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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蘇錦趕往陸大人宅第,拿了陸大人的舉薦公函以及私人推薦信,蘇錦看著這提學蓋章簽字的舉薦公函暗自唏噓權力的奇妙,有了這張蓋著印章的薄薄紙片,便能去應天書院讀書了,雖則名額有限,但若是提學大人稍有貪念,這一張薄薄紙片未嚐不能換來成堆的錢財來。
陸提學拉著蘇錦又說了一會話,無外乎是交代蘇錦要刻苦勤奮,尊師重道,莫要惹是生非,給自己和包大人臉上抹黑。
蘇錦對陸提學還是相當尊重的,雖然是包大人的麵子舉薦,但陸大人能將有限的推薦名額給一個給自己,不能不說對蘇錦相當賞識,或許正是那幾首盜版詞打動了陸提學的心吧。
說實在話,能寫出那般好詞的人完全具備進書院讀書的資格,若是陸提學不予理睬的話,倒有些讓人懷疑他的動機了。
臨別之時蘇錦恭恭敬敬的給陸提學磕了個頭,雖然不知道未來的路會怎樣,但這開始的一步便是從陸大人的提攜開始,這一個頭也算是一個起步的烙印或者說是裏程碑。
“蘇錦啊,好自為之吧,你的底子其實並不好,但老夫總感覺你會有遠大的前程,不瞞你說,那日答應你之後,老夫猶豫了好幾天,最終還是願意讓你去;應天書院可不是廬州府學,應天府也不是咱們小小的廬州城,彼處藏龍臥虎,應天書院亦非世間所傳之淨土,學子們身份不同,寒門、官宦、重臣、皇親等應有盡有,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慎言謹行,苦讀聖賢之書才是正理。”
蘇錦的一個大禮,換來了陸提學發自肺腑的諄諄教導,蘇錦心道:原來到這個時候你才說了真話,早先跟包大人將應天書院吹得跟朵花似的,我要出發了,你卻來告訴我這朵花其實不太香,而且還招蒼蠅,這是要我知難而退麽?
“學生謹記……”
蘇錦拱手而別,將陸提學掏心窩子的話,順手丟到九霄雲外。
蘇錦又去了包府辭行,但包家家人包信道:“老爺已經遠赴端州了,我家老爺不喜排場,故而並未通知眾人,老爺說蘇公子若來拜訪,便著小人傳一句話給公子。”
蘇錦忙道:“請講,蘇錦洗耳恭聽。”
“老爺言道:為仕之道,需上不負皇恩浩蕩,下不負黎民百姓;他日有成,此言謹記。”
蘇錦翻翻白眼,剛剛陸大人才跟自己講了一番大道理,眼下包大人又給自己套上兩副枷鎖,這時代之人是怎麽了?活的真他媽累。
蘇錦轉身上車,將包拯之言同樣丟到青天之外。
……
午間,蘇錦在和豐樓招呼了一大幫子熟人把酒話別,酒酣耳熱之際,李重將蘇錦拉到一邊道:“應天府《雙燕》詩社的社長是於我熟識,我這裏有一封信麻煩蘇公子帶給他。”
蘇錦笑道:“雙燕社?有咱們落花社厲害麽?”
李重微笑道:“蘇公子未進我落花社之時,實力在仲伯之間,蘇公子一來,便甩了他們十裏地了。”
蘇錦嘿嘿一樂心道:“這李黑子倒學會拍馬屁了,居然拍的不露痕跡,大有長進。”
“你說他會不會拉我進社呢?”蘇錦笑道。
“進吧,進吧,反正九月裏我便要去天長赴任了,落花社到時便會解散,我找你說話就是想告訴你,那社長是個極其愛麵子的主兒,在應天府頗有名望,具體的情況在下也不需多透露,隻是提醒蘇公子,此人可談詩詞歌賦,但卻不可與之同流。”
蘇錦見李重說的極為鄭重,於是把這件事牢牢記在心上,打定主意,那社長不來找自己便罷,自己是絕不主動去找他,李重的那封信便讓小柱子找個時間送給他便是。
這一場酒宴喝到日頭偏西,眾人漸漸散去之後,蘇錦也酒意盎然;他噴著酒氣招呼著小柱子來扶自己下樓,剛走下樓梯便見一名小廝站在樓梯口上前弓腰問好,順手遞過來一封信來。
蘇錦斜著眼睛道:“誰的信。”
那小廝手朝內宅一指,沒說是誰,但蘇錦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晏碧雲的信。
晏碧雲因腳傷未愈,不能飲酒,所以半途便退席回內宅,臨走之際向蘇錦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光,蘇錦總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勁,晏碧雲的眼光中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是卻又顯得糾結和纏綿,但此刻蘇錦已經酒醉身不由已,不久便將此事拋諸腦後,此時小廝來傳信,蘇錦便又隱約記了起來。
蘇錦趕忙拔腳便往後宅走,那小廝趕忙攔住道:“晏東家吩咐了,蘇公子請回宅第,外邊送有禮物,明日公子啟程,東家不能去送公子了,請公子安心讀書早日高中;其他言語盡在信中,公子一閱便知。”
蘇錦聽著這話有些不妙,但腦筋轉動不靈,也沒做多想,反正明日臨行之際自己還要來一趟的,倒也並沒往心裏去。
在小柱子的攙扶下,兩人來到和豐樓外停放騾車的地方,猛然間眼前一亮,隻見一匹高大的駿馬拴在騾子旁邊的柵欄上,正‘得兒得兒’的打著響鼻,旁邊拴著的自家拉車的騾子跟它一比差點沒把蘇錦笑死,用後世的話來說,一個是高富帥,一個是矮矬窮,簡直天壤之別。
那騾子翻著白眼看著身邊的大白馬,嘴裏不甘心的噴著熱氣,神情中分明帶有強烈的怨恨和嫉妒,老天真他娘的不公平。
蘇錦指著馬匹問跟出來的小廝道:“這……這是送給我的?”
