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士子還講究君子六藝,因而都有一定的身手,所以李延年才能攔住公孫敖。聽了李延年的警告,公孫敖氣的臉紅脖子粗,想起自己那名裨將,簡直忍無可忍。
“不忍一時小辱,何以成大事?”李延年繼續壓低聲音道,“笑道最後的才是勝者!”
公孫敖與李延年對視良久,終是一把扔掉長刀,堪堪忍住怒氣。
“膽敢以下犯上,對上峰拔刀者,依軍法,當斬!”王二不溫不火的聲音又響起,再一次點燃了公孫敖心中的怒火。
不是公孫敖沒城府,而是人皆有不能承受之重,不能忍受之辱,公孫敖出生自世家大族,對寒門平民就沒拿正眼看過,如今不僅被秦城削掉了官職,處處受難,更是被王二一個小小的隊正為難,如何能不怒?
“我斬你鳥......”公孫敖氣極之下大罵,也沒注意到自己這話的歧義,但是好歹被顧不得禮儀的李延年給把後麵的話攔下。
王二看著眼前的鬧劇不言不語,冷笑不迭。
隻是這冷笑,怎麽聽怎麽滲人。
“隊正,真要如此咄咄逼人?”李延年穩住公孫敖之後,轉身向王二行禮,語氣卻是強硬,“隊正如此行事,就不怕此事傳出去壞了秦大將軍大名聲?”
王二打量李延年一眼,問道:“閣下是李先生?”
“區區在下,不足稱先生。”李延年道。
“李先生,得罪了!”王二向李延年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語氣頓時柔和的不能再柔和,“大將軍聞聽李先生大名,敬佩非常,稱讚先生是當世難得的大才,還說此番能與先生一起謀事乃是大幸之事,大將軍等不及與先生商議如何對付叛軍,這才差我等前來相請。方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李先生包含,在下給李先生賠罪了!”
這態度,那叫一個端正。
李延年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心中苦笑不已。果不其然,李延年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得公孫敖在一旁冷冷一哼,佛袖走開幾步。
“將軍啊將軍,你為何連如此簡單的離間都不能辨別?”李延年心頭苦澀,但也是有苦說不出。
“隊正稍後,請容在下須臾時間。”李延年如此說道,是想王二等人退出大帳,以讓他能有時間向公孫敖解釋交代幾句。王二方才已經說明,他是來相請,想必不會連這麽個要求都不答應。
但是李延年失望了,隻聽王二生硬道:“大將軍有令,軍情緊急,刻不容緩,請先生即刻移步,大將軍翹首以待。若是慢了些,先生無礙,我等可能就要因為辦事不利被軍法從事,還請先生體會我等的難處。”
“......”李延年一陣語塞,簡直想罵道難處你鳥啊!
公孫敖再次冷哼一聲,索性進了後帳。他能忍住不說什麽,已經是頗為難得了。
“走吧。”李延年無奈搖頭,對王二說道。
“先生請!”王二立即一臉笑容道。
“......”李延年看了變臉像變色龍一般的王二,好一陣無語。
“簡直是太無恥了!”李延年在心中誹謗王二一句,本來王二的離間計使的很一般,但貴在選對了時機,若是平時公孫敖說不得隻是一笑了之,但是今日公孫敖先是在秦城那兒受了氣,然後又被王二狠狠撩撥了一番,正是情緒極度不穩定的時候,這個時候用離間計不說成功與否,至少當下還是有些作用的。李延年如此想著,隨即不能不讚歎的想道:“秦城麾下一個小小的隊正都能有如此本事,讓公孫敖吃癟的不行,那他本人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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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年到了中軍大帳,秦城與他打過招呼之後並沒有如何禮遇,雖然談得上以禮相待,但也僅僅如此而已。見過麵之後,秦城讓人為李延年等人安排了不痛不癢的一些職務,或者幹脆就隻是掛一個謀士的虛銜,但秦城卻為這些人安排了居處,並且規定他們無事不得出大帳。
到這裏,李延年再笨也明白過來,王二先前在公孫敖大帳中那番話,表達的秦城對他的看中之意,僅僅隻是為了離間他和公孫敖而已。
眼見秦城在自顧自和幾個將領商討軍情,忙碌異常,李延年知道,秦城將自己這些人弄過來,不過是為了讓公孫敖旁邊無人幫襯而已。
要對付一個勢大的人,首先必須要斬出他的羽翼和臂膀,讓他孤立無援,這就和砍樹先砍枝葉一樣。野豬沒了獠牙,還有多少可怕的地方?如此再對付起來,不是簡單了很多?
