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到了半夜,酒後嗓子幹渴,蘇錦被渴醒了,迷迷糊糊中見身邊悉悉索索似有人在身邊,蘇錦猛然一驚,心道:“壞了,睡過去了,這罰抄的《學而》篇是徹底報銷了,打戒尺的疼痛倒還可以忍受,隻是這麵子可丟不起,自己大小在書院中也算是個人物了,傳出去臉上可毫無光彩,連續兩天被先生打戒尺,要叫人活活笑死了。
蘇錦趕緊起身,身上覆蓋的一件衣服滑落地下,睜眼看時,卻見兩個嬌小的身影一左一右伏在案邊奮筆疾書,蘇錦嚇了一跳,定眼看時,原來是浣娘和夏四林。
蘇錦大為納悶,大半夜的,夏四林來幹什麽,浣娘也真是的,自己睡著了也不叫醒自己,這可浪費了大把的時間了。
“公子爺,你醒啦。”浣娘見蘇錦忽然詐屍般的爬起身,嚇了一跳,忙放下筆,起身幫蘇錦倒了杯涼茶捧著送到蘇錦手裏。
“你們這是?”蘇錦端著茶盅,一頭霧水的問道。
夏四林頭也不抬的道:“別吵,還有最後幾篇,這已經是第四百九十遍了。”
蘇錦一掃案上,隻見兩摞抄好的紙張疊得得老高,整整齊齊的碼在桌上,腦子一下子轉了過來,原來這兩人在幫自己抄寫罰課,自己在這睡大覺,別人倒是替自己著急。
“哎呀呀,這可怎麽好,怎麽能讓夏賢弟幫我抄罰課呢,該死該死,我怎麽就睡著了呢。”蘇錦連拍著額頭自責道。
“浣娘你也真是,怎地不叫醒我,哎,這這這……”
“別在那瞎矯情了,心裏偷著高興是吧,你家浣娘小娘子還不是怕你累著,你倒好倒來數落她,自己不上心,倒還有理了。”夏四林手上不停,嘴裏道。
“是,是,我的錯,兩位受苦了,給兩位鞠躬,向兩位致敬。”蘇錦連連作揖。
浣娘笑道:“奴家見公子酒喝的不少,又這般瞌睡,便沒叫醒公子;後來見公子所抄錄之字體乃是官楷體,此種字體端正易學,所以便仿照抄寫了一篇,發現相差無幾,於是便大著膽子幫公子抄錄;夏公子拿了象牙筆筒來送給你,見你睡了,於是也來幫忙的;本來夏公子要叫醒你的,奴家沒讓,公子莫怪。”
蘇錦感動不已,長鞠到地道:“可辛苦二位了,這教我如何心安?”
浣娘道:“奴家倒沒什麽,白日裏也沒什麽事,可以打打瞌睡,倒是夏公子,可真是辛苦了。”
蘇錦又磕頭蟲般的朝夏四林連連作揖,夏四林白了他一眼道:“有什麽好感謝的,隻是不希望你在書院出醜而已,畢竟咱們認識,你出醜,在下臉上也無光。”
蘇錦見她說的平靜,但卻能感受到她言語中的絲絲情意,看來這小妞兒倒是蠻講義氣,也不枉自己幫她想辦法掩飾身份,浣娘的眼光在蘇錦和夏四林的臉上轉去,心裏跟明鏡兒似的,看來自家公子爺跟這位女伴男裝的夏公子之間關係發展的很快啊,前兩日還吵吵鬧鬧,互相別著馬腿,這番已經是稱兄道弟了。
片刻之後,夏四林將筆一丟,伸了個懶腰道:“完事了,五百張一張不少,小娘子那邊兩百二十張,我這邊兩百七十六張,加上你自己的四張,齊了。”
蘇錦羞愧無地,先生罰自己,卻連累的夏四林和浣娘一起受罰,五百張自己僅僅抄了四張,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隨手翻看那抄寫的文字,官楷體本來就是一種規定呆板的文字,加之兩人刻意以蘇錦抄撰的為藍本,學的不是百分之百,倒也像足九成,若不是細細研究拿眼一掃的話,便如一個人寫的無異。
感激的話說了又說,夏四林聽得都煩了,道:“蘇兄有福之人啊,偏偏有這麽多人願意為你抄,若不是見小娘子一個人抄的慢,我才懶得搭理你呢。”
蘇錦陪笑道:“是是是,改日定當專門向賢弟道謝,抄了這大半夜的,身子怕是乏的很了,快些回去歇息吧,要不明日該起不了身了。”
浣娘笑道:“怕是睡不了了,卯時都過了,睡了反倒起不來,還不如洗個澡,吃些東西,眼瞅著便天亮了。”
蘇錦吃驚道:“卯時了麽?這不是一夜都過去了麽?我看著外邊黑咕隆咚的,還當隻有三四更光景呢。”
夏四林道:“天明前都是漆黑一片的,我們可是聽著更漏聲數過來的,你倒好,睡了還打呼嚕,還說夢話,煩死人。”
蘇錦一驚道:“我說夢話了麽?說什麽了?”
