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在楊小四的指點下來到桃花巷,果如楊小四所言,此處雅靜幽深遠離街道,一間大宅子幾乎占據了巷子的絕大部分地皮,看著宅第的派頭倒比自家的宅院也差不了多少;看來這宅子的原主人定是家世不俗。
楊小四拍了拍門環,不一會便有人打開門上的窺視小孔,問道:“門外是誰?”
楊小四道:“我是楊小四。”
裏邊那人趕緊將門打開,連聲道:“原來是楊小官人,快請進。”
楊小四躬身請蘇錦先行,蘇錦打量那開門之人,是個年長的老丈,問楊小四道:“他是誰?”
楊小四忙道:“大東家,這是請來伺候的仆役張老伯,一並雇傭的還有兩個廚娘,一個馬夫,還有三個粗使丫頭。”
蘇錦點頭道:“你手腳倒還利索,很不錯。”
楊小四笑道:“大東家吩咐的事情,小的怎敢怠慢,今兒一清早,我便讓渾家去城外娘家雇了這些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大東家放心。”
蘇錦邁步往裏走,置身處是個大大的宅院,院中除了中間的石板路之外,遍值桃樹數十株,枝椏上已經不畏嚴寒的生出了些許青中泛紅的小蓓蕾。
蘇錦道:“難怪叫桃花巷,三春時節定然開花如荼,絢爛好看。”
楊小四賠笑道:“可不是麽?原先這巷子裏外都是桃樹,後來建了不少房舍砍掉了不少,小人小的時候還經常在這一帶玩捉迷藏呢。”
蘇錦咂舌道:“可惜!可惜!”
楊小四當前引路,帶蘇錦進入正廳中,早有使女進內宅通報,不一會喧鬧聲起,十幾名女子嘰嘰喳喳的紛紛魚貫而入,見了蘇錦二話不說全體跪倒在地行禮。
蘇錦忙讓她們起身,笑道:“此處住著可還習慣?”
白牡丹上前幫蘇錦沏茶,輕聲道:“再好不過的地方了,公子爺對我們姐妹可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蘇錦笑道:“這算什麽?若無你們相助,揚州之事豈能那麽順利;此處靜雅的很,也很安全,你們便暫且在此安心住下,煩了就去街上逛逛。”
白牡丹眼中含淚道:“公子大恩大德,我們姐妹何以為報?這麽大的宅院也要花不少的錢吧,奴家姐妹倒有些積蓄,這便拿了來給公子爺代為支付。”
蘇錦啞然失笑道:“你這是寒磣我麽?此事休得再提;倒是你的病可曾問醫了?”
一名女子用眼睛勾著蘇錦‘噗嗤’笑道:“蘇公子對牡丹姐姐倒還真關心,還不忘噓寒問暖,殷勤照顧;早就抓了藥啦。”
白牡丹忙嗔道:“茉莉妹妹,嘴巴留些口德,蘇公子是咱們大恩人,可莫要放肆。”
蘇錦擺手道:“無妨,說笑而已,若是每回來都是這般的規規矩矩,那多別扭。”
那茉莉眨著桃花眼咯咯一笑道:“聽見沒?蘇公子不喜歡規規矩矩的,蘇公子下回來可以不用規矩了。”
蘇錦聽得頭皮發麻,果真是風塵出身,說話風浪的很,話語中帶著股子挑逗的意味,蘇錦大感刺激,跟這些女子說話,可比跟柔娘她們說話帶勁多了;難怪天下男子家有嬌妻美妾卻喜歡往青樓窯子裏鑽,要的就是這種風騷的浪勁兒。
但雖然男子們都喜歡這股騷.勁,但蘇錦還是不願意這些女子保存著風塵的習氣,特別是這個茉莉,得想辦法盡快打發了才是,看起來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白牡丹繃著臉道:“茉莉妹妹,我等早已不是在富貴樓中的那副光景,在這裏的姐妹也沒人再願意再過那豬狗不如的日子,你若是改不了在富貴樓中習氣,便辜負了蘇公子救出我們的初衷;這些話以後休得再提。”
那名叫茉莉的女子臉上一紅,麵現怨憤之色,本想克製言行,但在富貴樓中早已被調教的言語不禁風騷.浪催,一時半會兒倒也難以進行角色的轉換,一不小心便故態複萌了。
蘇錦笑道:“好了好了,也沒說什麽話兒,不過玩笑罷了;我來這裏就是看看你們可還滿意,現在看來地方倒也不錯,本人就放心了,家中還有事,這便告辭了。”
說罷起身要走,白牡丹忙道:“公子且住,奴家姐妹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蘇錦道:“何事?”
白牡丹道:“昨夜我們姐妹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咱們既然蒙公子搭救逃出樊籠,便該規規矩矩的做正經人家,雖然我們都有些積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想做些營生養活自己,但是我等姐妹又不知道該做什麽?能做什麽?所以想請蘇公子幫我們做主,若是有什麽適合奴家姐妹做的事情,也幫著擔待一番。”
蘇錦笑道:“你們怕吃窮我是麽?放心吧,我蘇家雖然也不是大戶,但是吃喝倒也能供得起,你們便安心住下,閑時出去逛逛,至於做活之事,年後再說。”
白牡丹道:“公子爺盛恩,但是我等姐妹總不能永遠這樣,總要自立才是,不然於心何安?”
