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孤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雅致的書房裏,他認得這是雲知州的書房。
一個丫鬟在床前恭恭敬敬地侍立。看見他醒過來,就急惶惶地跑出去了。
一會工夫,胖胖的笑郎君就眉開眼笑地跑進來:“哎呀侯爺,你可醒過來了。你已經昏迷三天了,這下雲老爺可以放心了。”
孤狼欠欠身,肩頭卻劇痛難忍。低頭看時,可見大片紫黑膿腫,傷可及骨。
他歎氣道:“任我萬般小心,還是著了那妖女的道兒。但不知何人救我出來?”
笑郎君道:“侯爺獨闖萬花樓,雲老爺與小人暗中保護。危機之中,仰賴雲老爺出手救下侯爺,還出手把那二賊殺了。”
孤狼道:“你說雲知州親手殺了杜天雄的弟弟和女兒?”
笑郎君道:“正是。”
孤狼點點頭:看來是我疑心太重了。
遲疑片刻,他從胸前掏出一個紙包,問道:“那個測字先生交給我這個蠟丸,你作何解釋?”
笑郎君打開紙條看看,微微一笑:“這是獵鷹山莊傳遞密信之物。由信使含在嘴裏,情急之下可以吞到肚裏。想必那測字先生已投靠了獵鷹山莊,當時自知不敵,假意蒙騙侯爺的。”
孤狼默默點頭。
笑郎君道:“雲知州外出公務,吩咐小人守護侯爺。我去叫人先給侯爺弄些吃的。”說罷,躬身退出。
三天之間,杜天雄似乎衰老了三十歲。
萬花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女兒和堂弟失蹤,想必是已葬身火海。
逃出來的夥計報告:當晚孤狼大鬧賭場,然後與小姐一同上了樓。
孤狼是何等狠辣的人物!傻女兒竟要在他麵前玩火。
他後悔自己對這個獨生女兒太過嬌縱了。
女兒雖有足夠的心計和狠辣,但從不肯紮紮實實的學武功。她十幾歲就跑出去闖蕩,沒有人敢碰她一根毫毛,隻因為她是杜天雄的女兒。
但不久前,她竟然擅自去吉祥客棧暗算孤狼,多虧管家杜寬及時相救,才算逃得性命。
杜天雄狠狠罵了她一頓。而她竟負氣出走,發誓要讓孤狼死在她手上。如今任性的女兒真的把命也搭上了。
他恨杜天傑無能,更恨孤狼的冷酷。他要用自己的紫金斷魂刀為女兒報仇。
他提起刀向演武廳走去。
隻有練武可以化解他心中的鬱悶。
剛剛拉開架式。杜寬來了。
杜天雄停下紫金刀,冷冷問道:“有什麽消息了嗎?”
杜寬躬身答道:“剛剛接到密報:朝廷派來的那個測字先生已被雲老爺的手下結果了。”
杜天雄道:“那雲老弟就可以放心了。”
杜寬遲疑片刻,又道:“還有個不好的消息,州城和山下的兩處糧倉被燒,至今查不出是何人下手,各處兄弟人心惶惶,商號也大多停業了……”
杜天雄怒道:“還沒交手就先亂了陣腳,全是沒用的東西!馬上傳令:各商號照常營業。加快派人查訪放火之人,山莊內要嚴加防範。”
杜寬應聲退出。
杜天雄握緊刀柄,喃喃道:不能再等了,刀頭見血的時候到了。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杜寬的慘叫聲。
杜寬倒在院子中央。三枚金錢鏢分別擊中了他的雙眼和胸口。這個管過無數金錢的人最終死在金錢鏢下。也可算是死得其所了。
第二天,孤狼接到了杜天雄下的戰書。
6
孤狼的傷好得很快。
因為雲飛揚有天下最好的創傷藥,也有天下最好的補品。
雲飛揚每日早晚兩次來探望孤狼,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孤狼本非多情之人,但仍對此心存感激。
雲飛揚不愧是一條有情有義的漢子!
