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匪徒齊聲道:“參見大當家!”
沈耀祖冷冷道:“還不都將兵刃收起來,一幫沒用的東西。”
一片忙亂中匪徒們紛紛收起刀劍退到一旁,沈耀祖拾階而下,來到蘇錦麵前上下打量,拱手道:“蘇專使,手下兄弟無禮,沈某替他們向你賠罪。”
蘇錦拱手還禮道:“沈大當家的客氣了,貴寨待客周到的很。”
沈耀祖哈哈一笑道:“人在江湖,自然有些規矩要守,不過他們不知道蘇專使不是江湖中人,倒是有些唐突了。”
蘇錦微笑道:“好說,好說。”轉身對王朝道:“放了那人。”
王朝叉著刁麻子的脖子往前一送,刁麻子踉踉蹌蹌趴倒在沈耀祖的腳下,沈耀祖冷冷的看著刁麻子罵道:“不長眼的東西,竟敢阻攔蘇專使大駕,忘了我交代你的話了麽?”
刁麻子滿臉血汙,顫聲道:“大當家的饒命,兄弟有眼不識泰山,知錯了,知錯了。”
“那你還不趕緊去向蘇專使認錯麽?”
刁麻子爬起身來要向蘇錦道歉,蘇錦哈哈笑道:“罷了罷了,都是誤會,我傷了刁兄弟,刁兄弟的手下傷了我的手下,兩廂扯平,這叫不打不相識。”
沈耀祖哈哈大笑,讚道:“蘇專使心胸如海,這一句不打不相識實在是精辟,來人,請山上大夫來給蘇專使的手下裹傷,看來都無大礙,這一節就此揭過,蘇專使請進大廳用茶。”
蘇錦伸手道:“大當家的請!”
一場風波消於無形,蘇錦明白這一切都是沈耀祖一手導演的,此人看外表一表人才,氣質跟其他匪類頗有不同,似乎有些書卷氣,不過眼神陰戾,總有一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在裏邊,看起來便是工於心計,不過看來時山寨的諸般氣象,也可大致推斷出此人絕非庸才。
眾人進廳落座,蘇錦環顧這座氣派的大廳,雖然非貼金描銀,稱不上金碧輝煌,但當得起雄偉二字,簡陋粗獷的結構,構建出一種雄渾的氣勢,讓蘇錦吃驚的是,大廳石壁上居然掛著幾幅字畫,看來倒是個有追求有品位的土匪窩。
小嘍囉們奉上香茶,蘇錦舉杯喝茶的瞬間,看見沈耀祖用眼角的餘光瞄著他,蘇錦一怔,但依舊不以為意喝了幾口。
沈耀祖的臉色一下子從略帶嚴肅變成輕鬆,笑道:“蘇專使果真是個胸懷磊落之人。”
蘇錦故作不懂道:“此話怎講?”
沈耀祖道:“你便不怕我在茶中下毒麽?”
蘇錦哈哈大笑道:“來到貴寨便是帶著誠意而來,我蘇錦可不是小雞肚腸患得患失之輩,否則我還來此作甚?再說,大當家的要我等的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用這些小伎倆來取我等性命;我見大當家的言語溫和說話斯文有禮,定是明理識體的人物,心生景仰結交之意,我相信我的判斷,大當家的必非營苟之輩。”
沈耀祖嗬嗬笑道:“蘇專使謬讚,本寨主乃是你們口中的匪首而已,如何當得起蘇專使如此讚美,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沈耀祖殺人從不屑用手段,我若殺人必真刀真槍的砍而殺之。”
蘇錦一挑大指道:“真英雄好漢子。”
兩人一吹一捧,相互之間花花轎子越抬越高,好似老友重逢一般,倒將邱大寶等人看的滿頭霧水;這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個是官一個是匪,可謂天生死敵,卻又談笑風生,真是有些搞不懂。
沈耀祖嗬嗬笑道:“真英雄不敢當,不過托庇山野帶領弟兄們混個活命,混口飽食而已。”
蘇錦微笑道:“沈大當家倒也直爽,不過當今天下可算是升平之世,若要活命也容易的很,我觀大當家的俊秀文雅,又何必做這打家劫舍的營生呢?”
沈耀祖臉色一變冷聲道:“我當蘇專使上山是做什麽的,原來是來教訓本人,教本人如何做人是麽?”
