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

第四四五章 官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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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歐陽修明白了這一點,以他閱曆和老成自然不會當麵駁斥蘇錦,而且他的注意力忽然被蘇錦的一句話所吸引;身為禦史中丞,職業的敏感讓他警覺辨別出那句話的不尋常。

“蘇專使,你的心情本官很是理解,也對此報以深深的同情;不過專使也不必這麽激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回應誣陷的最好辦法便是澄清事實,將造謠汙蔑者繩之以法,那才是積極應對之策,而非自暴自棄耍小孩脾氣;根據專使大人所做的這些事情來判斷,專使大人定非這般小氣之人;一個斤斤計較得失之人又怎會孤身獨闖匪穴,將八公山悍匪一網成擒呢?”

歐陽修不緊不慢的將蘇錦捧上台階,順便帶上高帽:“專使大人的事跡現在已經在京城傳為美談,下趟回京交差之際,你可去茶坊歌肆去聽聽,專使大人剿滅匪徒之事已經成了說書人口中的段子,成了歌女們口中的唱詞兒,這份榮耀,便是西北範公和韓相公也沒有享受過呢;不過你若真的去打聽,本官勸你還是喬裝打扮一番,需知京城傳聞專使大人不僅膽識出眾而且麵若潘安,是個翩翩美少年,多少官宦之家的閨閣女子欲一睹專使大人尊榮而不得,你若不喬裝打扮,估計東西二廂大街小巷會擠得水泄不通呢。”

蘇錦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了起來,這歐陽老貨還真能白話,居然說得這麽誇張,消息傳過去這才幾天?怎麽會有這樣的情形?

不過蘇錦也明白這是歐陽修的示好之語,自己發脾氣,欽差大人不但不發火,還給自己高帽子戴,這高姿態已經很是說明問題了;其實蘇錦並非想跟這位歐陽中丞交惡;他知道歐陽修的來意之後,這是給歐陽修一個態度,那就是我蘇錦不好惹,不要以為我是軟柿子,隨便捏吧捏吧,對我客氣點,否則老子就撂挑子。

若是皇上的口諭全然是冤枉自己也就罷了,偏偏那假傳聖旨之事是真,而且既然有人上奏,那就說明定有把柄落在人的手裏,所以蘇錦也不敢鬧得沸反盈天,畢竟自己有尾巴,而且將來或許還會被此人抓住更大的尾巴,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將這頂高帽坦然笑納。

“歐陽大人謬讚,哪有這麽誇張,這個……下官言語不當,得罪冒犯之處還請原宥;下官隻是一口惡心憋不住,所以便大放厥詞了。”

宋庠看的直眨巴眼,這小子簡直是個變色龍,伸伸縮縮吞吞吐吐,剛才還青筋暴起,激動的大吼大叫,瞬間又低聲下氣的認錯,越發覺得此人難以捉摸,臉麵簡直不值錢,以後須得珍愛生命、遠離此人。

宋庠是個糊塗蟲,官場上的麵子不是自己要的,都是別人給的,花花轎子人抬人,蘇錦此舉正是看穿了這些把戲,歐陽修懂、蘇錦懂、甚至大多數為官之人都懂,隻是宋庠不懂而已;這也就是為什麽別人官越做越大,他的官越做越小的緣故,這次要不是蘇錦來幫了他一把,揚州之事過後,搞不好他就要被貶到某個小縣去當縣令了。

“好說好說……哈哈哈。”歐陽修很滿意蘇錦的表現,此人年紀這麽輕,為何就像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一般,不過他很快想通此節,看來三司大人沒少麵授機宜,在三司大人這個老狐狸的耳提麵命之下,這人不是個小狐狸倒也奇怪了。

三人堂上落座,宋庠吩咐上茶水,又吩咐準備酒菜,鬧騰了一會這才坐定,歐陽修喝了幾口茶水,這才在袖筒中掏出晏殊的信遞給蘇錦,同時問道:“蘇專使適才的話語中說到什麽揚州的官員貪.腐被挖出來,這是怎麽回事?”

