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長安入潁川,秦城帶的騎兵並不多,僅驃騎軍五千輕騎而已。不是秦城不想帶衝鋒陷陣更強的重騎前來,一者劉安既然敢反叛,就肯定不可能對威名揚天下夫人驃騎軍重騎沒有防備,說不定還早就挖好了坑等著驃騎軍重騎跳,反倒是輕騎更加靈活一些;二者,秦城離開長安的時候聽到消息,匈奴已經在大漠聚兵,不期就要南下,北軍主力都讓劉徹調到北方與應對匈奴了。
劉徹以天下為棋盤,本著不破不立的原則,欲要破而後立,以一戰而畢全功,將王國勢力、百越諸夷、衛氏朝鮮、匈奴一並解決,因此不惜四麵烽火。這要是放在尋常王朝,肯定就是找死的命。烽火天下本就是王朝滅亡的昭示,在刀尖上跳舞說來天下絕倫,但是其中的驚悚艱難卻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劉安反,與其說是自己反,不如說是被劉徹在後麵一手拿著鞭子一手拿著玉璽逼反的,為的是借戰亂的由頭徹底擺平藩國勢力;百越衛氏朝鮮亂,則是被劉徹引誘——你看人家家裏著火了,你去不去渾水摸魚?而劉徹正是想借此機會對付衛氏朝鮮,進行王朝擴張,徹底平了東邊,以便於以後能專心對付西域。至於匈奴,遠遁漠北之後,大漢要找之決戰實在是麻煩重重,千百裏沙漠考驗軍士也考驗後勤,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自己跑過來挨打。因此說來,此次四麵烽火缺一不可,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瘋子與天才隻是一線之別,傑出的人物往往都是瘋狂的。不瘋魔,不成活,古之立大事者,誰說就不要一顆瘋狂的心?那些事後看來偉大而常理之中的事跡,最開始做的時候難道就不曾被人罵成是異想天開神經病?戰國之前,誰敢說秦國那巴掌大塊偏隅之地能夠滅了山東諸國的國?
領五千驃騎軍輕騎入潁川,秦城便得知了公孫敖在陽翌城大敗的消息,一路東來,得知公孫敖竟然將幾萬大軍駐紮在方圓不過十幾裏的丘城,秦城更是懷疑公孫敖的智商。
沒有如期到丘城與公孫敖的大軍匯合,秦城率五千輕騎直奔陽翌城而去。
“丘城方圓不過十五裏,中城都算不上,公孫敖將大軍駐紮在此,真是吃了敗仗亂了神,慌不擇路,急著與叛軍一戰想找回場子?竟是不肯多退卻一些,連個像樣的大城都不去?”戰馬奔馳如飛,柳木仍是忍不住大聲向秦城問道,眉頭緊蹙。
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劉徹恢複了柳木的驃騎軍副將身份,讓柳木跟著秦城一起討伐劉安劉賜聯軍。雖說現在柳木不必跟汲黯慪氣,但一日為將,終生有將骨,這注定是個嫁入軍營的女人。有秦城做說客,在家裏見慣了柳木無精打采的汲黯算是默認,劉徹自然沒有意見,畢竟柳木也是實打實有以軍功搏來的侯爵在身。
“軍眾城小,就無法有效發揮城池的依托作用,如果要想將軍士展開,便隻能跟叛軍野戰。”秦城看了身旁一身紅袍黑玄甲的柳木一眼,覺得怎麽看都怎麽順眼,這外冷內爆的娘們兒就該是這副打扮才合適,“公孫敖連陽翌城都隻用了不到一個月就丟了,將大軍屯在丘城也就沒什麽不能想象了!不過公孫敖雖然能耐不大,但應該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屯兵丘城,應當是另有原因。”
此番到中原腹地與劉安交戰,秦城自認為對城池攻防戰不如騎兵野戰在行,便鐵了心將柳木這個軍事寶典帶上,要不然秦城還真就底氣不足。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柳木對公孫敖顯然沒什麽好感,自動過濾了秦城的後半句話,隨即又問道:“不過陽翌城既然已經丟了,那此番我等去陽翌城到底是為何?”