蘇錦淡然以對道:“你若要這麽理解也可,其實本人隻是不太明白,看大當家的連廳中都懸掛字畫,當時讀過書之人,既是讀書人難道不明白三綱五常人倫大道之理麽?做了這打家劫舍的營生自然是能瀟灑快活,隻不過這不忠不孝,不遵綱常的惡名怕是洗刷不去了。”
沈耀祖勃然大怒,將手中茶杯摔在地上跌的粉碎,猛然起身快步來到字畫麵前伸手扯下,三把兩把撕得粉碎,冷笑道:“這些不過是玩意而已,我掛此字畫,不代表我便為世俗眼光所拘,甚麽三綱五常,甚麽人倫大道,在我眼中,手中的刀便是綱常,沒有它,我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沈耀祖一發怒,周圍土匪個個響應,紛紛拔刀出鞘,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蘇錦不為所動,微笑道:“大當家的不必如此激動,我隻是說出個人的看法而已,若是猜的不對,便請大當家見諒便是,又何必毀了這字畫,若我眼光不差的話,這怕是當世名家手筆,值不少錢呢。”
沈耀祖眼光示意眾人退下,將手中碎紙團擲於地上大笑道:“錢財算什麽?若我願意,一夜之間我甚至能將左近州府劫掠一遍,美女財物還不是唾手可得?”
蘇錦嗤笑道:“吹牛!”
沈耀祖怒道:“你不信?”
蘇錦道:“當然不信,山下駐紮官兵一萬五千,你若真有這本事便下山去喝官兵戰上一場,而不是龜縮山中依著地勢做縮頭烏龜。”
“直娘賊,說什麽?”
“滾你娘的臭鴨蛋,你才是縮頭烏龜。”
“這廝說話忒也無理,剁了這廝鳥,省的跟他廢話。”
“……”
周圍土匪紛紛大聲喝罵,有人又拔刀相向,大有舉刀便砍之勢。
沈耀祖一揮手,眾土匪頓時無聲,沈耀祖慢慢踱到蘇錦麵前,瞪著眼睛細細打量蘇錦,嘴角邊帶著一絲冷笑。
蘇錦夷然不懼,和他眼光對視,兩人仿佛久別重逢的情侶,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看個不停。
沈耀祖從嗓子眼裏發出沉悶的如蛙叫一般的笑聲,指著蘇錦道:“我明白了,你上山來原來是要行激將之計,激我下山和你們對決,是不是?你當我沈耀祖是那般容易上當麽?”
蘇錦報之以鄙夷的目光道:“我是來救你們的,可不是來害你們的,你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麽?”
“救我們?嗬嗬。”沈耀祖環顧眾匪齜牙而笑:“你失心瘋了吧,救救你自己吧,眼下你自身難道,妄圖花言巧語蒙蔽我麽?”
眾匪也紛紛大笑道:“救我們?這二愣子。”
“求求你蘇大人,快點搭救我等出苦海吧,哈哈哈。”
“……”
眾人發出暴風雨般嘲笑奚落,蘇錦微笑以對,靜靜道:“大當家的,有些話還是不要當著這些人的麵說為好,以免影響你的判斷,本人上山來確實是有些體己的話兒要說,否則我又何必冒著掉頭的危險闖你這龍潭虎穴,你若認為不值得跟本人談論,便給個話,要殺要剮我引頸受戮,亦或是就此放我下山,就當我從未來過。”
沈耀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忽然問道:“二當家的,你怎麽說?”
邱大寶一直沒說話的份,他正在仔細的品味兩人的一番交鋒,忽聽沈耀祖發問,冷不丁沒反應過來。
“二當家的,山寨你也有份,你說該怎麽辦?”
邱大寶吸取教訓,知道在蘇錦上山之事上自己已經讓沈耀祖很不滿,再不敢胡亂發表意見,拱手道:“一切但憑哥哥做主便是,若要殺了這幾人,兄弟願親自操刀。”
沈耀祖一笑,道:“你就是滑頭,從來隻是當甩手掌櫃,總不肯給我建議,這樣吧,你帶人安排蘇專使休息,我想一想,晚上再說。”
邱大寶道:“遵哥哥之命。蘇專使請吧,我為你安排歇息之處,大當家的晚間自然會給你答複。”
蘇錦冷笑道:“我三日不下山,什麽都晚了。”
沈耀祖陰沉著臉道:“這種話我不要第二次聽到,我最恨別人威脅我,我待你以禮,你也需以禮自持,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說罷拂袖出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