夏四林臉上一紅道:“誰聽得清,嘴裏像含著一隻胡桃。”
蘇錦轉臉看著浣娘,浣娘也紅了臉道:“奴家也沒聽清。”
蘇錦不敢再問,顯然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這兩人都害羞不肯說,別是自己做了春夢,嘴裏蹦出什麽‘雅蠛蝶’‘一庫’之類的話來,那可就不雅了。
浣娘將稿子整理好,轉身去叫廚娘起身做些早飯。
隻一轉眼間,天色便已經開始亮堂起來,外邊雞鳴狗叫,人聲也漸漸起來;夏四林滿臉倦意,掩著口打著啊欠,反手錘錘腰背。
蘇錦本想說:“我會按摩,幫你鬆鬆筋骨。”但一想,這種要求夏四林絕不會答應,隻得作罷;勸了夏四林去洗個澡清醒清醒,自己去房中叫了剛剛起來的小穗兒,拿了些平日舍不得吃的犛牛幹、開口果之類的玩意擺上桌子,也算是自己的一點謝意。
天色大亮,朝霞滿天之時,蘇錦和夏四林已經登上了夏家的馬車往書院趕了,蘇錦再次搭了夏家的馬車,這回倒不是要趕時間,今天的時間早的很,而是今日小柱子的騾車要載著小穗兒他們上街,順便蘇錦也要小柱子幫自己將李重的那封信送往滕王府中,自己有些怕見滕王,小柱子送去,自己正好可以免於跟那滕王見麵,也省的囉嗦。
車廂內,夏四林撐不住了,洗了澡,吃了早點之後,睡意一下子便襲了上來,加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夏四林上下眼皮實在是撐不住了。
蘇錦見他撐的辛苦,於是移過去並肩坐下道:“夏賢弟,愚兄借你肩膀一用,你可靠著愚兄的肩膀歇息一會,到了書院我自會叫醒你。”
夏四林本想說:不用不用;卻被蘇錦伸手一拉,‘哐當’便倒在蘇錦的肩膀上,心裏隱隱覺得不妥,但是卻也無力掙紮,於是歎了口氣,閉目睡了。
蘇錦探頭吩咐趕車的車把式速度稍微慢點,辰時之前到達書院便可,一麵將車簾拉上,遮擋住清晨微熱刺眼的陽光,將夏四林身子放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懷裏。
昏暗中,蘇錦端詳著夏四林沉睡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微微上翹,白皙的皮膚仿佛能掐出水來,小嘴紅嘟嘟的,嘴角微微倔強的上翹,卻是個極美的女子,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
跳脫不羈的蘇家小官人,隻花了十餘日的時間便完全適應了書院單調枯燥的生活,由於後世也是讀書出身,適應起來倒也不算太難;最主要的是人的適應性極強,這一點古今亦然,有的人生活困苦不堪,你本以為他會活不下去,但實際上他活得甚至比你更有滋味,而且大多數的人都善於苦中作樂,這一點也是蘇錦的強項。
當蘇錦知道苦讀的日子需要持續數月之久之後,每日裏除了之乎者也的將四書五經雜藝等各科力爭學到精髓之外,他那顆不安分的心卻一直在尋找著可以調劑身心的機會。
當然沒事調戲調戲女扮男裝的夏四林倒是蠻有趣味,晚上回去也可以和浣娘挨挨碰碰占些便宜,但蘇錦卻沒有進一步將她們弄上手的打算,原因很簡單,晏碧雲給他帶來的傷害還沒有平複,蘇錦暫時還提不起那個興致。
有些情緒往往不是靠發.泄性.欲能排解的,蘇錦最近找到的排解方式是書院裏流行的一種娛樂方式,也是大宋最為流行的一種娛樂方式,那便是: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