“秦城,你果真是不簡單呐!”李延年輕歎一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心中卻為公孫敖感歎道:“將軍啊將軍,希望你自求多福了。”
這一日,秦城將公孫敖的謀士盡皆禁錮在中軍大帳,同時,秦城以大司馬左大將軍的身份向大名城下達了一條軍令:征調城中所有青壯男子,同時征用城中所有可用於挖土的農具。
五日之後,十幾萬兩王聯軍抵達大名城,浩浩蕩蕩,在城外五裏紮營列陣。
大名城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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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聯軍大營構造的堅如壁壘,營中有營,隊中有隊,營壘星羅密布,布置有度。掘土為牆,牆高四尺,底部厚三尺,牆上修建有戰樓、望樓、望竿,城外的壕溝挖的很寬很深,並設置有鹿柴、陷馬坑等防護措施,壁壘分明。放眼望去,整個兩王聯軍的軍營儼然一座小型城池,堅固異常。
兩王聯軍自出征以來,修建營地無數,但從未有目下這般堅固可做長期軍事堡壘用的營寨,由此可見兩王聯軍這回是下定了決心,要在這裏與南軍一決雌雄。因為有了丘城的經驗教訓,所以在這回紮營時,兩王聯軍的防護措施做得很好,沒有給大名城內漢軍有騷擾的機會。
衡山王劉賜的身體並不如劉安那般好,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所以雖然也跟隨大軍行動,但是露麵的時候很少。現今大軍在大名城外紮了營,劉賜難得的和劉安一起登上了最大的一座望樓,眺望旌旗蔽空的大名城。
在劉安和劉賜身後,淮南國的太子劉遷,翁主劉陵,以及軍師吳懷素,都赫然在列。至於其他護衛,包括雷被,都在望樓之下。
“大名城是潁川境內最後一座大城,也是通往關中的屏障,攻下大名城,揮軍直入關中,便指日可待。”吳懷素指著大名城說道,“南軍主力盡在大名城,要破大名城,南軍必然要一起破去,屆時長安再無大軍堅守。”
劉安微微頷首,看向大名城的目光十分炙熱,他道:“我大軍從興平直到大名城,隻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說來也算是奇快了。若不是如此,周邊那些王國的勤王之師就要趕到,所以我等得趕在那些勤王之師匯集過來之前,破了這大名城。”
“如今有哪個王國會真正發大軍勤王?推恩令之下,諸國哪一國不是怨氣重重?若非如此,就憑我等派去去攔截那些王國之師的一些軍隊,諸國軍隊不是早就到了?現在的長安,已經無人願意幫襯了!”劉賜冷聲道。
“事實倒是如此。”劉安笑得很得意,畢竟自己的敵人失道寡助是任何一個人都願意看到的事,“攻破陽翌城我等尚且隻用了半月,這大名城,必須趁早拿下!”說著轉向吳懷素,道:“軍師,這都要靠你出力了。”
吳懷素淡淡一笑,“自當盡力。”
劉安又問劉陵,“閩越局勢如何了?”
“前些時候餘善領大軍進攻會稽郡,中了衛青的誘敵之計,損傷不小,現在正在吳城和衛青鏖戰,一時未分勝負。其平定會稽,穩定後方,再從南邊聲援我等的計劃,恐怕一時不能施行。”劉陵細細說道。
“餘善這廢物,南軍精銳盡在潁川,他十萬大軍竟然不能攻破會稽,真是無能到家了!”劉安氣憤道。
“主要還是這個衛青......若是沒了衛青,會稽郡何足掛齒。”劉賜喃喃道。
“其他幾方現在情勢如何?”劉安又問道。
“伊稚斜正在與李廣和樂毅率領的北軍主力和邊軍會戰,幾十萬軍隊的大戰,勝負一時難曉,但短期內也無法南下。”劉陵說著,又補充道:“聽說李廣和樂毅奉命收縮戰線,主要采取守勢,伊稚斜一時難以破局。”
“至於衛氏朝鮮,目前態勢倒是不錯。”
劉安沉吟良久,問吳懷素道:“軍師以為該當如何?”
“現如今四方已與長安形成了一個均勢,任何一方想要短期內破局都不是易事。這個時候,隻要再尋找一股力量,給這個平衡的一端加一點力量,平衡就能被打破。”吳懷素悠悠道。
“軍師請明說。”
“大王莫非忘了,北麵除了匈奴,還有查哈地的烏桓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