杜天雄的挑戰日定在九月甘二。雲飛揚建議把日期延後,但孤狼拒絕了。
因為到那天他就可以基本恢複,而杜天雄並不知道他受過傷。
孤狼是從不向敵人示弱的。況且還有雲飛揚做幫手。
他可以穩操勝券。
癸酉年九月甘二:宜開業,簽約,出行,忌修造。火星日。
孤狼和雲飛揚雙雙赴約。
決戰之地選自獵鷹山莊旁一座懸崖邊的空地上。
這裏沒有人可以偷看,也無法設伏。
決戰要講江湖規矩,必須是一對一。
雲飛揚做見證人,他意味深長地與兩個人都擊了一掌。
已是深秋。山上寒風瑟瑟,殘葉飄零,枯草搖曳。
杜天雄望了一眼手中的紫金刀。
它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鮮血的滋潤了。
刀劈“華山三傑”已是八年前的事了。
腰斬“震關東”也已過去了五年。
五年來沒有人敢向他挑戰。紫金刀也變得寂寞了。
今天,它終於可以再展雄風了。杜天雄又望了望他的對手。
他深信今天就是孤狼的末日。
因為他有一張王牌。
雲飛揚。
此刻,孤狼已慢慢取出了他的兵器。
一根三尺長拇指粗的白銀棒。
沒有人看到過他這件兵器。
看到過的人都已變成了死人。
死人豈非已不再是人?
紫金刀終於出手了。
就像暴雨前天邊的烏雲,挾帶著濃重的殺氣,在狂風中漫卷而來。
刀光就像淩厲的閃電。
刀勢就像狂怒的雷霆。
有誰能抵得住閃電與雷霆?
白銀棒開始還擊了。
好似狂風中輕盈的海燕,在風浪中穿梭起舞。
有誰見過被風雨吞沒的海燕?
半個時辰過去了,兩個人都已被汗水濕透。
杜天雄終於找到了對手的破綻。
他的紫金刀比白銀棒要長三寸。
這三寸就已足夠。
他故意露出一個空門。
等白銀棒迫不及待地探過來,他早已向後退出了三尺。不多不少,整整三尺。
白銀棒堪堪觸到他的衣炔。而他的紫金刀已閃電般砍了出去,他的刀是長出三寸的。
杜天雄感到刀鋒入肉的滯澀,他看到孤狼的前胸被割開一個口子,血從傷口噴濺出來,他笑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胸口一涼。
從白銀棍的頂端彈出了一根鋼錐,大約三寸長的鋼錐直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杜天雄捂住傷口,轉身叫了一聲:“雲弟,幫我!”就痛苦地彎下了腰。
雲飛揚提著劍走過來,臉色冷得像這深秋的天氣。
他輕輕一抬手,就把劍刺入了杜天雄的心口。
杜天雄瞪大眼睛望著他,像在看一個奇跡。
然後他就看見了自己死去的親人們。
孤狼的前胸已被血染紅了,那一刀已把他開了膛,腸子開始慢慢垂落出來。
但他沒有理會這些,望著向自己走近的雲飛揚,他喃喃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雲飛揚冷冷地說:“明白了就好,不要做個糊塗鬼。”
孤狼感到脖子涼了一下,他想到的最後一個人是圖古魯--那個被他抹了脖子的人。
半月後,朝廷接到安遠知州雲飛揚的飛馬奏折,其中說道:
臣自領命來安遠,因獵鷹之逆賊未除,夜不安寢,食不甘味,臥薪嚐膽,以備來日。幸有聖上遣逍遙侯助臣剿賊,臣為之日夜謀劃,斷賊財源,燒賊糧倉,斬賊羽翼,令逆賊成甕中之鱉,束手待擒。
豈料決戰之日,杜逆作困獸之鬥,狡猂異常,逍遙侯不慎重傷身亡。臣救之不及,乃獨戰賊首。仰皇上之神威,終能擊敗猂匪,斬其首級獻上,以慰聖心。
臣安遠知州雲飛揚百拜叩首
一個月後,朝廷下旨:安遠知州雲飛揚剿賊有功,繼任逍遙侯,賞白銀五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