秦城淡淡一笑,“去耀武揚威。”
“......”柳木。
“聽說劉安這些年花大心血打造了一支騎兵,堪稱虎狼之師,番號就叫虎狼。此次劉安大軍從淮南國入潁川,就是這支虎狼打先鋒,一路西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倒是威風得很!”大軍稍作歇息的時候,秦城跟眾人說起了此次東征的勁敵,“長安流傳著一個說法,當初劉安到長安覲見的時候,陛下就曾跟劉安借過這支騎兵,要用來作為對付匈奴的利器。雖說這話多半是玩笑之語,但盛名之下,這支虎狼的戰力應該不會差了。”
“六千虎狼甲天下嘛,這話我也聽說過。”柳木撇撇嘴,“吹得跟什麽似的,也就淮南國的人敢說。這些年驃騎軍強勢崛起,哪裏還有人記得這支騎兵是虎狼還是貓狗?至於甲天下的說法,縱然是淮南國的人臉皮再厚,也不敢再提起。”
眾人紛紛附和。
秦城搖搖頭,對眾人道:“今日跟你說起這個,是要你們知道,天下騎兵,久負盛名的不隻是我們驃騎軍,天下也不止驃騎軍一支騎兵。驕兵必敗,希望你們記住這個道理。”
“諾!”
“報!大將軍,前方十裏之外,發現大量騎兵,看模樣,是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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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六千虎狼的主將,劉振洲在淮南國軍中地位尊崇。便是淮南國的大將軍,對這支隻聽命於劉安的精騎也不敢指手畫腳。這回出征,劉振洲沒有辜負劉安的期望,一路高唱凱歌,讓這個驃騎軍名號動天下的世道,也重新記起淮南國還有這麽一支天下至銳。
昨日得了劉安的軍令,讓虎狼率先西進,清除路上殘敵,什麽縣鎮屯兵,甚至是有礙大軍快速行進的村落,都給碾平。這樣的軍令對劉振洲來說再熟悉不過,這回出征以來虎狼一直都是這般做的,沒有一次讓劉安失望過。
今日剛剛踏平了一個小城,就到了眼下這個村落。
這是個規模頗大的裏,有人家一百多,但是這裏落偏偏在大路邊,按照劉振洲的理解,這就是典型的有礙大軍快速通行,於是劉振洲毫不客氣的一揮手,讓麾下騎兵去屠了這個裏,然後將房屋碾平。
在馬上看著濃煙滾滾的村落,以及濃煙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劉振洲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妥。反正這些人都死了,叛軍大可以說是公孫敖的部下所為。
或許,這才是劉安下達這個命令的根本原因,至於什麽有礙大軍快速通過完全是扯淡。自己是清君側的義軍麽,自然得有惡人襯托自己的大義才行。
劉振洲身材高大,渾身殺伐氣息濃厚,手中長矛重達四十八斤,早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愈發映襯出他的凶殘。
“將軍,村落已經清理幹淨。”在房屋此起彼落的倒塌聲中,副將向劉振洲稟報道。
劉振洲吐了口唾沫,眼球上隱隱有血絲,“傳令,繼續西進!”
“將軍,據遊騎探報,再往前就是丘城,長安大軍就駐紮在丘城,我等再往西,合適嗎?”副將謹慎道。
“有什麽不合適的?”劉振洲粗聲道,“出發前大王有說不能與長安大軍交鋒嗎?”
“沒有!”副將道。
“這不就行了!”劉振洲道,“依本將看,你我也別管什麽沿途的小城小村了,直接去丘城外殺一圈,最好是將長安大軍的大營擾亂了正好,這樣大王率領大軍過來時,對戰就要占據不少主動。”
“將軍英明!”副將道,笑了笑,“反正長安大軍的騎兵差不多都給咱們在陽翌城外屠幹淨了,去殺他一圈也沒人能夠攔住咱們,那人頭軍功還不是任意取?”
“屁話!”劉振洲罵道,“他們有騎兵本將就怕了他們嗎?在虎狼麵前,天下還有騎兵之說?”
“將軍說的是,末將這就去傳令!”
“嗯!”劉振洲點了點頭,忽然叫住副將,像是想起什麽,道:“聽大王身邊的人說秦城不久會來接替公孫敖指揮長安大軍?”
“末將也聽說了!”副將道,“可不就是那個長安大將軍、號稱天下至銳的驃騎軍主將秦城?”
“天下至銳!?”劉振洲冷哼一聲,“世道不古,空使豎子成名!最好是別給我虎狼碰上,否則將秦城連帶著他的驃騎軍一起轟殺至渣!”
“傳令,大軍繼續西進!”
此時,有哨騎來報:“報!將軍,前方有漢軍騎兵!”
須臾,馬蹄聲滾滾而來。
“漢軍騎兵?”劉振洲冷笑,大手一揮,“結陣!讓本將來教這群渣滓知道,什麽叫騎兵!”
等到劉振洲看到對方騎兵的身影,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秦字大旗。這張大旗之後,另一麵大旗上,赫然有三個大字:驃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