蘇錦暗挑大指,歐陽修的涵養和嗅覺可不是蓋的,自己故意漏出口風將此事說出來,便是等著歐陽修的發問,剛才歐陽修一直不問,到讓蘇錦有些失望,直到此時歐陽修在問起,時機的選擇自然是極好;雙方態度漸趨平和,從火藥味十足變成以禮相待,在這個時候他才將晏殊的信交給自己,然後看似隨意的問及此事,自己當然不能不答。

蘇錦於是將馮老虎一案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歐陽修,歐陽修的臉色忽怒忽喜,眼睛不斷的朝宋庠瞟去,似乎在奇怪,手底下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宋庠上任近三年卻一無所知,任憑這毒瘤越長越大。

同時對蘇錦,歐陽修也由些許的輕視,轉變為另眼相看;這樣的事看似巧合,似乎蘇錦無意間掀起了這件大案,可是為什麽來往揚州的京官如車水馬龍,卻無一人能察覺此事?更可笑的是吏部每年的稽核居然都是優等,揚州城中已經亂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卻一無察覺?

若說這些人個個是庸碌之輩,那自然是不對的,真是的原因自恐怕是這些人隱藏的很深,做的很隱秘,而蘇錦卻能短短數日便察覺到問題,除了運氣好之外,這份嗅覺也是非同尋常;此人的倒是很有到禦史台為官的潛質,歐陽修忽然發現自己對蘇錦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論敏銳的嗅覺,蘇錦跟自己倒是很像。

隻可惜良材美玉被晏殊這個老狐狸先行一步羅織到門下,自己便是再欣賞也是別人的老婆了,歐陽修的心頭忽然浮現出兩句詩來“恨不相逢未嫁時,還君明珠雙淚垂。”

“歐陽大人,歐陽大人?”蘇錦見歐陽修有些走神,輕聲呼喚了兩聲。

“唔……聽著呢,蘇專使,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能一舉挖出這些毒瘤,揚州府今後就算是穩當了,皇上最近時常跟本官提及吏治之事,皇上慧決明察,早就曾經說過:天下承平雖好,但也粉飾了許多弊端,隻怕這平靜之下藏有暗流,實在是心憂。今蘇專使在揚州能肅清貪.腐之官,這也佐證了聖上之英明,擔憂的不無道理啊。”

蘇錦笑道:“大功不大功的本使倒是沒想,本人早就拜讀宋子京的‘三冗三費’之論,加之自家也是商賈出身,也知道官商之間一些勾當。不過說老實話,若非這馮老虎阻撓我糧務之事,下官也不會去摸他的老虎屁股;這一回雖然是挖出來這麽多的蛀蟲,代價卻也不小,禁軍廂軍士兵多有傷亡,馮犯手下爪牙負隅頑抗,本人不得不開了殺戒,倒也有些惶惶然。”

歐陽修道:“那也沒什麽可惶然的,吏治肅清堪比戰場廝殺,想安安穩穩的便能整肅一新,那是癡人說夢,隻是你說糧食尚未找到,這倒是叫人心憂。”

蘇錦道:“已有眉目,隻是騰不出精力去追查,大人既來,我也可以將此案移交大人手中審理,本人一心一意的完成糧務之事,定會很快將糧食追回。”

歐陽修哈哈大笑,心道:這小子的花花腸子太多,你當本官不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將這件大案子壓在本官身上,讓本官無暇查你的事情麽?不過本官雖洞悉你的居心,倒也願意接受,這件案子比你的事可大的多了,我要順藤摸瓜,將整肅之風吹遍全大宋,或許此事帶來的契機會秒不可言呢。

蘇錦見歐陽修答應接受,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既然不免朝廷複審,還不如讓歐陽修在揚州審案,這樣自己也更能有回旋餘地,主要還是這些官員是一定會將軍糧之事說出來,押解到京城說出來和在揚州說出來想比,顯然是後者更加便於掌控局麵;現在揚州府基本上是自己說了算,到時候兩廂對質,再尋些人做假證來搪塞,也許便能糊弄過去。

一想到此事不免敗露,蘇錦心頭落下的大石頭又忽然懸了起來;怎生摸清這歐陽修的底牌,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最好是也能設計個圈套請君入甕,拿到他的把柄,事情便好辦了。

眾人談笑風生,歐陽修做夢也想不到,對麵這個蘇錦的心裏居然在打著自己的齷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