那小廝道:“正是,晏東家說公子求學千裏之外,有了這匹馬無論是拉車還是騎乘都會迅捷的多,便於來回方便。”
蘇錦咂舌不已,晏碧雲好大的氣派,普通一匹駿馬沒個百十貫是別想弄到手的,而且問題在於,你有錢也不一定能買的到;朝廷缺馬缺的厲害,幾乎所有的馬市裏邊能派上戰場的馬兒都被采購一空,剩下的隻是拉犁運貨的劣馬和老馬;像這樣一匹馬,光是看外表便知道不是普通的馬匹,若是名品的話,價值五百一千貫也不足為奇,這份禮物真是相當的貴重。
蘇錦笑道:“受之有愧,但卻之不恭,既然你家東家一番盛情,我也不能不給麵子,我收下啦;回去傳話給你家東家,便說我明日一早來親自道謝。”
那小廝唯唯而去,蘇錦登上車,小柱子一揚鞭子,打道回府。
蘇錦醉醺醺的直睡到掌燈時分才醒來,頭疼欲裂,閉塞腳輕,一吸溜之間鼻子都通不過來氣,知道是熱傷風了。
小穗兒得知蘇錦熱傷風之後,趕緊去廚房熬了一碗銀花豆豉薄荷粥趁熱讓蘇錦喝了下去,蘇錦喝的滿頭大汗,接著在浴桶蒸騰的熱水中浸泡了半個時辰,這才擦幹身體穿衣出來,雖然還是有些頭暈眼花,但是症狀好的多了。
去王夫人房中請了安說了一會話之後,蘇錦獨自來到書房之中,書房中漆黑一片,蘇錦剛進門,柔娘便嫋嫋而來將燈燭點上,香片燃起,又拿起蒲扇忽悠悠的將書房內幾隻嗡嗡作響的蚊子趕出去,關上碧紗門。
蘇錦見她忙活不聽,眼見分別在即,倒是有些愁緒上來,拍拍自己的腿道:“別忙活了,等下一身的汗,來這裏坐坐,陪我聊聊天。”
柔娘看著蘇錦拍的位置,心道:坐你腿上難道隻是聊天麽?等下汗出的或許比趕蚊子還要多。
這樣想著,自己忽然臉紅起來,這些事兒女兒家想想也是不該,自己居然現在著了魔一般,很容易就想到那方麵去,初嚐巫山雲雨滋味,那種銷魂的感覺確實令人難以自持。
“你熱傷風了可不敢胡來,不過是小別幾日,來日方長呢。”柔娘垂首道。
蘇錦逗她道:“胡來什麽?你說話越來越高深,我都聽不懂了。”
柔娘嗔道:“以前初見公子爺還當是個正人君子,可現在才發覺,原來公子是個……是個……”
“是個什麽?”蘇錦伸手便拉住她的小手,隻一拉,柔娘軟綿綿的身體便被拉進了懷中。
“是個……登……徒……子。”柔娘微喘著咬著蘇錦的耳垂輕聲道。
蘇錦心頭一熱,身體一硬,手便不規矩起來,柔娘忙抓住他的手道:“身體要緊,病中最忌女色,再說今日人家月事剛來,也不能讓郎君如意。”
蘇錦訕訕的縮回了探向裙底的祿山之爪,捧著她的臉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口道:“那今日便饒了你,隻是你每月必需抽空去書院看我幾天,否則我可要出入煙花柳巷尋花問柳去。”
柔娘點著他的鼻子道:“你傻麽?放著家裏如花似玉的不用,偏偏去找殘花敗柳麽?”
蘇錦嗬嗬笑道:“你是在暗示我什麽麽?”
柔娘歎了口氣,臉色忽然沉靜了下來,看著蘇錦的眼睛道:“郎君當知曉奴家為何要讓浣娘去伺候你麽?”
蘇錦微笑道:“不知道,難道還有什麽不可告人之處麽?”
柔娘怔怔的看著蘇錦,忽然眼裏流出淚來,蘇錦慌忙抱住她身子,將她的眼淚吻幹道:“柔娘,我說話有時喜歡亂開玩笑,得罪了你可莫要生氣,其實我真是無意的。”
柔娘閉目搖頭,眼淚撲簌簌的流下,忽然緊緊的抱住蘇錦,口中一股火燙之氣噴在蘇錦的耳邊道:“郎君,善待我姐妹二人好麽?我們姐妹無親無眷無依無靠,唯一能依靠的良人便是你了,為了你,我姐妹願做任何事情,隻求……隻求郎君能善待奴家姐妹,便別無所求了。”
蘇錦聞言心中感動不已,古代女子地位卑賤若此,自己也無力改變這種狀況,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她們,愛護她們了;柔娘姐妹身世堪憐,純屬巧合才和他走到一起,或許這便是緣分,蘇錦對柔娘這樣的請求當然不能拒絕。
蘇錦捧起她的俏臉,看著她的眼睛道:“柔娘,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蘇錦雖不成器,但始亂終棄之事絕對做不出來,你們姐妹對我這麽好,我怎麽舍得讓你們傷心難過,別的我不能保證,我隻能保證隻要我蘇錦在世一天,你們便在我的庇護之下,絕不會讓風雨冰雪侵襲你們,記住我的承諾,這一輩子都有效。”
柔娘熱淚滾滾,伏在蘇錦懷中抽泣不已。
誰也不知道,她因何而哭泣,是為自憐身世飄零,還是為蘇錦真情所動,抑或是感傷其他,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