽一提醒,想到此間種種,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少上造所言不錯,輕重步兵雖然優勢突出,但劣勢同樣突出,用的不好,反而會出現出現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局麵。畢竟,騎兵一旦分成了輕重騎兵,原先的綜合實力極強的局麵就不會存在,要是被匈奴人掌握了弱點,各個擊破,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不錯。”秦城點頭道,“輕重騎兵用的好則可大勝,用的不好則會大敗,這是一把雙刃劍,就看用劍的人如何了!”
秦城此話一出,衛青猛地一震,正色道:“陛下乃雄才大略之主,千古明君,定然能夠用的好這把雙刃劍!”
“陛下雄才,斷然如此!”秦城作拜服狀。
衛青平複了一下情緒,將秦城今日所言心中所想的思路梳理了一遍,以便於回城細細記錄下來,奏報給劉徹。
“少上造,依你之見,擊滅匈奴,當真是非騎兵不可?”平複了半響之後,衛青試探著問道。
秦城啞然失笑,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歎這衛青的謹慎確實過了些,不過他身負劉徹今後對匈的大策略,以他一個騎奴的出生,謹慎些倒也說得過去,於是肅然道:“非但非騎兵不可,更是非精銳騎兵不可。”
頓了頓,秦城又道:“其實衛將軍這兩日所見,已經很好的證實了這點,不是嗎?就算衛將軍可以無視這兩日所見,但是大漢建國六七十年的曆史擺在眼前,大漢對匈作戰之所以一直處於絕對劣勢地位,可不僅僅是受了和親政策的影響。”
衛青鄭重的點了點頭,突然向秦城行了一禮,“少上造真知灼見,思慮之深遠,讓衛青欽佩,請受衛青一禮!”
“衛將軍多禮了,這如何敢當,快快請起!”秦城連忙將衛青扶起。
衛青完成了劉徹交代的任務,心中輕鬆不少,自然不會忘記眼前這個少上造的功勞點撥。
“少上造,大好草原,我等再放馬奔馳一番如何?”衛青心頭的重石放下,心情大為清爽,也不管秦城有沒有吃飽,向秦城提議道。
“正合我意,衛將軍請!”秦城笑著應諾道。
“少上造無需客氣,請!”衛青翻身上馬,一揚馬鞭,策馬而出。
秦城和其他人等自然是緊緊跟上。
老馬原草原廣闊,眾人足足放馬奔馳了半個時辰,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衛青也不例外,心情暢快之下,馬速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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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間發現一個問題,上穀的郡城不是乾桑,而是楊沮,代郡的郡城才是乾桑,我勒個去,當初怎麽就看混了的。
但是現在用乾桑都用了這麽久了,索性將錯就錯,將上穀和代郡郡城的名字換了算了,反正也就是個名稱代號而已。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