蘇錦皺眉掃視眾女,問道:“你們都是這個想法?”
眾女子均道:“奴家等都是這麽想的。”
那茉莉卻道:“奴家不這麽想,蘇公子既然願意養著我們,我們又何必不領蘇公子這個人情?”
眾女均不悅的看著茉莉,茉莉不以為然,隻拿眼睛瞟著蘇錦。
蘇錦無視茉莉的桃花眼,對著白牡丹等人笑道:“你們說的也對,自立起來便是擺脫過去的第一步,若是我不答應,倒是罪過了;不過你們也莫要著急,我蘇記明年會在汴梁城開產業,若是你們真有意的話,我倒有個差事要請你們做,而且能發揮你們的特長,具體的今天也說不清楚,現在便安心的住在這裏,總之會教你們滿意便是。”
眾女大喜,嘰嘰喳喳的紛紛議論,去汴梁,那可是京城啊,而且就在蘇公子家做事,這可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蘇錦看著眾女憧憬著未來的情形,心中有些感歎;這些女子或許真的該有份事情做,不管薪酬多少,對她們來說,這便是人生新的篇章,是一種新的希望所在。
那小茉莉卻麵現譏諷之色,獨自靠在一邊麵無表情。
……
蘇錦拖拖拉拉直到午時方才回到蘇宅,一下馬車頓時頭皮發麻,門口一頂黑色大轎停在一側,幾名轎夫和衙役正靠在門邊曬太陽。
“媽比的,居然還沒走。”蘇錦暗罵一聲,硬著頭皮進了宅子,穿過庭院來到花廳,卻見朱世庸正坐在花廳中跟王夫人聊得不亦樂乎,一眼看見蘇錦,朱世庸馬上起身拱手笑道:“哎呀,蘇大人,你可是個大忙人啊,可算把你等來了。”
蘇錦哈哈笑道:“原來是府尊大人,本人不知府尊大人前來,怠慢之極,還請見諒啊。”
王夫人見兒子回來了,知趣的告辭回內堂。
朱世庸目送王夫人離去,轉過頭來故作不快的對蘇錦道:“說起來倒還真不能原諒你呢,衣錦還鄉都不和本府說一聲,本府也好迎出十裏,隆重接待呢,你這是讓本府失了禮數啊。”
蘇錦嗬嗬笑道:“府尊大人日理萬機,本人豈敢打擾府尊大人,再說隻是回鄉過年而已,犯不著勞動府尊大人相迎。”
朱世庸笑道:“此話差矣,蘇大人名揚天下,智勇雙全,我廬州軍民誰不以蘇大人為榮?蘇大人年少英雄,又蒙皇恩浩蕩,蕩平盜寇,平息糧事,實為我廬州軍民之楷模,本府對蘇大人欽佩之至,這不,一得了消息便趕來拜見,就是想對蘇大人表達一番敬意。”
蘇錦聽著直犯惡心,拱手道:“豈敢豈敢,原該去拜見大人,隻是回來之後家中瑣事繁多,分身無術,失禮了。”
兩人客套來客套去,知道的明白這兩人均是言不由衷,不知道還當是故老相逢,發自肺腑呢。
一番客套過後,蘇錦請朱世庸落座,命人沏了上好的茶來,換掉朱世庸的殘茶,兩人對視而笑,各懷鬼胎。
“蘇大人,揚州之事本府已經接到朝廷公文,蘇大人好厲害,隻一出手便將揚州城中掃的一坦平陽,宵小奸邪盡皆授首,揚州百姓可算是有了福氣了。”
蘇錦笑道:“哪裏話,托聖上鴻福,加上些許的運氣,這才將揚州之事平息;說起來本人也是極為後怕,前前後後死了足有三百多人,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的我是膽戰心驚啊。”
朱世庸暗暗發毛,這廝在揚州辦差,居然送掉了三百多人的性命,這是個煞神啊,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個麵帶稚嫩笑容的少年,談及此事哪有半分的害怕的摸樣,倒像是有些得意。
“暴民奸商,殺三千也不為過,正好以此敬告天下,作奸犯科者該有此等下場;不過……蘇大人甫一上任便大動幹戈,確實有些出人意料;特別是聽說誤傷了不少平民,倒是件棘手之事;不過也不要緊,瑕不掩瑜,聖上斷然不會因此事便怪罪蘇大人。”
蘇錦一愣道:“誤傷平民?誰造的謠?這事可沒有。”
朱世庸哈哈笑道:“當我沒說,你就當沒聽見,傳言……傳言而已。”
蘇錦板起臉道:“那可不成,這種傳言豈非壞了本使聲譽,大人聽誰說的,告訴本人;本人倒要查查這傳言何來?”
朱世庸很滿意蘇錦的表現,到底是個雛兒,三句兩句便激怒了,看來雖當了官,辦了皇差,城府倒也沒深多少,還是那麽衝動。